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游园会结束,天气又热起来,大户的夫人小姐们都张罗着去避暑,金台城的花会、聚会就少了。如果没有她们坐镇,像方娘子那些人如果要聚会,也不会特意盛装打扮。
聂青禾觉得这几天应该清闲一下,除了预约的回娘家走亲戚的主顾,不会有太多人来找她梳头。
翌日一早吃过饭来到铺子,聂青禾就先去后院跟大哥他们一起做洁面膏和洗发膏。
新款洁面膏这两天已经推出去,因为没有了生姜那种大味道,顾客反应更好。虽然出货量不会暴涨,但是老客带动新客出货量也稳定增长。
洗发膏因为首先推出的是药液,李娘子、钱老婆子等人用着很好,不但主动帮忙宣传,还介绍一些老人们过来洗头,这几天洗头的人不断。他们洗头效果好,头皮问题得到改善,也会愿意买洗发膏。
只是现在不管高档还是中档的瓷瓶都没到货,所以只能让顾客自己拿瓶子来灌。
等以后有了包装,她相信大部分人还是喜欢买带包装的。
有些人冲着包装都要买全套呢,强迫症加囤货癖没办法,看到好的包装就想凑整套。不管啥时候,只要人有那个经济条件,大部分会有这样的癖好。
聂青禾正忙活呢,看到张三刀抱着两个大罐子过来。
张三刀:“聂姑娘,你们有洗头的那个东西,给我来两罐子。”
聂青禾好奇他怎么知道的,毕竟自己没去街面上宣传,现在都是老顾客带动新顾客,还没有男人自己来买洁面膏和洗发膏的呢。
张三刀憨厚地笑起来,“我听买肉的李娘子她们说的,说你的洁面膏好用,去腥去油灰特别痛快,还说你家有专门洗头的膏子。我们杀猪卖肉的,身上总有一股子味儿,头发也黏糊糊的洗不干净,我买回去试试。”
聂青禾没想到短短两天竟然传播得这么快,看来她走老顾客带动新顾客的路子是对的。
本以为张三刀会嫌贵,结果他听了价格后眼睛都不眨,憨憨地笑着,“那我来一罐子洗脸的,来一罐子洗头的。”
有娘子说聂青禾那个洁面膏洗手去腥可管用呢,她杀了鱼用那个洗洗就没味儿了,那不正合适他一大家子用?
聂青禾看他抱的大罐子,一个怕不是得装五斤?
张三刀却说都给他装满,豪气得很。
不愧是猪肉佬,有钱人!
聂青禾介绍两种洗发膏让他自己挑,他想也不想就挑了去屑止痒的,再买上一罐子洁面膏,一样灌了得有五斤!
五百文一斤,一共是五两银子。
聂青禾有点小兴奋,真是个有钱人啊,一出手就是五两,她能抽200文呢。
张三刀嗨嗨地笑着,眼睛都挤起来,又憨又喜庆。
这边刚送走了张三刀,那边又来了三个妇女说洗头,还带着一串头上长癞子生虱子的半大孩子。
聂青禾赶紧安排陈子健招呼他们,聂大力忙得一个人看三个锅,还要搅拌呢。
这边还没安顿好,那边又有人来买洁面膏和洗发膏。
聂青禾见忙不过来,赶紧去找钱二帮忙安排俩人过来应急。
钱掌柜到小院看了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我去给你借俩人。”
他跑去后面作坊,把学徒里脑子不那么活络却有把子力气的选两个,让他们去小院儿听聂青禾指挥。回账房的路上,他遇到了三少爷柳徽。
钱掌柜惊讶道:“三少爷,您怎么来了?”
柳徽见了礼,“听说铺子里卖洗发膏、洁面膏,我也打发阿良买一些。钱掌柜急匆匆的,这是?”
钱掌柜就说一下聂青禾那里人手不够。
柳徽一听,笑道:“我最近没事,让珍珠和阿良去给你们帮衬一下也行。”
钱掌柜心里立刻警觉,觉得三少爷是不是别有用心,是想偷学配方还是想接近聂青禾?
这时候不管是开铺子还是做生意的,各家对自己的秘方都极度保密,父子都不轻易传授,必须等临死前才会交给继承人。
柳老爷一直在给他物色媳妇,之前也提过聂青禾。现在看聂青禾这么能干,他是不是有啥想法?
柳徽站在那里,笑容温润,坦坦荡荡,似乎没想过别人会怀疑他什么,单纯只是想帮忙。
钱掌柜想着聂青禾小院的乱象,真的忙不过来,便道谢,说如果需要就让人叫阿良帮忙。
后院里,聂青禾忙着给人称洁面膏和洗发膏。
来来去去这么多顾客,自然会碰上几个较真的,非要把洁面膏、生姜洗发膏、止痒去屑洗发膏有什么不同,哪个更好用,哪个更划算,哪个更耐用等等全角度比较一遍。
这就是较真加选择困难症,所以聂青禾一律坚定有力地告诉她们最简单的区别。
区别是什么?就是字面意思啊。
然后有两个妇人就纠结到底买哪个好,除了洁面膏,洗发膏还有两样呢,生姜何首乌的、茶枯侧柏桑叶的。虽然洁面膏可以洗头沐浴,洗发膏可以洁面沐浴,但是功能不同,似乎去屑止痒的洗脸就浪费了?那个生姜的倒是可以代替洁面膏洗脸,也能洗头沐浴。
她们开始选择困难起来。
陈子健笑道:“两位娘子,那您都买呗。现在有货呢,晚一点可能就没了。”
当中一个娘子翻了他一个白眼,心里骂他夯货,老娘要是有那么多钱,你以为老娘会纠结,那还不是全都买回去?不就是因为钱不够,直接买一样么!
陈子健又帮忙出主意,“那要不您少买点,用完再买另外一样,这样比较一下?”
另外一个娘子直接拿手指头戳他了,“你是不是傻,买少点那不是贵吗?”
陈子健:“……”对不起,我是哑巴,我不敢说话了。
聂青禾朝她们笑道:“两位娘子,我们陈哥哥说得对。您可以付了一斤的钱,然后按两称回去,用完一样再来换另一样。这样三种都体验过,也就知道自己最喜欢哪种。”
她没跟她们说,等瓶子到了以后,至少有四样洗发膏。
两个娘子一听,是个好办法,立刻夸聂青禾,“聂姑娘真是人美脑子活,不像有些人就长了个嘴,说不到点子上。”
陈子健:“…………”行吧,我是哑巴,我就不该说话。
这时候来顺又打发小伙计跑来找聂青禾,说前面不少妇人找她梳妆呢。
这个别人也替不了,只能她去。只是有些奇怪,一上午不来人,怎么这会儿一下子来这么多?是结伴来的?
她昨天想跟柳掌柜申请安排两个伙计放在小院,再安排一个助手给她,结果大掌柜晚上没过来,她没来得及说。
她往前面去,路上碰到珍珠。
珍珠还戴着那个发网,笑得一团和气,“聂姑娘,我现在空闲呢,过来给你帮忙吧。”
聂青禾瞅瞅铺子里那群妇人,就跟她道谢,“那敢情儿好,就是要麻烦你去跟掌柜的说一声,到时候让他给你算帮工钱。”
珍珠就跑去跟林掌柜说。
林掌柜看着铺子西边等着的那群妇人,正有点着急聂青禾自己忙不过来呢,既然有人帮那自然是好的。他也没料到才这么几天聂青禾就忙不过来,看来得给她安排伙计了。
有他允许,珍珠就跑去给聂青禾帮忙。
聂青禾让她领妇人们去隔间排队洁面,出来三个一组坐在梳妆台前,其他人则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排队等候。
很快,聂青禾从几个妇人言谈举止和神态中发现点问题,这些妇人目光带着审视、观察,但是她们举手投足又带着一种规矩感,倒像是……某些人家调/教过的下人。
大户人家的仆人过来梳头,也不是稀罕事,之前也有。但是不会一下子七八个扎堆,看她们之间说话的神态也不是一家的。
突然,聂青禾想到了方娘子和赵娘子,难道是她俩昨天在游园会提了她的名字,有人立刻就闻风而动,派人过来考察她的手艺?
是梳妆楼温娘子的人?还是其他插戴婆同行?或者是大户人家过来考察手艺的?
不管什么目的,聂青禾自然会好好给她们梳妆,但是她也不能没有反应。
她去跟林二掌柜说一下,让他帮忙宣布梳妆的加急价,除了提前预约的,同时超过五个人排队就启动临时加急价格。
梳头插戴提价到15个钱,洁面化妆15个钱,如果要修眉毛另外加十个钱,全套就要40个钱。之前这全套是25个钱,这算是一次大幅度涨价,可以试出她们的来意。
如果她们可做可不做的,现在就能离开,如果不着急的也可以等空了价格便宜再来。
如果真的和预约的客人一样要出门,她们会急着说要去哪里吃酒坐席,让聂青禾赶紧帮忙梳个头。这种真客人大多都计较价钱,能省一文是一文,如果她突然提价,她们要么等会儿再来,要么一边埋怨涨价一边继续等待。
可眼前的妇人们不但没走,反而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多贵也跟她们无关一样。
原本只有七八个,就说话这会儿功夫,又匆忙过来五六个。
她们个个都要洁面、梳妆、插戴体验全套,指定要戴上发网,还打听那个洁面膏和洗发膏,都表示要买一些回去试试。
聂青禾把提价的事儿告知,让她们自由选择,她们都选择等,半点都没嫌贵的意思。
聂青禾有条不紊地忙起来。
因为这些人别有用心,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她也不跟她们说闲话,只管手上利索地动作着。
得益于之前去买了剃刀和小剪刀,这会儿修眉、后颈杂毛都很麻利,一个人顶多四五分钟就能修好。
梳头的时候,有个三十来岁的蒋娘子嘴上叽歪个不停。聂青禾给别人化妆梳头的时候,她就在边上指手划脚,那意思如果她上手会做得更好。聂青禾一直没搭理她,顾客太多,总有几个表现欲爆棚的。
等轮到她梳头,她坐在那里,摇头摆尾的,一会儿要这个发型,一会儿要那个发型,一会儿问聂青禾这个,一会儿问那个,还要点评这样那样,教聂青禾这样梳那样梳,说聂青禾这里不对那里不对。
聂青禾早就怀疑她是同行,这会儿则断定是了。她笑了笑,礼貌而冷淡地道:“这位娘子,麻烦您旁边坐坐,想好梳什么头型再过来,或者旁边有工具,您自己梳一下也行。”她声音清脆甜美,哪怕说着不悦的话也不让人反感,她朝右手边排队的娘子笑了笑,“轮到您了。”
梳妆台前一排坐着三个娘子呢,她直接不搭理那个蒋娘子转身为另外一个服务,先给看看脸型,用毛笔比划一下开始修眉。
新工具非常顺手,咔嚓几下,就能把原本杂乱无序的眉毛给修理得非常有型,衬得眼睛明亮有神。
等她梳完这两个,一直挑刺的蒋娘子喊道:“轮到我了。我想好了,我要梳那个飞仙髻,哦不,是三鬟望仙髻。”
她得意得很,觉得终于找到一个能刁难住聂青禾的发髻了,因为这个发髻非常难梳,到目前为止她也没见聂青禾给人梳过。
聂青禾有些无语,三鬟望仙髻、飞仙髻、双环望仙髻等等,这一类的都是高髻,还要把头发挽成环状支棱在头上。对现在来说这就是一个妥妥的古装头,在壁画和画卷上很多仙女都是这种头型。
但画作是艺术作品,是画出来的,可以违反重力等原则,实际梳头却不能。为了让发鬟支棱在头上,那就需要各种工具,丝绦、铜丝、很长的发钗、发簪,还要有一个底托。
聂青禾笑了笑,“大娘子,这个发型需要很多工具,您带了吗?”
蒋插戴婆得意地挑眉,“怎么,还用工具?你是不会梳吗?”哼,想找借口!
聂青禾:“看来您会?要不你不用工具梳一个?”
蒋插戴婆老脸一沉,“我是来找你梳头的啊。”
聂青禾和不和她一般见识,只是淡淡道:“那我得提前跟您说好,这个发型需要工具,我算了一下梳完加上插戴的发簪发钗,一共差不多得十两银子左右。”
自己就是一条咸鱼,急什么啊,钱是赚不完的。知足常乐才好,没必要把所有能赚钱的都拿出来,就眼前这几项业务,收入稳定以后也够他们家小康以上的。
蒋插戴婆一愣,十两?你特娘的还挺狡猾!
有人以为她真的想梳这个发型,也想看看啥样,就提醒她可以租的,一两银子一天只需要付十文钱。
蒋插戴婆:“梳,我租!”
聂青禾立刻念了几个首饰名字,叫来顺备货让珍珠去端,她则开始给蒋婆子梳头。
排队的妇人们纷纷好奇地过来围观,就连之前梳完头的几个也不走,都凑过来看。
她们就看小姑娘把蒋婆子的头发都梳在头顶,高高地扎起来,扣上一个圆环银丝网当底座,塞上好几个小发包,用小簪子和U型夹固定。再把头发分成三股,一股用一根裹着铜丝的发带缠起来,然后开始扭,如此发鬟就有了支撑。扭成一个大环还可以中间再扭一下,做出别的造型,也可以让其下垂一些,或者直接就飞天一样飞在脑后,发尾则缠在底座上把底座盖住。
等把三个发鬟都挽好,还要用三根长长的带叉的发簪固定在银丝底座上,发簪上端的小叉则卡住发鬟。这样三个发鬟就按照设计固定在那里。做好以后,再把其他的装饰发钗、金步摇等插上。
围观的众人惊叹声此起彼伏,她们只在画中见过这个头型,从来没想到真的可以梳出来的。
更让她们惊讶的是,聂青禾居然这么短时间就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