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艘船只在河面划过,向着两军对峙的路段而去,遥遥的似乎能看到官兵那一侧的岸边,月色下朦胧的站着一片人影。
看着那黑压压的影子,李密干干一笑:“大头领,官兵这些日子为了渡河,似乎是急疯了。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岸边来观摩如何渡河,真真是好笑。”
“渡河?也许人家不是钻研如何渡河的,而是想着偷袭的呢?”王薄笑眯眯的道了句,待到船只行至中断,忽然一声呵斥犹若惊雷,传遍了寂寥的河岸:
“平地生雷一声响。”
此言一出,李密不由得大脑一轰,骇然的看向王薄:他怎么知道我与杨玄感的暗号?
“要遭!”李密心中念头升起,尚未思忖完毕如何处理,只听河对岸传来杨玄感爽朗的笑声:“九州风雷浩荡平。”
“不要对!不要对!”李密听着杨玄感对暗号,不由心急如焚,但当着王薄的面却也不敢多说,免得露出破绽。
亏的是黑夜,王薄虽然距离李密很近,但却也没有看到李密脸上表情的变化。
“这暗号唯有我与杨玄感知道,王薄是怎么知道的?”李密脑海中无数念头闪烁:“莫非杨玄感与王薄私下里也有交易?”
除非是杨玄感亲自告知王薄,否则绝不会有人在知晓二人之间的密语。
王薄又开口道:“长长样样。”
杨玄感道:“大头大面。”
王薄又接:“绯红团圈。”
杨玄感又接了句:“雪白棍状。”
听着二人对答如流的暗语,李密心中刹那间闪烁无数念头。
“将船靠岸。”王薄呼喝了一声。
只见一艘艘船只靠到岸边,唯有李密与王薄的船只依旧在河水中央。
船的那头杨玄感见到船只靠岸,知晓是李密的手下到了,心中也没有怀疑,大手一拍:“上船!”
麾下数千将士,分别向着那船只登陆了上去。
双方接头乃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杨玄感也不会亲自去见李密,更不会去问在不在,是不是你之类的事情。
此次王博调遣了数十只中船,就算每艘船搭运三五十人,那也是两三千之数。
待到那杨玄感麾下才入船,便听王博发号施令:“起!”
一声令下,小船犹若是离弦之箭,十几个呼吸便到了湖中心。
“糟了!”岸上观望的杨玄感见此一幕不由得心头一惊,顾不得隐藏身份,连忙招呼一句:“李密,你这是为何?”
船头上李密看着王薄,然后心头电转,不给王薄开口阻拦的机会,猛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船上?是王薄当家下令,将你手下接到船上呢。”
然后李密看向王薄,面带戒备的攥住腰间刀柄:“大当家竟然与朝廷鹰犬有干系,不怕传出去被天下盗匪嗤笑?”
“我与杨玄感有勾结?”王薄闻言莫名一笑,然后看向了河道中心的小船,冷冷呵斥一句:“杀!”
一声令下,喊杀声起,惊得两岸无数人纷纷望来。
只见那小船倾覆,官差犹如是落饺子般,纷纷被盗匪颠覆入水中,不断在水里挣扎。
岸上杨玄感听了李密的话,顿时便已经预感到不妙,心中念头闪烁:为何王薄会知道我与李密的密语?是李密背叛了我?还是说李密已经被王薄给控制住了?
不管那种情况,眼下杨玄感是栽了。
三千大军葬身于鱼虾腹中。
“杨玄感,今夜给你个教训。我在老虎口等你,你若有本事,就尽管来寻我报仇。”王薄站在船上嘲讽着对方。
杨玄感吃了闷亏,此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发作,只能一口牙齿咬碎往肚子里咽。
他堂堂尚书公的大公子,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戏耍过?
两岸盗匪奔来,朱拂晓也与张须驼等人听到动静,纷纷率领着手下人马赶来,看着月色下远去的船头,还有湖水中挣扎的人影,一时间气氛紧张到极点。
“杨将军,不知发生了什么?”张须驼看向杨玄感。
“贼子狡诈,我吃了大亏,害的三千弟兄丧命于清水河!”杨玄感咬牙切齿,声音里满是怒火:“我定饶他不得。”
张须驼没有多说,折损的是右卫的士兵,不是他手下的士卒,此事日后自然有朝廷审判。
看着那逐渐停止翻滚的河水,朱拂晓摇了摇头:“杨玄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明日是最后一天,要是太阳西下之时,你若完不成军令状,可休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话朱拂晓转身离去。
朱拂晓走了,张须驼拍了拍杨玄感肩膀,也转身离去。
“发生了什么?”宇成都看着杨玄感,声音里满是压抑。
“没什么好说的,被人算计了。李密哪里出了岔子。我太过于相信他了,才害的麾下三千将士送了性命。”杨玄感叹了一口气。
“现在怎么办?”宇成都面色凝重:“你竟然真的和朱拂晓对上,还立下军令状。那厮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会真杀人的。”
“无妨,总不能真给他找到借口杀掉我,我已经令人去盐帮借船。”杨玄感无奈一叹: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可谁知那运来的大船,竟然会莫名毁掉。这可是夺取朱拂晓麾下七千铁甲的最佳时机,我当然不能错过。”
“你太心急了。”宇成都道了句。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忽然远处一阵急促脚步声响,然后只见一个铁卫惊慌失措的月色中赶来:
“公子,不好了!盐帮被人屠了,盐帮所有船只也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净。”
“什么!!!”杨玄感闻言如遭雷击,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盐帮所有船只都被那伙盗匪给烧了。”铁卫跪倒在地,声音里满是惶恐。
听闻这话,众人俱都是陷入了沉默,杨玄感心头憋闷,一口淤血喷出:“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他最后的希望,就此破灭。
“朱拂晓干的!一定是朱拂晓干的!”宇成都扶住杨玄感,咬牙切齿的道:“那些大船也是朱拂晓损毁的。”
“朱拂晓有这般本事?”杨玄感摇头:“他指挥不得盗匪。王薄是何等人物,天子都不放在眼中,岂是朱拂晓能指使的?”
“况且那偷袭大船也是非人之力能办到,就算天人复生也驾驭不得蛟龙。”杨玄感此时彻底绝望了:
“天亡我也!”
朱拂晓回到营帐,秦琼与张须驼跟在其身后,一路走入大帐内。
“你们不去睡觉,来我大帐内作甚?”朱拂晓瞪着二人。
“这回杨玄感是栽在了你手中,名日傍晚他若当真寻不回大船,你该如何?”张须驼面色严肃的看着朱拂晓。
朱拂晓笑而不语。
“你小子安生一些吧,可千万莫要惹事了。你可知道杨玄感在关陇门阀的地位?尚书公在关陇门阀内留下何等人脉?”张须驼苦口婆心的劝着。
“呵呵,瞧您老人家说的,好像我现在收手,天下世家就可以放过我一样。”朱拂晓没好气的道。
遥远的琅琊
谢家的小筑内,谢晓燕与燕子收拾好行囊细软,此时站在墙边不语。
“小姐,您可想好了,这一去再想回来可就难了。日后会惹出何等风波,您可知道吗?”小燕子看着自家做男儿打扮的小姐,心头不断突突,眼神里满是不安之意。
“哼,朱拂晓那癞蛤蟆,也配娶我?我若是嫁,也要嫁给杨玄感、宇成都那等名满天下的豪杰,朱拂晓这个泥腿子,也配娶我?”谢晓燕傲娇的昂着下巴,纵身一跃那三丈高墙竟然轻轻的翻了上去。
“小姐,您要是逃婚,只怕会捅破天的。”燕子有些不安。
“你走不走?”谢晓燕站在墙头,看着那雀斑少女。
少女无奈,只能手脚并用,就像是一只壁虎般爬了上去:“小姐想要走,又怎么能少的了我?”
“只是咱们去哪里啊?”小燕子看向谢晓燕。
“听人说杨玄感乃天下第一公子,比之太子杨昭还要英武霸气,咱们去看杨玄感。尚书公子杨玄感可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我一直都想着嫁入尚书府的。”谢晓燕眼睛放光:“听人说杨玄感领兵出征,正在清河征剿盗匪,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小燕子无奈,只能随着自家小姐去了。
“那杨玄感年龄上都能做你爹了,你还去喜欢年龄大的。”小燕子无奈的嘀咕了一声。
“那怎么了,我只要真豪杰,真男儿。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年。年纪大怕什么?只要是武双全的真豪杰便好!”谢晓燕一边说着话,跳下高墙不见了踪迹。
天亮了
清水郡
清水河前
旌旗遮天蔽日的大营内,杨玄感站在营帐前,看着天边东升的太阳彻夜未眠。
他知道,朱拂晓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究竟该如何破局?究竟该如何破局?”杨玄感顶着猩红的眼睛,头上发丝化作了鸟窝,看着天边的朝阳,眼神里露出一抹不舍。
他从未发现,这世上最普通的朝阳,竟然如此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