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一家三口上了马车朝着德安侯府而去,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装着满满当当的贺礼。
舒年端正的坐在马车上,她的左前方坐着舒承,对面坐着姜寅娘,整个车厢里的氛围有些压抑。
姜寅娘给她讲着规矩,“待会到了德安侯府,我会给你介绍,别认错人惹了笑话,你舅舅与你二哥昨日刚到云都城,你与你二哥第一次见面,他自幼跟着他舅舅习武打仗,性格粗鲁,你见了他不必被他吓着。”
舒年乖巧的应声,“娘,女儿明白。”
舒承有些讶异,抬手顺了顺胡子,问道:“夫人,那臭小子与姜步涛从崎城回来了?我听朝里几个武将说,崎城还需再稳定几日,怎会回来的这么突然?”
姜寅娘下颚微扬,将门之女的英姿飒爽周身尽显,“步涛幼年便跟着阿父行军打仗,对阵法要熟悉许多,何况还有阿韫助阵,自是要快上几日。”
“只是……”姜寅娘叹了口气,“阿韫这小子年纪尚小,争强好斗,心性不稳,此次崎城之战,步涛曾书信与我,提了阿韫几句,等今日阿父寿辰过了,我便给将他送到石夫子府上,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舒承抬手搭在姜寅娘的手背上轻轻握住,安慰道:“夫人莫急,韫儿年纪尚小,难免争强好斗,等再大些性子就稳了。”
姜寅娘捏了捏眉心,“好在阿淮性子要稳当的多。”
舒承爽朗的笑了几声,将姜寅娘的手握在掌心里,脸上尽是自豪,“我舒承的两个儿子那都是个顶个的好男儿,老大随了我,身在国子监,日后定是入朝做文官,老二跟随步涛行军打仗,崎城此次打了胜仗,他日后也是个保家卫国的好武将。”
舒年悄悄抬眼看了眼他们夫妇二人,复而低眉垂眸。
只是短短两日她便能看得出来,阿父与二房主母很是恩爱,而二房主母虽不是她亲母,但从接她时对马车的精心布置,和对她细心嘱咐的照料来看,二房主母对她似乎没什么芥蒂。
马车停在了德安侯府外,仆人将脚蹬放好,候在一侧,恭声道:“老爷,夫人,德安侯府到了。”
车帘挑开,舒年跟在他们夫妇二人后面下了马车走进德安侯府。
舒年姿态端正,秉着大家闺秀的模样让她有些憋的难受,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四周,跟着姜寅娘来到了前厅。
首位上坐着一对夫妇,老人鬓发落了白,见姜寅娘进来,老妇人脸上的喜色更浓了些。
她走过来握住姜寅娘的手,嗓音满是慈爱,“寅娘,好些时日不见,怎么瞧着还瘦了些。”
两人聊了几句,侯夫人这才抬眼瞧见舒年,姜寅娘道:“阿年,这是你外祖母。”
她又指向首位上与人交谈的侯爷,“那是你外祖父,你舅舅与你二哥还没来。”
舒年应声,走到侯夫人面前,端庄的行了一礼,声音软糯好听,“年儿见过外祖母。”
侯夫人只是冷眼瞧了眼舒年,并未理会,姜寅娘揪了揪侯夫人的衣袖,眼神微瞪,示意她莫要给舒年难堪。
侯夫人这才缓和了脸色,冷声道:“行了行了,今日客人多得很,你也别添乱了,随便找个地儿待着吧。”
舒年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紧了紧,她微抿了红唇,柔声应道:“是。”
她知道侯夫人不喜她是因为与她的阿娘有关,毕竟二房主母是她亲女儿,她是在为二房主母抱不平。
今日是德安候的生辰,她就不该来,真的会扫了他们的兴致。
舒年走到德安候跟前,乖巧的行了一礼,柔声道:“年儿见过外祖父。”
德安候正与人交谈,闻言,抬眼看向眼前身形单薄娇软的小女娘,苍老的眉宇间多了几分疑惑,正欲开口,姜寅娘走来介绍:“阿父,这是…舒年,昨日刚从岷县过来。”
德安候在听到舒年的名字时便已了然,他倒不似侯夫人那般性情冷硬轻蔑,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随后道:“让婆子领着她去找那几个小辈说说话去。”
舒承领着舒年走到厅外,叹了口气,低声宽慰道:“年儿,你也别放在心上,你外祖母就那个脾性,大不了咱们下次不来了,阿父也不让你受这个气了!”
看着舒承眼里的愧疚,舒年心底暖暖的,“阿父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舒承再未多言,让夏芷陪着她好好转一转。
假山石的后方,舒年一个人静悄悄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把精致的弹弓,捏着石子对着池里的鱼射过去。
石子落在水面上溅起一层层涟漪,折射出耀眼的光晕。
夏芷捡起一颗石子丢在池塘里,跺了下脚,不岔道:“小姐,早知这样,我们就不该来德安侯府,你瞧瞧他们那一个个的嘴脸,气死奴婢了!”
舒年又捡起一颗石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准池塘里的鱼,听见夏芷的话,转身看向她时,忽然看见她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青白色衣袍的男人,身姿修长挺拔,手里握着一柄折扇,单手负在身后,剑眉下是一双如墨的黑眸,浑身透着一股子矜贵之气。
“哎呀——”
舒年的手猛地一松,石子打在了夏芷肩膀上,疼的她叫了一声,捂着肩膀瘪嘴道:“小姐,你打偏了呀。”
“嘘,后面有人。”舒年赶忙收起弹弓,当作没每到远处的男人,假装闲情雅致的观赏着池塘里的鱼,夏芷也赶紧噤声。
真是奇了怪了。
这里这么偏僻,竟然还会有人过来,也幸好对方并不知她是谁。
舒年提起裙摆,正准备离开,身后蓦地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虐,“这位小女娘为何一见本王就要离开?莫不是本王打扰了小女娘观赏的雅兴?”
舒年秀眉微蹙,知道还问!
可在下一刻她的脚步忽的僵住,夏芷伸手捏住她的衣袖轻轻拽了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丝丝颤抖,“小…小姐,本…本王,他他是王爷?!”
舒年拍了下她的手,“你别哆嗦。”
她轻咳一声,拽着夏芷转过身,看着对方朝她们走来,步伐稳健,衣诀飘荡间已走到她身前,离她有三步之隔。
舒年端庄的行了一礼,犹豫了一瞬,试探着说了一句:“小女见过…王爷。”
她自幼在小小的岷县长大,不曾与官家打过交代,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官家,对方还是个王爷,也不知她这般行礼是否合规矩。
闻湛手里的扇柄对着她轻轻一抬,“不必多礼。”
他看着眼前的身姿娇小,细柳弯眉,水眸潋滟的小女娘,薄唇挑起一抹温润的弧度,“你是哪家的小女娘?”
夏芷急的满头大汗,低着头眼神四处乱瞄,看看周围有没有旁人,待确定好后,她悄悄的伸出食指戳了戳舒年的后背。
舒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忽然伸手指向他后方,惊道:“那是什么?”
闻湛闻言,俊眉轻挑间转身看去,身后除了假山碎石,再无旁人,他忽的回头,便见一主一仆踏着小碎步溜了。
“……”
闻湛握着扇柄在掌心敲了几下,唇角的笑勾着几许兴味。
这小女娘倒是有趣。
……
两人小跑了一路,待看到前方陆陆续续出现的人时,这才缓了步子走到水桥边上缓一缓。
德安侯府过寿,与她们这些小辈关系不打,她们小辈过来也就是凑凑热闹,此时在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王公贵族家的。
舒年这一趟过来才发现,二房主母是下嫁给阿父的。
夏芷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才道:“小姐,你说方才那位王爷有没有认出我们?”
“没有。”舒年瞧了眼方才走来的路,肯定道:“我们初到云都城,谁都未见过,咱们也没有自报家名,他自是找不到我们的。”
好在方才她用弹弓打鱼时是那个陌生王爷,若是被二房主母或者阿父看见了,她的伪装可就露馅了。
“原来是她呀,我怎么在云都城从未见过。”
“怕是哪个小门小户的女人想来勾引竣王,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就她也配与竣王站在一起?”
水桥上缓缓走来三个女子,衣着华丽,画着鲜艳的浓妆,为首的女子长的倒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说的话却刻薄的很。
舒年看着三个女子朝她们走来,那三人姿态高傲,眼神里尽是轻蔑之意,为首的女子在离她三步之远的位置站立,目光带着讽意上下扫了一眼她,“方才你与竣王都说了什么?”
“如实说来,不然今日休想离开德安侯府!”站在另一边的女子冷声说了一句,冰冷的神情满是威胁之意。
夏芷伸出手臂挡在舒年身前,却被舒年轻轻推开。
这三位衣着不凡,地位也不是她能攀比的,若她们之间真的出了纠葛,吃苦的只会是自己。
相比方才那位自称本王的便是她们口中所说的竣王了,舒年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想揍一个人的。
舒年扫了眼周围,发现有好些人往他们这边而来,似乎是想看个热闹,她淡声道:“我并不认识你们口中所说的竣王。”
言罢,她转身离开,想早些远离被人围观的现场。
谁知对方却不罢休,为首的女子喝道:“站住!”
只见那两个跟班女子忽然朝她走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舒年想反抗,抬眼间却见阿父与姜寅娘也朝这边走来,与他们一同的还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将军,穿着铠甲,腰间挎着长刀。
她暗暗伸出的手僵住,任由两个女子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池塘里拽,夏芷在一边拦住,却被女子跟随的丫鬟控制住,动惮不得。
舒年隐忍着脾气,在那两个女子将她推的背朝后即将落入池塘时,她手中暗暗使力,将她们二人拽的连同掉向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