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当韩宣武被蛋蛋第十三次“捉”到后,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升到头顶的太阳,又看看仍然精神抖擞,兴致高昂的蛋蛋。
他忽然摸了摸肚子,开口道:“蛋蛋,不玩了!咱们休息休息。”
“怎么不玩了呀?”蛋蛋玩得正兴起,一听这话,满脸的不情愿。
“这都到晌午了,该吃中午饭了。”韩宣武说道。
“唉,活人真麻烦!”蛋蛋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又期盼道:。“那吃完饭,咱们还玩吗?”
“玩呀!”韩宣武不假思索的回答。反正他没事干,今儿必须要把孩子陪好了。
“好啊,好啊!那你吃快点呀!”
蛋蛋高兴的拍着小手,随即一脸认真的嘱咐他道。
韩宣武家里就他一个人,午饭也相当简单,做了一盘酸辣土豆丝,再蒸上四个馒头,就齐活了。
将饭菜端上桌,韩宣武拿起筷子开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无意看见,蛋蛋盘着两条小短腿,坐在桌面上,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他吃饭。
自从死后,蛋蛋就再也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觉得口渴。
可是处于本能,孩子仍然非常喜欢看大哥哥吃饭的样子。
韩宣武看在眼里,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突然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橱柜旁,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五根敬神香,回到饭桌旁。
别问这香是从哪里来的,问就是占公家便宜。
韩宣武用火折子把香点燃,又拿过一个馒头,把五根敬神香插到馒头上,最后放到蛋蛋面前。
“吃饭!”他十分认真的对孩子说道。
说完,韩宣武不放心,又特意强调道:“这饭还是要吃的,要不然以后长不大!”
蛋蛋听完这句话,马上变得愁眉不展,期期艾艾的说道:
“那那我还是不吃了。蛋蛋不想长大!”
韩宣武一下子傻眼了,原本温情脉脉的氛围瞬间散去。
不得已,他拿出杀手锏,这么说:“蛋蛋乖,按时吃饭才是好孩子!否则大哥哥就不跟你玩了。”
小鬼头一听,迅速改变态度:“蛋蛋马上吃饭。”
说完,蛋蛋马上飘到敬神香前,全神贯注的大口吸着冉冉升起的香火气。
韩宣武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重新坐下吃饭。
于是,一顿午饭就在这种和谐温情的氛围里很快吃完了。
午饭过后,蛋蛋兴致勃勃,拉着韩宣武又开始玩起了捉迷藏。
韩宣武话都说出去了,当然得奉陪到底。
这一玩就又过了大半个下午。
当太阳西斜落到墙头的时候,小院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邦邦邦!
“谁呀?”
韩宣武向门外高喊了一声,半截身子从地下慢慢升了上来。
“武爷,是我!我带大家伙儿来看您了。”门外老酒鬼大声回应道。
韩宣武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边应着来了,一边走到门口,打开了院门。
他不担心暴露蛋蛋,普通人肉眼凡胎也看不见精魂。
一打开大门,韩宣武就见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武爷好!”众人齐声问好,倒是有点众志成城的模样。
“大家伙儿好!”
韩宣武急忙抱拳回礼,接着把众人请进院里。
因为人来的太多,家里没地方坐,一部分人干脆站着说话。
没说几句话,大家伙纷纷表明态度,总之一句话:“跟着武爷走!”
韩宣武本来十分意外,心说他的威望和号召力应该没有这么大。
等后面一听众人诉苦,他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能送给新庄主四个字财令智昏。
新庄主是一个官迷和财迷,刚入职没两天,就大言不惭的提出三大主张:提高办事效率,火耗归公和大力打击贪污浪费行为。
为了将他的意志和命令贯彻下去,新庄主第一把火就烧向了韩宣武。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三大主张一出,顿时惹恼了义庄大部分人,尤其是奋斗在第一线的守夜人,收尸人和缝尸人等等。
提高办事效率倒也没什么,多干点活也能多分一点赏钱。
要命的是后面两项主张。此举简直是挖坑刨根,硬生生断了义庄众人的财路。
原来义庄里除了工钱之外,大家私下里还能赚些油水。
收尸人可以从死人身上捡些贴身物件发卖,若是碰上外地富商暴毙京师,那可发财了。运气好的话,又时一个不起眼的小挂件,就能卖上七八两银子。
守夜人除了能倒腾死人衣裳之外,暗中昧下的镇尸符和敬神香也是一大财源。
其他人也有各自的发财方法。比如义庄知客有赏钱,缝尸人可以割死人头发和撬死人牙齿发卖。京师假发和假牙的盛行,有缝尸人的一份功劳。
抬杠的下葬人,能干出半路抬棺落地的缺德事,只为了多要几钱银子。
对这些暗地里的勾当,前面几任庄主不是不知道,但都当做没看见。
本来义庄的工钱就低,再不让大家伙儿弄些油水,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哪知新庄主如此见钱眼开,一来就砸了大家的饭碗。
等众人七嘴拔舌的说完,老酒鬼当先说道:“武爷,您说怎么办?大家伙儿都听您的。”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一块装病罢工了。
韩宣武心里摇摇头,心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古人诚不我欺也!
第二天早上,新庄主来到义庄一看,顿时心都气炸了。
好家伙!
义庄里就没几个人上工。连他在内,人数总共还不到一只巴掌。
“玛蛋!这帮老弱病残真是反了天了!”新庄主当着寥寥几人,当即破口大骂。
可这又能怎么着。
所谓法不责众!就是这么个道理。
京师人口多,死的人也多。因而义庄每天都有不少尸体送来,平时生意十分红火。
然而今天义庄人都罢工了,新庄主一时间根本找不到那么多人顶上去。
别看义庄里的活好像什么人都能干,实际上要求很高,专业性也很强。
首先胆大心细是第一位的,再其次守夜人八字必须硬,缝尸人要会针线活还要能给死人化妆。
义庄知客不仅要能说会道,演技也得好,得做到说哭就哭,讲究一个感同身受、同哀同悲。
于是乎,新庄主装逼不成反被那啥。
罢工仅仅持续了两天,新庄主就乖乖低头服软,成了新一届的工具人。
义庄也随之恢复了正常,原先是什么样现在仍然一切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