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抉择赤霄瘴

被凶牙血藤禁锢着,半点不能动弹。随着血液和体内真气被缓缓吸噬,他们开始气虚体弱,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地低着头。

几个时辰过去,突然,一阵难言的疼痛开始遍布全身。开始时,经脉中像是有几百只小虫在爬动,酸痒难耐。不过片刻,痒变成了痛,似乎是小虫们开始啃食经脉。

三个人咬牙忍耐,可那痛意却逐渐强烈,仿佛整个血脉都沸腾起来,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在叫嚣扭动。再也忍耐不住,阮淞最先痛呼出声。

相比较起来,谢桐悠因为之前断脉修炼的经历,早已习惯与疼痛为伍,虽然浑身冒汗,却只是紧咬牙关默默忍耐。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兆熹也未吭一声。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身体内的异样渐渐平息,谢桐悠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这便是那疯女人说的藤毒发作吧,果然不好受。

就在他们身体瘫软的时候,那些缠在身上的藤条忽然松了劲儿,悉悉索索地缩了回去。三个人突然失去支撑,纷纷摔倒在地。

没了束缚,谢桐悠忍住虚脱,硬生生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想趁这短暂的时间研究怎么逃出牢笼。

不想,有人比她更快。只见李兆熹已经移动到石窟旁边,想要摸索着寻找出口。当他那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摸到石壁的瞬间,突然从上面传来酥麻感觉,一道电光从石壁上亮起,击过他的身体,噼啪作响。瞬间,一股皮肉的焦糊味在石窟中弥漫。

谢桐悠连忙凝出灵丝,牵引傀儡将李兆熹拉离石壁。阮淞见状也踉跄地走过来,摸出两颗药塞进嘴里,不等嚼碎,手上发出的白光已飘上他的身体。在医修的治疗下,他不停抽搐的身体平静下来。

一刻钟很快结束,他们刚刚吃下灵药还没调息结束,就又被快速伸出的凶牙血藤捆了起来。

身体中的真气又被缓缓夺走,谢桐悠开口:“这些血藤是故意放开我们,等我们吃药恢复真气再缠上来进食。”

阮淞本是医修,自带的丹药效力更强,此时的状态倒是三个人中最好的,本来还在庆幸,听了她的话,想明白了也是一愣,“那……那如果我们不吃丹药恢复真气呢,它们会不会放弃我们?”

“到了没有真气的时候,只怕它们会直接将我们的血肉都吃掉。”李兆熹冷冷开口,像是在讽刺她的天真。

“那怎么办啊?”阮淞急得都快要哭了。

谢桐悠想了一下,说:“明天血藤放开我们的时候,麻烦阮姐姐尽力帮我恢复真气。石壁会发出闪电我们不能触碰,只有让小木头试一试了。”

三人又商量了些细节,心中生出点对明天的期望。就这一点渺茫的希望,也让他们觉得时光不再那么难熬。

当第二次藤毒发作时,谢桐悠本来觉得已经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应该会稍微好过些。可毒发的感觉却有了变化,前期麻痒的感觉很快结束,真气又在体内紊乱,四处游窜,好似无数钢针在身体内部乱戳,痛得她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颗颗落下。

阮淞又开始凄厉喊叫,到了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嗓子哑的就像粗粝的砂纸。

疼痛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比前一天更加难以忍耐。谢桐悠勉强集中精神,想起那个疯女人的话,中了凶牙血藤之毒,会一日比一日难熬。

等毒发结束,谢桐悠颤颤巍巍走到还倒在地上的阮淞身边,对她说:“阮姐姐,时间不多了。”

她平时总是未语先笑,待谁都是热情亲切,此时却满面肃容,让人不敢轻视。

阮淞也知道耽误不得,在她的帮助下起身,按商量好的,用丹药和气疗术让谢桐悠恢复些力量。

谢桐悠感觉到灵脉内渐渐恢复的真气,操纵小木头使出一招劈山掌,和石壁轰然相撞。而李兆熹则在以旁运起土系法术,一起让石壁破裂。

两人的攻击终究让那石壁有了变化,却不是大家意料的崩裂。它开始变形扭曲,就像融化的冰块,表面变成粘稠的液体滴落下来。可随着这波变化,一股异样的气味从其中飘出,闻之让人头昏脑胀,肺腑开始火辣辣地似火烧一样。

“咳咳,快停手,这不是石头,是赤霄瘴!”阮淞急急喊道。

谢桐悠和李兆熹不得不停手,调息驱毒,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而在他们停止攻击后,赤霄瘴不再继续融化,又变得像石头一样。

这个时候,那些等待他们恢复的血藤又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伸了出来。可三人并不愿坐以待毙,凭借刚刚好一点的身体,祭出兵器反抗。

李兆熹手持破天剑,一套青庐剑法使出,锋利的剑刃带着戾气斩断了最先探过来的树根藤条。

谢桐悠双手结印,在傀儡身上拍了几下,那木头人竟然又一次发生变化,成了老虎模样,长大嘴巴咔哧咔哧地将藤条一一咬断。

可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断掉的藤条很快就长了出来,无数血藤再次将他们包围,卷上他们的身体,最终将他们缠成三个大茧,只将脑袋露在外面。

似乎是因为今日耗费了精力,那些藤条吸噬真气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不多时就让他们全身无力地昏了过去。

这一次的失败,让他们开始怀疑是否还有逃脱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酸痒的感觉再次出现在经脉中,然后疼痛立时涌来,像潮水一般将他们淹没。这一次的真气紊乱更为严重,就连谢桐悠都忍不住开始低呼出声。石窟中,唯有李兆熹还在默默忍耐。

这次的疼痛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等藤条松开时,阮淞已经痛晕过去摔在地上。

谢桐悠双眼充血,几乎看不清眼前。她抬起头望向身边的同门,勉强从一片血红中看到李兆熹身上发出的金色光芒。那是他在解开身上压制异变兽血脉的禁制。

一声怒吼,变身半人半兽的李兆熹一拳砸向石壁。惨白的闪电击中他的身体,可他凭着异兽之血强化的身躯硬生生扛了下来。虽然身上皮开肉绽,他依然坚定地击打墙面。

赤霄瘴又开始融化,释放出毒气。李兆熹终究还是血肉之躯,抵挡不了这世间罕见的剧毒,勉强撑了一会儿,还是倒了下去。随着他瘫倒在地,他看到阮淞已经苏醒,正又惊又怕地看着他。

“又多一个人看到了。”昏迷的前一秒,他忍不住想。

几次的努力,都没有让他们逃离炼狱,绝望的气息在石窟内蔓延。他们不再交谈,也不知时间流逝,只在毒发时才明白,又过了一天。

而凶牙血藤的毒每次发作都更加剧烈,再也没有前面酸麻的预兆,总是突然在体内蔓延,锥心蚀骨。随着时间的推移,毒发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几乎半日都在被藤毒折磨。

到了第十天,当谢桐悠迷迷糊糊感觉到藤条离开她的身体时,她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蓝衣少年正吃力地拖着白色身影,正慢慢向石窟角落的无尽深渊挪去。

“你……你在做什么?”谢桐悠努力想要起身,却没有半点力气。

李兆熹并不回答,只是拼尽全力又拉又拽,将昏迷不醒的阮淞拖向深渊。

“停……下,我说停下啊!”谢桐悠内心万般焦急,眼泪不自觉地落下来,手脚用力,趴着向那边挪去。

终于,李兆熹将阮淞拖到了深渊旁边。他对谢桐悠嘶哑的喊叫恍若未闻,愣愣地看了昏迷少女娇弱的面容一会儿,眼神变得怨毒,最后狠下心肠猛然一推,白衣少女就被他推下了黑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不!”谢桐悠已快要爬到他们身边,奋力抬起手臂,伸向她掉下去的方向,却于事无补。她的心在抽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兆熹,眼神破碎。

就在这个时候,赤霄瘴突然发出细小声响,裂开一道可供人出入的大缝。

曼妙身影袅娜而入,白玉般赤足上的金铃叮铃作响,打破了一室沉默。佳人嘴角含笑,柔媚地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她走到李兆熹身边。自从推下阮淞,他就面无表情地呆站着,目光注视深渊,不知在想什么。红衣女子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凑在他耳边说:“世间男子皆薄性,今日你推了一个下去,又会如何对待另一个呢?”

李兆熹呆滞的目光慢慢落在她的面上,红唇弯弯,星眸翘鼻,明明是风情万种,可却比吃人妖怪还要可怕万分。

不等他有所回答,女子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放下一个药瓶,又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石窟内两人都听到的声音说:“这是藤毒的解药,可惜我也只剩下两颗了。如果一人服用,可将体内毒素尽数消除。若一人一颗,可保证半年内藤毒不再发作。这药你们要如何用,可得好好想想呢!”

说完,她呵呵捂嘴笑着,拖着逶迤的长裙,转身离去。

李兆熹走到谢桐悠身前蹲下,看着她抽泣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出声:“你……怎么样了?”

谢桐悠抬起头,看向他。他们同在听竹苑,一同修习已将近六载。虽然知道了他的秘密,但谢同悠心中一直将他视为可以信任的伙伴。如今亲眼见他将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阮淞推下深渊,又是失望又是悲伤,颤抖着嘴唇问:“为什么?”

李兆熹平日的温和已经消失不见,眼神冷冽。他的嘴角带一抹讽刺的微笑,说:“总不能一起等死。”

“所以你就要罔顾救命之恩,把她推下去?”谢桐悠悲愤地看着他,“没到最后一刻,未必没有转机,你……你好狠心!”

李兆熹深深看了看她,眼中晦暗不明,开口更是冷漠,“看来,你也不会感激我了。”

“从今以后我都会记得,同伴是怎样惨死,你让我如何感激?”谢桐悠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李兆熹垂下眼睛,低声说:“桐悠啊,你知道的,我不能死!”他猛地抬起眼睛,闪耀着疯狂的光,“如果我死了,李氏一族破解血脉禁制的希望就没了,所以,我不能死。”

谢桐悠看着他发红的眼睛,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后背直冲向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