房里的光线不亮,刚刚沈瑶走了后江执又把室内的亮度调暗了不少,柔和静谧。这光就像是长了脚似的走进盛棠的眼里,成了从眸底最深处诞生出的花蕊,娇柔柔,轻闪闪的。
江执由着她攥着自己的手,只觉手心里柔软,似握了棉,他垂脸低语,“是我。”
他想着醉酒的她是沉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听不清他说话,看不透他眉眼,果然,盛棠一直瞅着他,眼里有打量,还有疑惑。
江执深叹一口气。
好半天,她才“哦”了一声,嗓音拉得好长。
江执被她弄得又气又好笑,什么叫哦啊,她是希望看见他还是不希望啊。
解酒茶煮好了,他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他用两只杯子来回倒了几番,待水温了之后端到床边。盛棠坐不稳,一个劲地往后仰,江执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端着解酒茶送到她唇边,一点点喂给她喝。
盛棠尚算配合,至少没抗拒解酒茶,挺听话的全都喝光了。就是觉得气味不好闻,喝的过程里没少皱眉瞪眼的,看得江执直想笑。
杯子放回床头的时候,盛棠重心不稳地抱着江执的胳膊当浮木,头一下子磕在他肩膀上,疼得她直哼哼,大着舌头,“什、什么玩意儿?石头……”
江执侧脸垂眸看她,忍俊不住,这姑娘是傻吗?
扶起她的额,揉了揉,低低说,“没什么酒量还逞能,也怪不得你能跟程溱那种性格的姑娘成铁瓷,够虎的啊你。”
盛棠觉得耳边吵,头一偏,脸贴着他的胳膊,吭吭唧唧的。
江执想着她该是头晕头沉了,想把她扶躺下,岂料她一抬头,瞅着他似有打量。江执心想,死丫头如果胆敢问他是谁,等明天天明他是有必要给她上一堂爱心政治课。
但想象中的场景没出现。
就见盛棠眼睛里陡然乍亮,冲着他笑嘻嘻的,“你终于回来了啊……”
江执无语,他自认为还算伟岸吧,怎么渺小得让她才看见吗?
“你去哪了呀?”盛棠松开他的胳膊,盘着腿两手撑床上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抬头看着他。
这姿势……
江执冷不丁想起敦煌公寓二楼那家养的二哈,每次他下楼溜蓝霹雳的时候,它就这种姿势跟他要吃的。
“我去……工作了。”
抬头太累了,盛棠又垂下脸,嘟囔着,“你去约、约会了……”
江执张了张嘴,见她这副模样就莫名地心疼一下,叹声,“小七,我不是去约会,墓葬壁画的资料太杂,我得——”剩下的话咽下去了。
心中蓦然觉得好笑,小丫头醉了他也跟着醉了是吧?跟个醉酒的人需要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吗?
盛棠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进去了,又或者是睡着了?
“小七?”江执扶住她肩膀,微微垂脸轻唤。
盛棠没睡着,又抬脸瞅着他,“你喜欢她呀?”
江执哑然失笑,刚想回答,就觉她醉眼里似不清醒,可隐隐有光,又像是藏了些许委屈,脸色比平时白了些,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他看着看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扯,丝丝缕缕的疼并着难以言喻的感觉一并钻出心,混着血液流向周身。不知怎的,他就突然转念反问,“那你喜欢她吗?”
盛棠一撇嘴,连摇头带摆手的。
江执嘴角微微上扬,追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盛棠又恢复二哈的姿态,人家江执挺正常的问话,落在她耳朵里就像是听见了笑话似的,她笑嘻嘻的,醉态憨憨,“因为我觉得……你跟她在一起白瞎了呀,她可配不上你……”
虽然她挺漂亮,也挺温柔,还博学多才又是专家的……她迷迷糊糊地想,嗯?这么多优点吗?
这么多优点的女人怎么能配不上他呢?
连她都没有这么多有点呢……
江执收回唇边笑意,看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蹙眉,像是想通了什么可又像是困惑什么。意外的,他心里就执拗出一种感觉来,又或者,他突然就莫名地想要追寻答案。
他抬手,手掌擦着她的脸颊绕到了后脑,轻轻控住。
“小七。”他低问,“如果她配不上我,你说,谁配得上我?”
盛棠抬眼,眼里有些困惑,好半天就是瞅着他不说话。
很漂亮。
江执头一次觉得醉酒的姑娘会很漂亮,尤其是她的眼,像是藏了一弯星河似的,勾着他很想一探究竟。他其实贪心她的回答,又或者说,他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盛棠说话了,眼里忽闪忽闪的,却是答非所问,“师父啊,你长得真好看。”
这次江执没笑,低头凝她,“是吗?”
他的手稍稍撤回来,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脸,明明是她喝了酒,他却觉得有些醉意。她眼里有欢喜的光,这光会蔓延,从眼到小巧鼻梁,再到微启的唇……
江执的视线就跟着这光亮,从她的眼再到她的鼻,最后落在她的唇上。他的目光沉了许多,呼吸渐渐转粗,胸腔有一股子力量在徘徊,汹涌澎湃。
他招架不住这力量,忍不住想要靠近,紧跟着……
盛棠脸色一变,哇地一声吐了。
江执:……(??д?)b
并没给他过多的石化时间,因为紧跟着盛棠又是一声呕,还是双手扶着他的肩,吐得那叫一个不遗余力……
吐完,嘴在他肩头上蹭了个干净。
江执闭着眼,在忍、再忍……
“棠小七!”忍无可忍,一声低吼。
盛棠吐舒服了,大有解脱松散之象,松了口气,一头栽床上就睡了。
江执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剥皮断筋!
死丫头,试问这世上能吐得这么有技术含量又逼得对方想要灭口的,估计也就她一个了吧,一口不落地全能吐他身上,她自己落个毛干爪净!
一刻钟后,江执冲了冷水澡出来,一把辛酸泪地把自己那身被吐得想销毁的衣服洗干净,好几次觉得头晕目眩,他承认自己是一失足就成千古恨,坏到骨子里的人,连醉酒吐都能这么鸡贼,他就不该心生恻隐!
愤愤间门铃响了。
江执手里的衣服一扔,想都没想就去开了门,粗生粗气,“谁!”
门口站着沈瑶……
一脸愕然地瞅着眼前的男人。
刚洗过澡,发梢的水珠沿着宽肩滑到健硕的胸肌……腰间裹着浴巾,脚上趿拉着这间屋子里的男士拖鞋……
咣地一声闷响,沈瑶手里的保温壶落地。
他以时间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