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夜总会。
黎雁书进入包厢时,陆明城的生日宴已进入尾声,他呼朋唤友地,手里的骰子摇得欢,嘴里叼的烟都不知歪到了哪里,一副浪荡公子哥样。
陆明城转眼看到他,双眸一亮,直接掐了烟,“哟,欢迎黎三公子。”
黎雁书在家行三。
陆明城这一招呼,周围人都停了动作,全看向了门,黎雁书在侍者的带领下,进了包间。他一身挺括西服和他们随意的着装格格不入,黎雁书扫了眼陆明城,眉眼不悦,眼神示意他清场,陆明城立刻做反应。
他将碍眼的人都轰了出去,场子清净了,黎雁书才屈尊坐了下来,架起双腿,陆明城给他倒了杯酒,“稀客啊,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呢。”
“您可真给我面子。”
陆明城调侃。
黎雁书没碰酒。
陆明城将自己丢进沙发,抬腕看表,“距离你下飞机过了两个多小时。”
黎雁书微抬眸。
陆明城藏不住话,“去见养的小鸟了。”
黎雁书四年前捡到雁邻这事,在圈子里不是秘密,只是没见过其人,也有好奇的,但黎雁书将人保护的太好了。不过,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关的太紧了,养在笼子里的鸟还能被提在手里出去兜上两圈呢。
黎雁书看着他不说话。
陆明城在他毫无波澜地眼神里犯了怂,坐直了身子,“难道不是吗?”
后者没否认。
陆明城拿不准他的心思,讪笑,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两人的场子过于冷清,他喊了人进来,都是熟人,个个热情的很,哥哥长哥哥短的。
“去陪他。”
陆明城找了个清纯的点过去。
清纯美人身子曼妙,浑身香味弥漫,细长眉眼弯弯的,听话地坐到黎雁书身旁,看着他精致俊美的面容暗生欢喜。又因知晓对方身份而控制不住的娇笑,摸了烟盒要给黎雁书点烟,“三少,我来陪您喝酒。”
黎雁书眼眸深邃,视线划过她指尖豆蔻,晃眼,再去看她涂的过分红的唇,几乎同时皱眉。他轻垂眼睫,侧脸冷厉,双眸产生厌恶情绪。
咔哒。
打火机火苗窜起。
过分浓郁的香水像巷子里腐败的臭味,黎雁书径直起身,连眼神都没给对方,陆明城愣神几秒后踉跄追了过去,“怎么,你这就要走了?”
“生日快乐。”
黎雁书轻飘飘说着祝福,陆明城迷茫哎了声,回神时眼前只剩他挺拔的背影,他无趣的耸了耸肩。回到包厢后看到清纯美人还举着打火机,神情有几分懵,抖了根烟出来就着点着,再轻飘飘将人推到一边。
“黎总。”
助理杨遂拨开酒吧的人群近了身,周围异常吵杂,尤其是西南方,黎雁书偏眸扫了眼,杨遂自觉给他作解释,“沈月玄,被人认出来了,正围着呢。”
“沈家。”
黎雁书淡淡两字,径直往外走。
杨遂紧跟其后,问他是回老宅还是蓝域湾,或者是刚刚离开的别墅。
“蓝域湾。”
雁邻醒得比昨天早。
她光着脚就要踩地,被余洁拦住:“小姐,地上脏,别污了你的脚。”
对哦,她赶紧收回。
弄脏了雁书哥哥要生气的,雁邻乖乖坐在床上,抿着唇等余洁给她拿鞋,粉色窗帘被挑向两侧,从她的视线能看到窗外的云团,柔软的,像她很久前吃过的棉花糖。很快,余洁将她的粉色拖鞋套上她的脚。
“雁书哥哥呢?”雁邻双脚落地,肩往前送了送,两侧地乌发垂落。
应该是走了吧。
黎雁书从不在这里留宿,他只是偶尔过来,待上几个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多数时间雁邻是自由的。但是,就像离开主人的宠物一样,她也是期待着黎雁书的到来,好像见到了他,才不会担心会被抛弃。
余洁听了她的话,想到早上起来纪管家说得事,惊出一头冷汗,心有戚戚道,“小姐,你昨晚怎么自己一声不响的出去了,多不安全啊。”
“……我想等雁书哥哥。”
雁邻没想那么多,她只是睡不着,想早点见到他,没想到等睡着了,想起昨晚黎雁书那冰冷的视线,她也有了点后怕,“我下次不会了。”
“嗯,小姐要听话。”
余洁说。雁邻闻言愣了愣,葡萄似的眸子水润清透,她乖巧地点头。
沿着楼梯下来,雁邻转了个弯,冷不定地看到坐在餐桌前看报纸的黎雁书,他换了身衣服,却依旧是袖口、领口都系实,戴着金边眼镜。
“雁书哥哥!”
雁邻惊喜地小跑过去,差点没刹住脚,幸好黎雁书扶住了她的胳膊,“坐。”
淡漠疏离的嗓音雁邻都习惯了,她像是得了主人令的狗狗,乖巧地坐在他右手边的凳子上,灿若星辰的眸子牢牢盯着他。黎雁书对她的视线早已习惯,折起报纸放到左手侧,将面前的牛奶杯推至她的身前。
甜腥的牛奶味充斥着鼻尖,雁邻本能的皱眉,哀求的眼神直勾勾看向黎雁书,后者不为所动。她轻轻吞咽了两下,慢慢抬手握住了杯子。
“先生。”
纪管家从外进来。
黎雁书分了眼神过去,雁邻偷偷的松了牛奶杯,去拿碗里的吐司,余洁已经刷好了蓝莓果酱,酸酸甜甜的比牛奶好闻多了。纪管家依旧是昨晚的燕尾服,恭敬地道,“小姐的钢琴老师谈小姐到了,正在门外。”
“上课时间几点?”
“九点。”纪管家说。
黎雁书不说话了,纪管家明白他的意思,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不用管外面的人。雁邻小口咬着蓝莓果酱吐司,见纪管家没出去,抬眸朝外看,透过窗都能看出外面艳阳高照,连树叶儿都有点犯困。
“不让谈老师进来吗?”雁邻问,黎雁书视线落到他身上,明明淡漠却犹如千斤,她抿了抿唇。蓦然,唇边被他微凉的指腹蹭了下,雁邻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向后躲,却在触及到他不悦的眼神时强制停住。
黎雁书指尖上多了果酱,他拿着餐布擦拭,“雁邻,记得我的话吗?”
雁邻不知道他说得那句话,直到黎雁书将牛奶重新推到她面前,她想起来了。深夜的巷子里,雁邻透过浓浓雨幕看清了黎雁书的脸。他的白在浓稠夜色里显得尤为突出,一度让她觉得自己碰到了心软的神。
你要不要跟我走。
这是黎雁书对她说得第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却让深陷沼泽的雁邻感到无比温暖,她迫不及待的将手递了过去,抓住的是一抹虚空。黎雁书讨厌她的碰触,雁邻没有失落,欢快地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这里。
因为淋雨,她病了三天。
黎雁书给她请了三个医生调养她的身体,她太虚弱了,雁邻的胃起初并不适应锦衣玉食,吃了就吐。牛奶也是那时候产生的固定食物。她喝了太多,多到她看到牛奶就生理性厌恶,但黎雁书却希望她喝牛奶。
雁邻记得。
她因为牛奶和黎雁书吵过,很厉害,那时她一日三餐都有牛奶,喝到最后恶心、干呕,说什么也不愿喝。余洁和纪管家怎么劝她都不听,纪管家通知了黎雁书,外面下着暴雨,黎雁书却千里迢迢赶了过来。
雁邻也不知哪来的胆子,面对黎雁书,也咬唇不愿喝,黎雁书什么也没说,让余洁上楼收拾东西。余洁不明所以,黎雁书冷淡的眸光直视她,忽然改了主意,“不用收拾了,你在这儿的东西都是我给你的。”
接着,她就被赶了出去。
暴雨冲刷着雁邻的脸颊,薄肩,她瘦弱的身子在雨里摇摇欲坠,都看不清屋里的灯光,眼睫不停地颤抖。黎雁书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怜悯似的、像是在看一个脏东西看着她,“雁邻,这里你不用待了。”
明明不是很凶的语气,雁邻却哭了,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黎雁书,忐忑地踩上台阶,在人毫无温度的眼神里,拽住了他的袖子。雁邻不敢再上前了,仰着下巴,可怜兮兮地看着黎雁书,“雁书哥哥,我错了。”
“你别赶我走。”
她求着,揪紧了他的袖子。
黎雁书垂眸看她,眼里不留情意,他向来如此,雁邻知道他同意了。
咚。
玻璃落桌声打断她的回忆,雁邻回过神,黎雁书视线压在她身上,隔着镜框都让人胆颤,她口中吞咽了两下,默默地捧起牛奶杯喝了起来。
“乖。”
黎雁书轻抚她的脸颊。
雁邻主动的蹭了蹭他的手,乌黑的软发散落了几缕擦过黎雁书的手背,轻柔的,带着微微痒意。他满意雁邻的表现,是得到认同的满足。
至于他当时说得话。
雁邻永远记得,她浑身湿透进去后,黎雁书并不着急让她换衣服,而是把她拒绝的牛奶递给了她。雁邻眼睫颤抖着,手也冻得发抖,她看着那白生生牛奶,忍住心里的不适,颤着手接住,小口小口的喝完了。
黎雁书这才满意。
他说:“听话,才能留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黎雁书:火是不是有点太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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