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段家出事

段家这两天出了大事。

先是杭淑娟晕倒,醒来后舌头手指不翼而飞,差点没吓的她两脚一蹬直接撅过去。

很快当天下午段青漾和周曼发起高烧,打了大半天吊针一点用也没有,到现在还烧着昏迷不醒。

紧接便是骂怀音的那小孩段逸恺,回去当晚还好好的,第二天他母亲却发现自家儿子的嘴巴没了,光滑一片像是被人凭空抹去。

这事情太诡异,玄乎得很,跟人说起来都要被当成神经病的程度。

可如此不科学的事情连医生都没办法,甚至还有迷信的医生偷偷摸摸给他们递大师的名片。

段家人急得团团转,封锁完消息后又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段赐忽然想起怀音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不是很巧么,出事的人都是骂过她的人。

段赐果断派人查了她的去向,找到后便立马带着父亲来这里找她。

待看到这座阁子的时候,他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从做房地产的朋友那里听说过,几十年来,无论政府如何规划这片商圈,周边的环境变了又变,但这阁子上头从来不动。

据说是从明朝就传下来的,一直都是私人地皮,他人动不得。

奇怪的是,这么些年就没见它开张过。

怀音能出现在这里,那么她绝对不简单。

联想起一楼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父子俩沉默对视一眼,在她房门前站定。

焦玲只把人领上去就走了,房门没关,大敞着露出里面的风景。

还是那副打扮的怀音正姿态散漫地斜坐在正对着门口的贵妃榻上,慢条斯理给自己沏茶。

不同的是,经过两天的滋养,绝艳冶丽的面容已经露出大半。

黑布所到之处衬的她肤色愈发白皙光滑,黑布没有裹到的地方处处惊艳,眉如远山画黛,金瞳神秘苍寒,鼻尖挺翘如山,下颌线条流畅自然。

还未窥见全貌,却已深深陷入那小半张脸的美貌之中,神秘斐然,令人悸动。

诚然,这绝对不会是段家的私生女。

“怀音小姐。”

段青山虚咳一声,他先前是体会到怀音手段的,家里又发生这种事,看待她的眼神愈发慎重起来。

只是,时至中年竟要对一个小辈拱手弯腰,他不免有些尴尬。

段赐看出父亲的为难,他朝父亲点点头,转身看向怀音,试探地问:“不知怀音小姐是否知道段家最近出了点怪事?”

“知如何,不知又如何?”怀音动作不停,神色冷淡。

这话一出,段赐心中就知道是她所做,便诚恳恭敬地朝她深深鞠躬。

“段家有眼不识泰山,还希望怀音小姐手下留情。”

段青山连忙找补:“是的怀音小姐,家母年纪已大,冲撞了你是她活该,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他们一马。”

怀音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形。

有的人,不吃过亏就不会后悔自己所作所为。

要不是她力量还未恢复,以她的性子,也不会简简单单就让他们承受契约反噬之苦。

她懒懒掀起眼皮子,讥笑道:“段恒修当年与我结下主仆之契,他发誓未来的子子孙孙都不会忘记我的存在,没想到我不过几十年不在,段康正不提,你们就全然忘了自己的本分。”

“哐。”

茶杯不轻不重扣在檀木桌上。

怀音又说:“入族谱之前,难道你们都忘记第一页的名字是谁了嚒?”

话落,两人顿时犹如被雷劈下,瞳仁几乎瞪出。

段恒修,段家人谁不知道段恒修!

每一位主家人在五岁那年入族谱,外姓人嫁入当天入族谱,那一天,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对创建巨大财富的祖祖辈辈上香。

段恒修便是奠定段家基础的第一人,没有他便没有段家,这位老祖宗可是他们每年祭祀都要上香的!

而那本族谱上,第一页……

段赐脸色顿时苍白起来,震惊地看向怀音,他记起来了,那第一页上面写的名字是盛怀音!

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听到怀音这两个字的时候觉得有些耳熟。

可是这不可能!她怎么能活这么久!

段青山也想了起来,虽仍是不太清楚主仆契约是什么,他老脸铁青,惶恐不安地摇头。

“怀音小姐……”

怀音淡笑,戏剧即将落幕,也要把完整的故事讲好才行。

段家是她曾全心托付的一族,他们,可万万不能把自己忘了啊。

“万历三十三年,段恒修只不过是一个山匪,是我给他金银财宝创立段家,与之交换的是他未来世世代代的血脉,那么多年过去,从没有段家人敢指着我鼻子骂贱人。”

怀音想起焦玲与她说的私生女一事,她又不屑嗤笑几声。

“虽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会是私生女,但我没想到这一辈的段家人不仅蛮不讲理还有种,连问也不问我一声便张口闭口骂我是贱人呢。”

“……”

夭寿了,且不说真假,谁能知道怀音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老爷子也真是的,有事直说不就行了,非要说成私生女,搞得大家都误会彼此,乌龙一场!

可是…私生女这事似乎是流言出来的?

段青山脸青一阵,白一阵,讪讪道:“这……怀音小姐,您要打要骂我们都应该受着,能不能先放过他们?逸恺还小,没了嘴巴多日不进食就危险了……”

怀音摇头:“我说过,我一旦离开段家,再想找我过去可没那么简单。”

她的拒绝让段赐拧起眉,也冷了声线:“那你想如何?”

“现在这社会也不兴打打杀杀,那就让杭淑娟从朝夕阁门口三跪九叩到我面前,再奉茶道歉好了。”

怀音浅浅勾着唇,漂亮诡谲的金瞳里尽是顽劣笑意。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一切因杭淑娟而起,那也必须因她而结束。

这话未免太过折辱人,堂堂段家老太身份尊贵,怎么可以随便向人下跪?就算他同意了,老太太宁死也不会愿意这样做的。

段青山很是为难,他一个人决定不了。

“爸,我们先回去。”段赐安抚道。

说完,段赐收敛好表情,礼貌地和怀音点头表示他们先行一步。

怀音好脾气地颔首,就在两人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她又不疾不徐补充一句。

“我的契约之力乃是法则之力,天道都不可违背,一旦反噬,七天内必死无疑。你们可要想好了。”

段赐背影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扶着头晕脑胀的父亲离开这里。

段家人走后,焦玲连忙上来刺探情况。

上头动静不小,仔细听是都能听见的。

她帮怀音收拾着茶盅,一边问道:“小姐,若杭淑娟不肯来呢?”

“她不来也会被人按着头过来。”

怀音是最懂人的。

人类这种自私狭隘又自诩博爱的物种,总要受到众叛亲离的苦,受到生活万般折辱搓磨的痛,才会对命运屈服。

只有夺走他们最珍视的东西,他们才知道珍惜。

杭淑娟她,算计一生终究是算错了。

她或许怎么也没想到,从一开始段家人的宿命就捏在她怀音手里。

怀音不想再想晦气的人,她摸了摸袖子里的舍利子,舍利子已经灰扑扑没什么颜色。

她眉头紧皱,指了指墙上的画和柜子上的几个花瓶。

“你去把这些卖了,再去给我找些有年代的古物过来,顺便在这里添置些这个时代的新鲜玩意。”

焦玲看向那几样东西,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青花瓷、五彩琉璃瓶、古代名家的画………那得是多少钱啊啊啊!

“放屁!!”

“我绝对不会去给她下跪!!”

杭淑娟坐在病床上疯狂地将桌上写着这些字的纸捏成一团朝段青山砸去。

自己儿子竟要自己去给别人磕头道歉,哪里来的大孝子?

她呜呜呜呜哭着,因为没有嘴巴,哭出来的声音怪异又难听。

段青山妻子连忙起身帮老太太顺气,看着看着自己也落了泪。

这都是什么事啊!

病房里气氛一时很沉闷。

“大哥,这个女人未免太欺人太甚了!”

段青漾的老公红着眼眶一拳砸向墙壁,他的妻子女儿现在都莫名其妙还在隔壁病床上躺着,生死难测。

段青书夫妻俩也刚从儿子病房过来,两人脸色非常难看。

段青书不太服气:“什么主仆契约,我就没说过这种狗屁事!她盛怀音就算在族谱上又怎么样?”

“她很厉害,难道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了吗?既然这世界上有这种荒唐事,难道我们找不到其他人来解决吗!”

“闭嘴!”

他妻子哭的嗓子都哑了,恨恨一拳砸向自己丈夫。

“你少说两句!小恺就是学的你,年纪小小就喜欢口出妄言,现在出事了你还说,你还说!”

“我真是倒了什么霉嫁给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啊……”

她恨不得打死这个没用的男人,还不是他溺爱儿子,平日里她管教两句都不行,小恺也不至于被养成这样。

段青书猝不及防被打了好几下,当着这么多人面脸都丢尽了,他躲了几下顿时也火冒三丈,抓着妻子的手甩开。

“行了!你打我有什么用!”

“你这个窝囊废,只敢打老婆,你有本事冲她去呀!”

女人被掀到地上,呜呜呜卧在那里哭的惊天动地。

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段家人都惊慌失措的很。

段赐看着这场闹剧也不免头疼,捡起地上的纸团,在杭淑娟面前站定。

“奶奶,爷爷走之前除了我只和你见了一面,这样重要的事他没与我提起,想必应该是与你说的,当时你从病房出来却什么都没和我们说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怀音是谁?”

当时段赐见完爷爷出病房,他还在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去凉山接人,那会杭淑娟怎么说的来着?

她口口声声说她是贱人,是狐狸精,后来怀音被接回老宅,老太太又在屋子里念念叨叨骂她是贱种。

所以才会有这种流言蜚语传出去。

而他们也先入为主,以为怀音真的是私生女。

杭淑娟被问到戳心窝的话,登时心虚的脸都憋红了,不自然地扯扯衣角,哭泣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

她的确知道怀音这个人,但并不清楚什么主仆契约。

她只是恨怀音。

人们都说段康正专情痴心,只有她知道他心里有个女人,也见过那个女人在段宅走动。

那女人身段妖娆,姿容绝色,哪怕是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她也叫怀音。

但那会那女人和段康正的哥哥走的比较近,杭淑娟一开始只当自己丈夫被妖精迷了眼,想着总有一天能捂热丈夫的心。

可是一年一年过去,大哥猝然离世,怀音不知所踪,段康正更像是疯了一样寻找她。

自那刻开始,杭淑娟就恨透了怀音。

多年来,她一直对丈夫心中有人感到介怀嫉妒,但最后那一刻他记起的是她杭淑娟,所以赶去见他的时候她心中感动不已。

谁知道这个不要脸的臭老头子给了她一把钥匙,说保险箱里存着一个盒子,那里面存放着段家和怀音的秘密,让她转交给段赐。

杭淑娟妒心多重啊,一听到这个令她耿耿于怀多年的名字就气的不行,当下就把钥匙给丢了。

谁知转头又听到大孙子说要去凉山接个叫怀音的女人,到了这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怀音回来了!这个女人原来一直被他养在外面!

等真接到人的时候,管家说只是个年轻女孩,她就愈发心痛,只以为她是偷偷生下来的小贱种,段康正爱那个女人爱到连女儿名字也要取作怀音。

可现在,事实却是他们整个段家都是盛怀音的。

怪不得,怪不得从前就觉得她神神秘秘的。

或许杭淑娟早就隐隐有察觉到什么,但她从来不敢往那方面想。

又或者说,她根本不愿意承认那个将自己丈夫迷的神魂颠倒的女人原来手段通天,比她不知优秀到哪里去。

杭淑娟的沉默瞬间让段赐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盛怀音那样厉害,想必早就清楚事情原因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段赐叹气,劝解道:“奶奶,她说了,如果您不这样做,七天后姑姑、周曼和小恺都会没命。”

“妈,她也没有做绝,大门关起来还是我们段家自己的事,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

段青山老泪纵横,事情到这一步,他也不得不拉下脸求她。

他们这些老骨头早早没了倒没什么事,可惜出事的还都是群孩子啊。

“妈,求你,我不能失去小曼和青漾啊!”

“妈!救救小恺吧!只要您愿意,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您,吃喝拉撒我都陪着您!”

段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扰的杭淑娟头疼不已。

她向来骄傲自豪的神色崩溃下来,怔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食指,前两天她还趾高气昂指着她让她滚出去,没想到两天后她便要可怜巴巴去祈求她饶命!

可笑!

真是可笑!

如果没有嫁给段康正,想当年她也是名门闺秀,新时代刚刚开放,追求她的人也不在少数,若是嫁给了方家那个,也不至于临了了还要去给人磕头认错。

杭淑娟面露灰色,微微颤抖着点头,随后闭上眼不再看任何人。

她脸上的皱纹耷拉下来,显得整个人老态龙钟,憔悴不堪,仿佛下一秒人就要因为绝望难过而没了。

见她松口,段家人心中吊着的气一松,赶忙出去买点礼品好一道送过去陪礼。

而他们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更难堪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