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源很快暗下。
雁邻嘴角笑意尚未收住,余洁惊呼出声,“完了,一定是先生来了。”
这么晚除了他。
没别人。
雁邻刷地将手臂缩起,卷了被子盖上,只余下眼睛露在外面,她还特意压低了声,“小洁,你把窗户打开散散味,然后再把灯关了出去。”
余洁听她的吩咐。
窗子开了,灯关了,雁邻说,“出去吧,雁邻哥哥问我就说我睡了。”
余洁心有忐忑,“可行吗?”
早知道她不给雁邻小姐涂了,要是被黎先生发现,她估计要滚蛋了。
“……行的。”
雁邻心里也没底。
余洁将指甲油收了起来,听她的话关门出去,颤着腿下了楼梯后,就看到沙发上的黎雁书。她觉得自己都不会呼吸了,小心翼翼走了下去。
“黎先生。”
余洁强迫自己冷静。
黎雁书懒散靠着沙发,双腿交握,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胳膊,露出半款银色腕表,指尖夹着未燃的烟。他应了余洁的招呼,转眸看向楼梯,旋转楼梯上空荡荡、静悄悄的,黎雁书轻拢了眉,“小姐呢?”
“小姐睡了。”
余洁按照雁邻的话说。
她后背沁出了汗,虽然在黎家工资待遇不错,雁邻小姐也很好相处,唯独黎先生,阴晴不定,很难琢磨。余洁话说完,整个空气都静了。
黎雁书起身。
意识到他要去哪,余洁壮着胆子想要阻止,却在触及到他冷厉的眼神后,向后退了两步,并心说阿门。黎雁书松了领带,解开两颗纽扣。
他走向楼梯,抬腿上去。
黎雁书走一阶,余洁心冷一瞬,她已经看见自己卷了铺盖走人的场景,眼看黎雁书踏上最后一道台阶,她腿一软差点没站稳。纪管家伸手扶住她,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余洁摇了摇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黎雁书几步到了雁邻的房间,房门没上锁,他先是敲了敲,“雁邻。”
里面没人应。
他说,“我进来了。”
还是没人应,他转开门。
雁邻在听到黎雁书在门口喊她名字时,额前就发冷汗了,她动也不敢动,谁料他直接推门。几乎同时,她屏住了呼吸。门被打开,走廊里的光钻进,雁邻觉着眼皮上有了些光,她收在被里的手握紧。
黎雁书穿着皮鞋,鞋底落地声被寂静无限放大,一声声,仿佛踩在了她心上,她捏紧了手心才让自己不颤抖。黎雁书越走越近,他身上的木质香调也散发着,无不在通知雁邻,他离自己又近了。
“睡了。”
黎雁书走到床边。
他没有开灯,而是靠着走廊透进的光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精致小脸上,唇色微白,乌黑卷发散于枕侧,像海底铺开的海藻,柔顺光滑。
雁邻硬生生忍着。
蓦然床陷了陷,黎雁书坐了下来,重量压着软床,连带着雁邻也沉进些许。她双手紧紧握,感觉到指尖都压破了肉,也不敢出声。
“雁邻也学会骗人了。”黎雁书微微侧身,向下压低上半身,气息逼近,甚至还抬手拂去她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微凉指尖蹭到了她的脸。
雁邻只觉难捱。
黎雁书的动作很轻,却又有很强的存在感,“还是雁邻真的睡着了。”
没人回答。
黎雁书没继续说话,氛围一下静的可怕,雁邻实在躲不掉那近乎森然的目光,羽睫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嗓子有点哑,“雁书哥哥。”
“醒了。”
雁邻乖乖点头,“嗯。”
黎雁书没有第一时间推开,而是静静看着她,从他漆黑的眼眸里,雁邻察觉不到任何情绪。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黎雁书才直身,站了起来。
雁邻暗自呼气。
黎雁书出去后,空气似乎才流动,雁邻整个人松了劲软在床上,双眼无神盯着蔓顶。余洁匆匆跑进来,开灯,刺眼的光源亮起,她不适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就看到床边面色惨白的余洁。
“没被发现。”
雁邻安慰她,余洁差点哭出来,她需要这份工作。雁邻今晚是躲不开要下去的,可指甲油干了一时也卸不了,她让余洁拿了一套公主裙。
配手套的。
余洁已经没有思绪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机械式地帮人穿戴好,看到雁邻戴上了白手套,才知道她的意思。雁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低头检查手套,一点也看不出来异样,她深呼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下楼吧。”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别让雁书哥哥等着急了。”
雁邻顺着楼梯下来,入眼的是靠在沙发上的黎雁书,他双腿交叠,姿态懒散着,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手臂,腕表璀璨,烟换成了打火机。
银色的打火机。
而烟被他仍在了身前的茶几上,孤零零的,雁邻从楼梯上向下看,黎雁书闻声抬头。白色的公主裙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膝盖下露出的双腿又细又长,微卷的长发被水晶夹挽着,纤纤手臂上被包裹着。
雁邻继续往下走。
浮动的裙摆上复古花纹犹如博物馆的珍藏,无声敲打观赏者的心神。
黎雁书指尖微动。
雁邻怀着忐忑走近他,指尖不由的卷起,好在,黎雁书并没有觉得她穿的过于隆重。茶几上的烟孤零零地待了会后,到了雁邻手上。
她递到黎雁书唇边。
黎雁书抬眼看了她一眼,张口咬住了烟,雁邻又去拿他手里的打火机,银色打火机上多了他指尖的温度。她见过这只打火机,知道怎么用,雁邻在他的腿边蹲下,双眸又润又透,弯着红唇笑。
咔哒——
打火机的火焰跃出。
黎雁书从跳跃的火光中看着那双干净的眼睛,垂眼,咬着烟凑近她。
烟燃地快。
雁邻松了打火机,放到茶几上,没得到黎雁书的话,就一直是蹲着。
“还挺会点。”
黎雁书嘲讽说了句。
雁邻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拢共只点过三次烟,第一次是黎雁书从老宅出来,心情不好,坐在这沙发上,抽了烟又烦躁扔掉。雁邻走过去将烟捡起,也不知哪来的胆子,递到了黎雁书唇边,他咬住了。
黎雁书摸出打火机给她。
雁邻之前见过打火机,会用,但不会用黎雁书这只,银色的材质一看价格就不菲,她摸了半天也没摁到开关。黎雁书大抵是嫌她笨了,指点了,雁邻恍然大悟,才摁开打火机,他也像现在一样,凑近点燃。
第二次是今年过新年的时候,黎雁书来了没多久就要走,雁邻站在门口送他,突然被要求帮他点根烟。彼时外面起了风,冷冷的,打火机刚有火就被吹灭,雁邻急地团团转,黎雁书忽然很莫名地笑出了声。
轻轻地。
响在她的耳边。
雁邻被他笑的面颊泛红,下一秒,黎雁书双手拢在她手边,咬着烟道,“点吧。”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包住了雁邻的小手,也阻挡了冷风。
烟总算点着了。
黎雁书接了她手里的打火机,摸到她手有点冷,松开了,“进去。”
雁邻转身进去。
思绪猛地被打断,雁邻回神,手里的打火机被抽走,扔到了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顶上的光源似乎明亮了几分。雁邻鼻尖萦绕着浓浓的烟草气味,她浅皱眉,看向黎雁书,没想到对方也在看着她。
顿时,心中一惊。
他发现了?
雁邻暗道自己不该帮他点烟,她放下手,放在腿上,揉了揉膝盖。
“起来。”
黎雁书开口。
雁邻蹲久了,眼前有些花,腿也有点软软的,起来的时候一个不稳,手极快地抓住了沙发扶手。等她站稳后,撞见黎雁朝她睨来的眼神。
随即,他垂眸。
雁邻看清自己抓了什么,他的胳膊。她赶紧松开,又怕刚才自己劲大抓疼了黎雁书,想看看,可她不敢。黎雁书也没说说明,收了些腿。
她明白意思。
雁邻收着裙摆坐到身侧沙发上,看看打火机,又看看他,最后耐不住好奇,“雁书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她明明呼吸都放的很轻。
问完她就想笑。
黎雁书从来不屑于回答问题。
不过,今晚他难得为她作了解答,“车进来时,你房间的灯是亮的。”
原来破绽在这。
雁邻傻乎乎地哦了声,黎雁书见她好玩,抬手揉了下她的头,雁邻习惯性的去蹭,两秒,他收回手。雁邻想起自己不想逗可乐时,敷衍地拿逗猫棒逗的那两下,傻傻地可乐兴奋地追着逗猫棒,她也是的。
黎雁书手里的烟燃了近半,他不抽,任由烟燃着,雁邻皱了皱挺翘的鼻子,小动作没逃过他的眼。黎雁书双腿撑开,手臂搭在上面,歪着身子面向她,似笑非笑,“真当自己是娇小姐了,嫌弃自己点的烟?”
“……没有啊。”
黎雁书的性格难猜。
雁邻也不知道哪里触犯了他的逆鳞,小手在空手挥了挥,又想起浅绿色的指甲油,猛地放下。黎雁书眉眼压着,薄唇带着充满轻蔑的笑。
不过是笼子里的鸟。
有什么资格嫌弃。他将燃了过半的烟递向雁邻,嗓音冷着,“会抽吗?”
雁邻摇头。
黎雁书挑了下眉,“你不是很喜欢新鲜事物吗?来,烟对你来说也是新鲜。”
“……”
雁邻红唇抿了抿。
黎雁书从来不说假话,说了就要做,雁邻望进他平静无波的眼里,吞咽了两下,接过他手里的烟。她定定看着那火点慢慢烧到指尖,微微热意,黎雁书没有向她说不,雁邻忍着心里不适,学他的动作。
她咬住了烟头。
慢慢地吸了口,浓烈的烟味抢呛入喉咙,雁邻拿开烟,捂着嗓子咳。
一声声。
眼泪都呛了出来。
黎雁书并腿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囧样,轻笑声,“没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需要,现实哒咩!
吸/烟有害健康!吸/烟有害健康,吸/烟有害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