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能吃是福

床上鼾声如雷,不知徐颖扑倒绍崇显的那个晚上是否也似这般状况。

根本都不用蹑手蹑脚的起身,苏小酒灌了两杯凉茶,出门右拐,果然在书房找到了受气小媳妇样的萧景。

见她进来,本想转过身不理,又担心她酒后难受,还是板着脸道:“醒了?厨房还有醒酒汤,我去给你端一碗来。”

“不用不用,我已经很清醒了。”

她赶忙依偎过去,萧景因为气愤而僵硬的身子很快便柔软下来,看一眼卧房的方向,丢出一句:“我就说不该收留她。”

苏小酒摸摸鼻子:“她不是在客房吗?怎么会跑到咱们房间去了?”

“谁知她发什么神经,睡到一半破门而入,撒着酒疯不肯走,我不便对她动手,只能自己出来。”

他委屈的揪了揪榻上的小被子,也不知来书房多久,书卷还停留在第一页。

看样子是真气坏了,苏小酒赶紧安抚道:“她好不容易回来,太高了就喝多了些,我们就体谅一下吧,这样吧,她既占了卧房,那我便跟你一起在书房睡。”

说完将鞋子一蹬,自己先钻进被窝,又使劲往里面躺了,拍拍外侧留出来的空位置道:“夫君这边请。”

萧景瞬间气消,半推半就的躺下,将小人儿捞进怀里。

“下不为例。”

“好。”

“以后她若一直这样,我定毫不客气,将她从墙头丢出去。”

“好。”

“你说话算话,那时不许跟我生气。”

“我保证。”

她敷衍的样子都这么可爱,萧景将她搂的紧了些,忽然发现在书房睡也不错,两人离得这样近,她再不能借口太热逃离自己怀抱。

“对了,我要跟你讲个惊天大新闻。”

“皇上驾崩了?”

“不是。”

“娘娘又有孕了?”

苏小酒在他胸口擂一拳:“怎么可能?怎么怀?跟谁怀?”

听到头顶发出的闷笑,才知自己被耍了,又捶了两下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不许打岔。”

“唔,不打岔。”

他略略低头,在她发间深深闻了一口,熟悉的馨香抚去心中不平,算她还有些良心,知道来寻自己。

“你可能,很快就要有小婶婶了。”

“我听到了。”

“……”

她怎么就忘了,当时萧景就在院子里,既然能听到她要带徐颖一起走,怎会没听到前面那些?

“那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

毕竟不管是绍崇显,还是徐颖的事,对萧景来说,都是不关我事。

苏小酒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绍崇显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这个“善罢甘休”就很玄妙。

按说凭他那小肚鸡肠又死要面子的人,发现自己被人强了,怕不是当场就得操刀砍人,可按照徐颖叙述,以及后来种种去推算时间,他应是在事发第二天接到了绍帝的宣召,催他即刻回京,结果一回去便猝不及防被推上皇位,再想回云州处理徐颖的时候,已经脱不开身。

理论上看着似乎逻辑通顺,但唯一与事实不符的是,他若真想处死徐颖,只需派出一个暗卫就能随手解决,如今不仅给她跑了,还能让她顺利跑回大渊找到苏宅,实在不像绍崇显的行事风格。

苏小酒鼻子天生较旁人敏锐,这会儿已然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萧景对她躺在自己怀里去琢磨别人的事很不满,点点她小脑门:“她们又不是几岁的孩子,都有足够的能力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与其担心这些,倒不如想想咱们院子里要怎么收拾。”

苏小酒不满的拍掉他的手,咕哝道:“那些不是早就规划好了吗?让工人照着图纸做就好,我还是不放心徐颖。”

封建礼教下未婚先失身的女子,怎么说都不是个好名声,可惜徐颖那傻丫头被徐莽养的太彪悍,尚不自觉吃亏,苏小酒少不得就要为她多张罗。

生怕绍崇显随时反悔要把徐颖捉回去泄愤,天还不亮,苏小酒便匆匆进宫跟荣妃道别,然后喝萧景带着仍在睡梦中的徐颖逃之夭夭。

她们的隐居之所除了荣妃和王爷,外人谁都不知道,绍崇显就算要找,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到这里,这下徐颖算是彻底放下了心理负担,整天吃吃喝喝,最开始那点子愧疚很快就消没了。

南夏皇宫。

绍崇显对着暗卫送来的信笺一阵头秃。

三个月前,他在苏小酒跟萧景离开后心情愤郁,连着喝了几日闷酒。

或许因为徐颖是那丫头的好姐妹,一举一动都带了她的影子,也或许是因为爱而不得,需要她唧唧呱呱的嗓门让自己暂时抛却执念与妄想,他就那么鬼使神差的将她留下,命她在一旁斟酒。

然而没用,梦里依然是那名狡黠的女子,一改白日的疏离于嫌恶,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与滚烫跟他纠缠在一起。

像是一团烈火,在他身上放肆游走,那沉醉的滋味太过美妙,以至于让他忽略了梦中人明显更加修长的腰肢。

也许有所察觉,可他却选择沉迷其中,直到日上三竿,剧烈的头痛刺激着他醒来,他望着身上整齐的衣饰和空荡的床铺出了会儿神,以为经历了南柯一梦,却在掀开被子的一瞬间,被那抹真实的落红震撼的久不能言语。

一夜荒唐,竟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他外出从不带女婢,那昨晚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温柔乡虽让人沉溺,但他并非一点意识也无,昨晚那人热情的几乎让他无力招架,大怒过后,脑子清明几分,反而想起了更多细节。

主动勾引就算了,还敢让他在下面?!

“玦鹰!”

“小人在!”

玦鹰心里突突不安,昨晚主子心情不好,只因自己左脚先迈进门槛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还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所以屋内情景如何他并不清楚。

这会儿看着主子面带墨色,表情阴沉的能滴水,后背不禁悄悄绷直,连呼吸都不敢太明显,生怕又被无端寻了错处。

“去,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给本王提过来!”

玦鹰一愣:“恕小人愚钝,王爷说的是哪个女子?”

这段时间能把王爷双眼皮气成三眼皮的只有苏小酒一个,但她昨天不就走了么?

绍崇显看他傻愣愣的样子气不打不出来,阴恻恻的起身,一步步逼到他面前,忽然伸手将他的佩剑抽了出,日上三竿,原本炽热的阳光斜照进房间,映在剑刃上反而透出丝丝寒意。

玦鹰滴着冷汗跪拜下去:“还请王爷明示,小人实在不知您说的是哪个?”

“能进本王房间的女子,这世间统共有几个?”

玦鹰后知后觉,在心里把徐颖臭骂一顿,定是她昨晚伺候不周,自己倒是逃之夭夭,却害他一大早挨骂。

“小人明白了,这就将徐颖带来!”

一般来说侍婢值夜都要睡在主子脚踏上,但绍崇显长这么大从未让女子近身侍候,玦鹰便贴心的将徐颖卧房安排在了隔壁,天都快要晌午,她还没过来侍候,怪不得主子会生气。

绍崇显捏着剑柄半天,而后一言不发转身,走到床榻挥舞了几下,竟是将床单割成了碎片。

玦鹰看的心惊肉跳,不知徐颖到底做了何事让如此恼火,手里又提着剑,一会儿该不会砍人吧?

徐颖的卧房紧闭,玦鹰站在门口犹豫片刻,不知该不该提醒她赶紧跑路,最后到底还是没法做出违背绍崇显命令的事,反手将房门猛的一推,朝里面喊道:“王爷寻你,你速速过去侍候!”

等了片刻,发现里面静的出奇,不由往里走了几步再喊一遍:“徐姑娘,王爷命你过去!”

他方察觉不对,迅速跑到床边,摆成人形的锦被里,赫然是两个绣花枕头。

冷汗顺着脑门哗啦落下,这个女人,看来知道自己闯祸,已经提前逃了?!

不死心的将周围几间房都搜了一遍,皆不见徐颖身影,玦鹰暗道天要绝我,蜡黄着脸回去复命。

“王爷,徐颖她,不在卧房。”

绍崇显眉头紧锁,手里正捏着一张信纸,扔在一旁的信封上,是南夏特有的绫鸟羽毛,代表信件为最高紧急程度。

玦鹰不敢出声,怕打扰了主子正事,果然,下一刻绍崇显便将信纸一攥,大步走了出去:“即刻回京!”

“王爷,那徐……”

手中信件在他手心滚烫,绍崇显没有回头,阔步走下楼梯,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自楼下传来:“事有轻重缓急,她的帐,本王稍后再清算!”

写信的人太过特殊,乃绍帝近侍,说绍帝得知太子夫妇不顾南夏百万黎民,执意退隐,当场便气的晕厥过去,如今宫中乱作一团,请求七王爷速速回宫主持大局。

绍帝向来体弱,又是他身边一直伺候的人传信,容不得他有疑,想那徐颖孤身一如,除了跑回大渊投靠苏小酒夫妇,根本没有其他出路,他只得先回京稳住朝局,稍后再将人抓回来狠狠惩罚。

却不想绍帝一把年纪,竟用这种幼稚的方法把他诳回来,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给他,连夜就撒丫子跑去了行宫。

最可恨的,是这场毫无征兆的禅让使朝野上下一大部分老顽固疑虑重重,怀疑太子薨逝和绍帝退位都是受了他的逼迫,没日没夜的口诛笔伐,令他烦不胜烦,深感原来很多自己望之莫及的事,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美好。

稳定朝纲是个浩瀚的工程,难就难在需得令人心服口服,每当夜深人静,拖着疲惫的身子横在宽大的龙床上,脑中交织的竟不是朝臣吵到不可开交的奏折,而是那一晚醉眼朦胧中窥见的一线春光。

他一定是疯了。

……

“小酒,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呀?”

徐颖左手拎着串紫红色的葡萄,右手攥着根水灵灵的小黄瓜,悠悠哒哒从院子里的秋千上下来,倚在厨房的门口看着苏小酒收拾碗筷。

抬头见她左右开弓的架势,苏小酒无语道:“你早上可是吃了三个荷包蛋,两碗荷叶粥,还有个糖包子和小肉粽,中午吃了一大碗羊肉泡馍和一份大盘鸡,然后没过一个时辰又吃了半个西瓜,两个西红柿,一盘卤鸭爪,现在又在吃葡萄和黄瓜,还好意思喊饿???”

饭量比她跟萧景两人加起来都大,让她一度怀疑,就照这么吃下去,她丰满的荷包就要被迫减肥了。

徐颖嘎嘣嘎嘣咬着黄瓜:“人家正在长身体嘛!你要是嫌我吃的多,我可以定期交伙食费。”

“且,你那点钱还是留着当嫁妆吧,赶紧嫁出去霍霍别人。”

嘴上虽然嫌弃着,却还是自锅里铲出一块已经炖了小半天的大棒骨递给她:“喏,尝尝咸淡。”

“嘻嘻嘻,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徐颖把剩下的小半截黄瓜一口塞嘴里,抓着斧头大小的棒骨啃了起来——并非苏小酒活的太糙,实在是徐颖每次都嫌她将排骨剁的太小,放嘴里都没来得及啃,嗦楞一口就没了,于是这次她干脆将棒骨从中间一断为二,别说,抓在手里啃起来颇有种一棒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

只是看着徐颖日益溜圆的肚子,苏小酒还是好心提醒她道:“我倒是不怕你吃穷我,但你也不能就这么放纵自己长肉肉,胖瘦且不说,太胖了以后可是容易生很多病的。”

徐颖如今的身材只能算丰满,但照她一天八顿的吃法,很难说会不会继续横向发展下去。

“我爹说了,能吃是福!就像我娘,想吃肉肠胃却不受用,但凡多用些就上吐下泻的,不仅不胖,反而还要掉上几斤呢!”

以前苏小酒在她面前总是刻意避免提起徐莽夫妇,相反,徐颖却比她看的开,直言生死有命,父母不过是先她一步去了,等过个几十年她驾鹤西去,一家人便又能再团聚了。

别的不说,苏小酒只怕到时仙鹤根本载不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