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母懵了一下立刻就正常了,请那媒婆堂屋坐,她看堂姐在那里脸色不大好,就让堂姐去门口看看红花,“这丫头,现在越来越野,云朵你见了好好说说她。”
堂姐嗯了一声,慢慢地出去了。
她原本以为是来给自己提亲的,没想到……竟然是给青禾提亲的。青禾有人提亲,她当然也高兴。可青禾才14,还小呢,难道要比自己先定亲出嫁?要这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要剩下了?
这年头一家子几个儿女,如果老大没成家,老二先成家,就对老大很不利,会让人以为老大没人要。
不管男女都是这样,女孩子要更受影响一些,姐姐不出嫁,妹妹先嫁了,会让人以为姐姐不行,或者姐姐年纪太大。
她走到大路上就看到聂红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跑得一脑门汗也不在意。
看到她,聂红花就笑着喊她,还拿糖给她吃。
堂姐:“你也该改改馋嘴的毛病了,别以后嫁不出去。”
聂红花:“我才不要嫁呢,我这会儿自己能赚钱了,吃吃喝喝多惬意呢。”
看着聂红花小孩子不知愁的滋味,堂姐有些犯愁。
回家的时候,恰好聂小力从邻居家出来。
聂小力早就放学回家了,只是在岑先生那里认识了一个小伙伴。那孩子是他们同排东边一户人家的小儿子,生得唇红齿白很是好看,去年开蒙的,读书和聂小力一样好,只是性格没有聂小力那么讨人喜欢,小小的孩子喜欢板着脸蹙着眉一脸傲娇相。
那孩子有些孤僻,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只是没想到他倒是和聂小力投缘。
今儿在岑先生那里见了,他就主动邀请聂小力去他家玩。
他在学手谈,就教聂小力。
他亲自送聂小力出门,和他摆摆手,“明天。”
聂小力领会,“好的,明天早上我喊你一起上学。”
小伙伴点点头:“嗯。”然后就看着聂小力牵着大姐姐的手回家了,他眼里不自主地流露出羡慕的光芒。
老仆忙把他哄回家。
堂姐领着红花和小力回家,恰好看到那媒婆气呼呼地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就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柳家大娘子给提亲,竟然还看不上。你以为你闺女是天仙啊,还想进宫当娘娘不成?”
聂红花和聂小力当下就不干了。
聂红花:“你是哪里来的老酸鸡,叽叽咕咕讨人嫌?”
聂小力也大声道:“媒婆最讨厌,一个嘴顶十个贱!”
那媒婆没想到在屋里受气,在门口还被俩小孩子骂,真要气死了。她也不好在这里发作,就骂了两声快步跑了,去找柳大娘子告状去。
其实聂母就是客客气气地拒绝,说闺女还小,不想嫁人,又说闺女要嫁人也得是她自己挑选满意的。
聂母说得委婉,可聂青禾是现代灵魂,结婚选喜欢的人,不喜欢自然不会结婚,她也不会敷衍糊弄人家,直接跟媒婆说她不喜欢二少爷,不会嫁给他的。
旁边的洛娘子自然得意得很,毫不掩饰自己的表情,这大娘子也太傲慢了,你看上人家青禾,就直接提亲,你连问都不问?你问一下,人家青禾委婉拒绝,大家也不用丢脸,你这样直接上门,这是打量谁会上赶着答应是怎么的?
媒婆好说歹说,柳家如何富有,大娘子如何和善,聂青禾过门就当家等等,可聂青禾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媒婆跟柳大娘子自然要添油加醋说一下,说自己辛苦、被人羞辱、被人瞧不起、被孩子指着鼻子骂等,反正就是要卖惨邀功,好让柳大娘子给她多一些钱。
按照道理,做媒不成是没谢媒钱的,但是她寻思柳大娘子是有钱人,总不会让自己白跑一趟。
而且自己这么受委屈,她不得补偿点?
曹月桂一听聂家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聂青禾居然直接说看不上柳二少爷,还是用那样傲慢不屑的语气,她怎么受得了!
“这丫头可真是没教养啊!”曹月桂非常生气,自己怎么说也是她东家娘子,她居然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打自己的脸。
敢瞧不起自己儿子,她算什么东西!
她就直接去找柳老板,可惜老板不在家出门谈生意去了。
她又去找柳大掌柜,然而大掌柜比老板更忙,她不预约根本就见不到人。
最后她一肚子气不仅消不了,还越来越鼓,就去找自己大儿媳说。
原本如果她去找自己二儿子或者三小姐,都没事,柳徵虽然觉得聂青禾是完美妻子,但是也不是非她不可。柳馨儿虽然觉得聂青禾做自己嫂子挺好,但是如果人家聂青禾不喜欢二哥,那么要么想办法让二哥讨好人家,要么就放弃找别家,也不会强求。
可柳家大少奶奶跟他们不一样,大少奶奶娘家是举人乡绅之家,在镇上那是一霸,家族说一不二。而她爹是举人,她也从小跟着读书了,自诩书香门第之家,清高不凡,瞧不起别人尤其工商之家。
虽然她嫁给了有钱的商人之家,可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自己,婆家是婆家,只要自己不掺乎他们的生意,他们的铜臭就染不到自己。
这会儿见婆婆急哄哄地来跟自己吐槽,她就颇为瞧不上,更加瞧不上的自然是那个聂青禾。
“她一个抛头露面赚钱的女人,竟然瞧不起自己的东家,这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行径么?着实不厚道。”大少奶奶抱着自己的狸花猫,一边摸一边讥讽。
曹月桂见有人帮自己骂,顿时爽了,“那丫头忒不识抬举,我看上她,她不好生伺候着,还嫌弃咱家。咱家虽然不是亲家那等书香门第,可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要说这金台城,咱们比谁差了?”
她就想给聂青禾点颜色瞧瞧。
大少奶奶随口道:“她不就是为了钱么,婆母你只管给她钱,聘礼出十倍的,她还有不乐意的?”
曹月桂又不舍的,只是一想这聘礼自然得让聂家陪送回来,似乎也不损失,还给自己家长脸呢。
她觉得这事儿成。
第二天她想让人叫聂青禾来家里说,结果聂青禾说有事推了不肯来。
曹月桂更加气得不行了,她不想聂青禾是真的忙,只觉得聂青禾故意下她面子。
三小姐柳馨儿昨儿下午就去了她大姐家,不在家里,二少爷依然跑出去跟狐朋狗友混,她愣是找不到人帮衬。
于是她也不让媒婆去说了,亲自坐车去聂家跟聂母讲。她倒是想去铺子找聂青禾,可惜不敢,怕掌柜们喷她。要等到傍晚聂青禾下工,她又心急火燎的等不及。
聂母正在家里带人勾发网呢,聂父依然在填墙缝。
他们把柳大娘子请去北堂屋恭恭敬敬地请上座,还沏了好茶叶。结果曹月桂更气了,合着见了我你们就装装样子,我不来你们就不把我当回事?
若是对通判娘子那些贵人,哪怕是宋母,她都是笑容满面,小心翼翼陪着说话的,可面对聂母聂父,她却趾高气扬地很。
她自然不屑于喝茶的,开门见山就说提亲的事儿,之前是真的看上聂青禾,想培养聂青禾当儿媳妇帮她管家。可这会儿她就鼓了一肚子气,感觉被人下了面子,要是这亲事不成就是打柳家的脸面。
她说得不客气,话里话外都是聂家不要不识抬举的意思。
聂母:“东家娘子,这青禾的亲事,得她自己做主。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家怎么还是孩子自己做主?有这样的规矩吗?”曹桂月气得不行。
聂父:“大娘子,我们家就是青禾做主。现在不只是她的婚事,可能以后她大哥、弟弟妹妹的亲事,也得她点头。”闺女赚钱,闺女养家,当然是闺女说了算啊。
曹月桂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俩,好像看什么传奇窝囊废一样,当父母的说让孩子自己做主,这是人话吗?
她真是怒其不争了,还想让聂父两口子支棱起来,拿出父母的派头,做主聂青禾的婚事。
聂父和聂母却不改口,就是闺女自己做主,闺女喜欢的,他们不反对,闺女不喜欢的,他们强求不来。
曹月桂何曾受过这种气?她觉得自己纡尊降贵,已经够给聂家体面的,他们居然这样对她。
简直是……无可救药!
她站起来,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只是还尽力克制着。她冷冷道:“你们还真是好啊,咱们也这么多年的交情,当年你们……”她开始忆往昔,说柳家多照顾聂家,当初聂老婆子来闹事,如何如何,后来聂大力当学徒如何如何,现在聂青禾来铺子如何如何。
反正说来说去,她的嘴里说出来的都是柳家救了聂家,聂家不能这样不知恩图报。
然后她就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此时聂青禾正在铺子后院和张婆子、聂红花安排新工作呢。
张婆子现在除了带人勾基本款的发网,还有聂红花和她一起研究的那些花网。聂红花则很自由,她啥都可以勾,反正勾了聂青禾这里就要。
聂青禾要跟她们传授织袜子、织手套的技术。之前教的是钩针技巧,现在要教她们棒针技巧。
天气越来越凉,等过了中秋节,早晚都已经冻手冻脚了呢。
如果有薄而美的手套,那自然受贵人们的青睐。至于袜子,针织的袜子有弹力,比梭织的棉布、绢布更加合脚贴肤,穿着也会更加舒服,想想就知道肯定会畅销的。
张婆子听得如痴如醉的,还能这样?她咋没想到呢?
聂青禾给她俩示范一下,告诉她们如何用两根针起针,四根针编织、如何加针、减针、收针、锁边等等。
张婆子和聂红花都是非常巧手的人,告诉了她们基本针法,她很快就能自己摸索着玩出花样来。
聂青禾先陪着她俩指点一下,让聂红花织袜子,张婆子织手套,等她俩学会自己的,就能互相教,再去教其他妇女。
张婆子:“知道了窍门就很简单,可如果姑娘不给老婆子讲,老婆子一辈子也琢磨不出来。”
聂青禾笑道:“婆婆您太谦虚了,拆两次就会啦。”
张婆子虽然眼神不大好,但是她手巧,熟练了以后就不用眼睛看。
等她们掌握了织袜子的窍门,熟练了编织的基本针法,聂青禾许诺回头教她几个花样。她也只会几个基本的花样,还是妈妈织毛衣的时候她偷偷学的,妈妈如果不在家,她不想写作业就偷摸帮妈妈织毛衣。
后来妈妈去世,她开始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把这些妈妈所谓的不务正业又做了个遍。
但是她本质咸鱼,会了以后就拉倒,并不会一直做,现在正好教给张婆婆。
聂红花人小手小,可动作麻利,一会儿就能织一块出来。
聂青禾:“暂时先用棉线和丝线,我跟掌柜们商量一下,从其他老板那里多进一些羊毛来咱们自己纺羊毛线。”
羊毛线织袜子和手套,会更暖和一些,也更结实。
不过这时候的皮货商人基本都是贩卖皮毛,单纯贩卖羊毛的比较少,因为草原游牧民族需要大量羊毛做成羊毛毡等,自用的更多,卖出去的多半是皮货。
再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漠北漠南的部落之前被大周打服不敢南下,但是漠西的部落此消彼长这些年却一直没消停过。他们那些部落利益交错,很容易互相勾连,对大周的贸易也时好时坏,榷场也市场被迫关闭。
所以她要想加大收购量估计得提高价格,这个要和大掌柜商量。
聂青禾觉得这种生意上的事儿,有利可图,大掌柜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不过大掌柜这几天忙,不在家呢,她就等等再说。
傍晚她带着聂红花回前面铺子,一会儿和洛娘子一起回家。
她看珍珠和柳徽在那里说话,就过去打招呼。
她向来落落大方,不会心存芥蒂,自然也不会故意躲着谁。
柳徽见她大大方方的,他自然也不会忸怩。他来找珍珠其实是给聂青禾报信的,他听人说大娘子在家里发飙呢,骂的人竟然是聂家,就说出门买书,然后拐到铺子来找珍珠报个信儿。
珍珠比聂青禾生气,“大娘子越来越过分,怎么还大白天的在家里骂人呢?”
聂青禾就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自己拒绝柳家提亲,大娘子没面子就怒了。
只是她没想到曹月桂脾气这么大,估计是更年期没跑了。
她跟柳徽道谢,又让他小心些别被大娘子知道,到时候要被连累吃苦头。
柳徽笑道:“我不怕的,知道了不来说一声才心不安呢。”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考个秀才出来,有了功名以后大娘子也不敢为难他。
聂青禾亲自送他出门,看他往书斋那里去,她才回来跟洛娘子说。
洛娘子现在正给画册润色涂色,每天都粘一脸一手的颜料,正照着镜子擦呢。
听完聂青禾的话,她嗤了一声,“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王母娘娘呢?本事大得她。”
聂青禾转首问珍珠,“你攒多少钱了?”
珍珠:“一共有四两多了。”
她在柳家的月钱是攒不了的,本来她来铺子,大娘子就想把她月钱停了,是三少爷据理力争才留下的。那个钱她基本都留给三少爷了,他一个少爷却没多少钱,大娘子又故意克扣他,而笔墨纸砚的花销都很大呢。
现在攒的钱都是聂青禾这里赚的。
她和杜玉兰现在梳妆,赚的钱先扣一半,主要是给铺子的成本,因为化妆刷、彩妆等都是铺子出的本钱,然后就是聂青禾的抽成。
剩下一半,她俩对半分。
这是聂青禾跟她们商量过的分配方式,她们很乐意接受,觉得对半分比个人自己收自己的好。因为珍珠梳头好,杜玉兰化妆好,两人搭配相得益彰。
她俩一开始是很忐忑的,毕竟别的铺子可没这么多抽成,一次给一个钱就不错了,聂青禾居然给她俩四之一呢。
聂青禾还鼓励她俩,一开始给她们这些,以后会给更多的。
她自己主要靠产品赚钱,梳头化妆这些铺子不要抽成,那自然就能多分一些给她俩。
等她宽裕了,卖产品的钱也可以拿一部分出来鼓励她们,毕竟大家是一体的。
现在她俩每天忙着梳头化妆,除了在铺子里忙,还要出妆,出妆虽然没有聂青禾那么多,但是一次两个人,一百二十钱是有的。
除了梳妆的钱,她俩梳妆卖的发网、小工具、首饰等,聂青禾也是给她们算抽成的。
珍珠在柳家当丫头,还没拿过这么多钱呢。
聂青禾问她,“你当初卖身契是多少银子?”
珍珠想了想,“我小时候被卖的,那时候什么也不会,只是因为长得干净就卖了三两。后来在主家学了本领,现在要赎身自然是贵得多。”
她现在正是最好的年纪,又会针黹厨艺,虽然都不算拔尖但是普通家庭也够用,所以要买这样一个丫头,至少得20两,而珍珠模样还好,怕是得25以上,30两左右。
聂青禾原本觉得给珍珠一年时间,她总能攒够赎身的银子。
现在看曹月桂的架势,怕是等不及了。
拆伙势在必行,别人她无所谓,珍珠她一定要带走。这丫头死心眼,跟着她学徒对她就死心塌地好,曹月桂肯定容不下去。若是曹月桂心黑点,把珍珠从三少爷身边抢走,给了别的什么人,那珍珠怕是要被糟践了。
这丫头现在跟着她耳濡目染,已经做不到认命,是断然不肯嫁给一个小厮的,哪怕给什么少爷做妾她也不肯的了。
所以,聂青禾不想她被摆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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