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已经麻木了,这个便宜姑爷他惹不起,只求婚事儿能顺利完成。
林大少爷长的挺清秀,一身红衣更衬的他面如白玉,风姿不凡,握着一根红绸进门,那一端是新媳妇握着,红盖头遮住面容,小夫妻挺般配呢。
只是大堂的气氛有些诡异,没有亲戚宾客们的笑闹祝福,人倒是很多,只是没人敢说笑,反而有些拘谨,手足无措的样子。
主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唇角挂着笑意,似嘲讽似不屑,桀骜之中透着冷意,林大少爷直觉不妙,攥着红绸的手更紧了。
“薛秀才,这就开始了吗?”
薛秀才哈腰道:“是的,蒋大人说几句祝福勉励的话,然后就拜天地了。”
“这个爷擅长,以前总给属下那帮兔崽子们训话,还有朝中那帮迂腐的文官,爷跟他们骂架,从来没输过,咱这口才还是挺不错的。”
薛秀才讪笑:“蒋司主威武。”
“林大少爷对吧,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蒋少川,按说你还得喊我一声姐夫呢,不过你爹娘不认我夫人,咱这亲戚就别认了。
大喜的日子,我就祝福你们夫妻俩白首偕老,早生贵子吧。
薛秀才,我这么说可以吗?”
蒋少川很认真说完,挺稀罕给人主婚的,怪有意思呢。
“好,蒋大人说的非常好。”薛秀才自然是狂拍马屁,赞不绝口。
林大少爷很意外,他知道家里有个长姐,却素未谋面,又因为不是一母同胞,只当陌生人一样,这个长姐回来了吗?
这个姐夫说的话什么意思?爹娘为何不认姐姐呢?
他环顾四周,林家二老都是面色灰败,不带一丝喜悦。
“现在要拜天地了啊,一拜天地……”
蒋少川喊道,两人冲着门外拜了三拜,蒋少川又道:“别急着起来,按说该拜父母的,不过我觉得父母之前应该拜皇上的,毕竟天地君在前,父母还在君之后,这第二拜,就拜皇上皇后娘娘吧!”
他们能怎么办?敢不拜帝后吗?
于是二拜帝后,两人又磕了三个头。
正要起来,蒋少川又道:“第三拜,我觉得应该拜你们姐姐,从小她被人说是天煞孤星,会克死亲人,只身进宫,保全你们全家,这么一说,你们的命都是你姐牺牲自己得来的,拜姐姐没毛病吧?”
宾客干笑道:“应该的,大小姐伺候娘娘多年,沾染皇家贵气,拜一拜更好。”
于是蒋少川让人把诗芮扶进来,坐在主位,林少爷只好拜了长姐。
诗芮也不小气,褪下手腕上一只赤金宝石镯子做了见面礼。
之后总该是父母了吧?
蒋少川却道:“三拜拜完了,吉时别耽误了,送入洞房吧,你们小夫妻回新房慢慢对拜吧!
来人呀,送入洞房!”
林老爷两口子一张脸又黑又绿的,他果然是来搅局的。
只是由不得他们说什么,宾客都听他们的话,闹哄哄送入洞房。
拜完了天地,薛秀才喧宾夺主,邀请他们夫妻入席,蒋少川拒绝了,他们来此的目的打到了,没必要逗留,扶着诗芮告辞离开。
这场独特的婚礼,林家大小姐的事儿迅速传遍全县,都在津津乐道,林老爷可不得悔断了肠子呢!
……
蒋少川包下县城最大的客栈,两人修整几天,没意外就准备回去了。
他们的婚事儿也要大操大办,蒋少川已经在安排起来,他的蒋府终于迎来女主人了。
薛秀才很懂人情世故,两天之后来拜访,不妨碍他们休息。
懂情识趣的人蒋少川自然欣赏,亲自见了他,顺便问些林家的事儿,他是不会报复林家什么,但是乐意听到他们懊恼后悔的样子,又不是圣人,更希望看到讨厌的人受到报应。
“林老爷是追悔莫及,听说还病了呢,和林太太也吵起来了,因为不让大小姐进门是林太太的主意,林老爷毕竟还是顾念父女情分的。”
蒋少川道:“娶妻娶贤,夫祸少,老话说的太对了。”
“还有件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说?”薛秀才欲言又止。
“你说,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很好说话的。”蒋少川乐呵呵道,几次相处薛秀才也看出来了,蒋司主平易近人呢。
“是这样的,大小姐的事儿传遍了,灵隐寺的高僧放出风声,是他们主持神机妙算,给大小姐指了明路,进宫得娘娘庇佑,方才改变了命格,百姓们深信不疑,近些日子灵隐寺的香火都旺盛许多。”
蒋少川眸中精光一闪,“还有这等事儿?薛秀才觉得呢,是那老和尚的功劳吗?”
薛秀才拿不准他什么心思,想了想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学生以为还是蒋夫人洪福齐天,苦尽甘来。”
“哈哈……,薛秀才说的好啊,日后科举,若是中了进士,本官帮你谋个好差事。”
这是给他殷勤恭维的好处,人家巴巴的打听这些,为的不就是做他的门路嘛!
薛秀才苦笑一下:“不瞒蒋司主,学生已经落第两次了,年少时也在洛城书院读过书,山长曾说学生心思杂乱,不是纯粹的读书人,举人无望,终身也就止步于秀才了。
学生是不甘心的,但是落第两次,学生心灰意冷,或许学生该认命了,做个教书先生,庸碌一生,止步于此了。”
蒋少川笑笑,这个薛秀才是个人才,劝慰他道:“纯粹的读书人不见得就能做个好官儿,我看薛秀才人情练达,心思细腻,爱惜你这个人才,这样好了,下次朝廷开科举会在西京,你再考一次。
若是还不中,来悬镜司找我,高官厚禄不敢保证,四五品的文书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能考中最好了,皇上雄才大略,西夏北戎迟早会纳入大燕地盘,缺少真正的能臣干吏,我看好你。”
薛秀才大喜,深深伏地行了大礼:“蒋司主不亚于学生的再生父母,学生定会全力以赴,再战科举。”
“起来吧,朝中现在也不兴这一套了,不用动不动就跪,机会我给你了,能走到哪一步还靠你自己。”
“学生明白,能有机会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学生这就闭门苦读,定不负蒋司主厚望。”
蒋少川笑了,读书人最会钻营,他把自己当老师了呢。
……
送走了薛秀才,蒋少川脸色一落,吩咐下去:“来人呐,彻查这个灵隐寺,尤其是那个老和尚,还有林家当年旧事。
我还没去找这个老和尚的麻烦,他倒是会蹭我夫人的热度,倒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属下领命去调查,蒋少川回后院找诗芮,一进门,她正坐在窗户下做针线,蒋少川眸光柔和,挨着她坐下:“缝什么呢?交给下人去做,仔细眼睛。”
诗芮柔柔一笑,蒋少川心神荡漾,凑上去偷一个香,引的诗芮红了脸,嗔他一眼,道:“别闹,贴身衣物还是要我亲手做呢,一点儿针线活,累不着。”
蒋少川拿过来一看,是一双袜子,针脚细密整齐,感动道:“给我做的袜子吗?夫人对为夫真好,手艺也好,哎呦,还绣着花儿呢,这穿脚上,谁看的见?”
“又不是给别人看,自己看着好看就行了呗。”诗芮又有些好奇,问他:“你之前娶过那个秦小姐,她没给你做鞋袜里衣吗?”
提起秦晚晚,他的前妻,蒋少川神色不大自然,道:“好好的说她干嘛?不够扫兴的,她连个荷包都不会绣,娇惯的很,哪儿做过这个?
还是我家诗芮好,贤惠漂亮又温柔,为夫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诗芮酸溜溜道:“是啊,人家大家小姐,金枝玉叶的,哪儿像我,苦命人一个,活该操劳辛苦。”
得,果然前妻是禁忌话题,蒋少川挠头,虽然他们已经断的彻底,诗芮还是忍不住比较一番。
“不说她了,大家小姐也好,金枝玉叶也罢,不跟我一条心,我也不稀罕。
咱们今天去上香吧,我跟你讲,灵隐寺那帮秃驴胆儿肥着呢,居然拿你做噱头招揽信徒,如果不是他们,你能吃那么多苦头吗?
老虎不发威,他把蒋爷当病猫呢!咱会会那个老和尚去!”
诗芮眼神黯淡下来,道:“或许就是如此,人家说的是真的呢?不可对神佛不敬,算了吧,别闹了!”
“咱想算了,关键他们还不乐意呢,难道以后你一直被他们当典型拎出来说嘴?
走吧,咱就当是去散散心,顺带见见这个据说很灵验的老和尚。”
诗芮拗不过,只好陪他一起去了。
两人坐马车出了城,临近午时到了灵隐寺,和大多寺庙一样,修建在山上,山脚下嘘嘘嚷嚷,都是慕名而来的信徒。
“哎,你听说没有,现在高僧每天只接待十个客人,就是当初给林大小姐算命那个,可灵验了呢!
名额都排到几个月之后,咱这种平民百姓是没指望了,批一个命格都涨到五十两银子了呢!”
“林大小姐好福气呀,能得高僧指点儿,得亏皇上不选妃了,说不定就是贵妃娘娘了呢,那个什么大人的,都得靠边儿站。”
夫妻俩一边上山一边听人闲聊,蒋少川的脸越听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