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这是明枝第一次体会到喜极而泣这个成语所描绘的感情。

她心中的小人已然在心间疯狂地跑跳,呐喊,甚至还想哭喊出声。

她看着他的眼眸中含着宠溺的目光,仿若她便是他一世的人间烟火。

没想到兜兜转转仍是成了裴渊的妻子。

熟悉的眉眼以及眼底的温和俨然是她熟悉的样子。

看着他穿着一袭红色的喜服果真是更加的俊朗,衬得他的面容宛若宫中的桃花一般。

而原身也是分外欢喜,她总是透过团扇看向自己的新郎官。

倏然间,她们的手心忽然被他轻柔地抓挠。

明枝心道:“莫不是殿下嫌弃原身太过于放肆。”

尽管明枝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却把她的脊背挺直,乖乖地窝在原身中。

本以为就算是娇养长大的自己也是这般看待,但却令明枝没有想到的是。

纵使原身一手持扇,一手在握着裴渊的手掌,面上仍是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却没想到她竟然在背地里使劲扣着裴渊的手心。

仿若要把他对她做的事情,百倍还回去,甚至还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裴渊也是轻咳一声后,便从原身的身上挪走了视线,但耳廓却是绯红一片。

少年少女朦胧的情谊皆在此展现的一览无余,就算是简单的视线触碰也会羞涩而慌张地挪开视线。

在明枝看来,这般甜蜜的情形竟是比长华宫胖师傅做出的桂花蜜还甜。

比她珍藏的话本还要触及到她的内心。

明枝如今便是明了,自小娇养长大的自己,自是不会像她这般谨言慎行。

看着两人行走在府邸院落所铺设的红色地毯上,仪态皆是上乘,在外人看来俨然是一副金童玉女,结果他们还在暗搓搓地在手心中你来我往。

明枝不由得笑出了声,她的心底满是欢喜,而眉眼之中满是羡慕和祝福。

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在司仪官的高喊中,明枝仿若亲身经历了与裴渊的婚仪。

拜天地,喜酒,却扇诗以及共饮合卺酒。

一对红色龙凤喜烛在几案中摇曳生辉,象征着多子多福的花生,红枣,桂圆摆满了整间屋子。

就连她所坐的床榻之下都有着许多的物什,明枝甚至还看到夹在被褥中的金瓜子。

世人皆道那人生四喜其中一喜便是那洞房花烛,而明知想到她与裴渊初次却是仓皇中带着些手足无措。

不禁笑了起来。

就在明枝窝在原身的身体中苦恼地思索怎样与看自己与裴渊的活春宫时。

倏然间,婚房的房门被人重重地撞击开,发出巨大的声音宛若旱天雷一般惊人,就连屋内的红烛和琉璃灯盏也被猛地击碎。

屋内瞬间一片漆黑,从门吹到窗户的风声甚至还会发出诡异的声音。

明枝隐隐约约地看着帷帐后的黑色人影,正缓慢地朝她走来。

绛色的帷帐被风吹得破碎,明枝瞬间慌了神,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是,是谁?”

紧张和疑惑的情绪占据了明枝的心,正欲询问一番,却发现自己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看着那人愈发的靠近,明枝强撑着酸软的腿脚便要从床榻上下来,往屏风处躲避。

却没想到因着婚房等了裴渊许久,腿脚已然酸麻,下肢一软,眼看着就要扑到在地。

忽然一个带着檀香味道的怀抱把她揽了起来,低哑地声音在她耳边低语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裴渊。

明枝仿若狸奴一般,轻蹭着他宽厚的胸膛,眼中噙着破碎的泪花,小声说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在经历过婚礼的各个仪式后,明枝对裴渊的依赖的程度更加上升了。

裴渊仿若从黑暗中走出的一盏明灯,缓解了她心头的恐惧。

纵使黑暗会吞噬一切,只要有裴渊在她的身侧那便是这世间最安全的地方。

当明枝娇怯地仰头看裴渊时,忽然她的瞳孔一缩。

她语气中带着些许慌张,磕磕绊绊地说道:“殿,殿下,您。”

此时裴渊乌黑的墨发已然披散在身后,唯有绣着竹叶的正红色发带还在虚束着。

他眼眶泛红,眼底满是鲜红的血丝,发白的脸庞仿若死灰一般,嘴角还留着鲜血。

当人被吓到一定程度之后,甚至连挪动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明枝躺在裴渊的怀中甚至身子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倏然间,她似乎都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呜咽地胡乱喊叫着。

明枝看着裴渊眼底满是冷厉,睥睨地看向她,就连触摸她脸颊的双手都分外冰凉。

“都是棋子罢了,莫要这般认真。”

此时,裴渊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刺骨的话,眼神却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就在他说完此话后,她们的婚房仿若崩塌成许多的碎片,漂浮在她的周身。

就连她的父母兄长也化作了一片细碎的碎片,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仿若轻吻告别一般,便化作了万千尘土。

明枝的情绪仿若崩溃一般,虽然不能言语,但泪花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嘴里呜咽地哭喊着。

而裴渊却轻抚着她头顶的发髻,淡漠地说道:“哭什么,我的好王妃。”

那是一支累丝镶嵌珍珠玛瑙的风头钗,被一双修长的手猛地插进了她的心脏。

明枝感觉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身子仿若坠入悬崖一般,那种恐怖的失重感包裹着她的全身。

“啊---”

终究是一场大梦。

明枝喘着粗气,昂头看着头顶的竹叶,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双手,试图控制一番。

是她,是在五岁时候被屠了家族的明枝。

她额头时不时地冒出豆大的汗珠,周身满是寒意,身子甚至在吃止不住的颤抖。

刚才的梦境似是春日繁花般美好,但最后裴渊怎会变成那种恐怖的样子。

她想起梦境中出现的父母兄长,还有满头华发的祖父,情绪便瞬间崩溃。

她满目泪花,环抱着腿,蜷缩在床脚,扑哧一声便嚎啕大哭。

倏然间明枝收住了泪水,似是从她醒来,便没有见到裴渊。

她慌张地摩挲着床铺的另一侧,又赤脚踩在地板上呼喊着,都没人回应。

屋子甚至都有着空荡荡的回音。

明枝想起梦境中冰冷到极致的裴渊,她披散着头发,随意地披着披帛,眼眶泛红便冲了出去。

皎洁而又纯洁的月光却洒在沾染着鲜血的青石板上。

裴渊斜斜地歪靠在红木圈椅上,手指按揉着太阳穴,眉目之间满是狠厉:“既然这般不说实话,那便杖杀。”

而跪在他座下之人分明是昨日他们在落云山下的庄子上遇到的那个农户男子。

此时他黝黑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满是鞭痕,就连嘴角也在不停地渗出鲜血。

宛若一条落水狗趴在地上。

“殿下冤枉啊,我勤勤恳恳为庄子干活,上有老下有小,怎会是细作。”

裴渊却是嗤笑道:“若是有朝一日轮回,记得告诉你的主子,我这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染指的。文舒,处死!”

文舒提着闪着寒光的重剑,冲着那人的胸膛猛地穿刺了进去。

当他再次抽出时,带着铁锈味的鲜血顺剑锋飞溅了出去。

那人还未来得及呼唤,已然魂归天际。

好陌生。

这是明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裴渊,他身着一袭玄衣,平日带着温和的眼神,此时却是分外暴戾。

那溅出的鲜血仿佛都把皎洁的月色都要染红,而裴渊虽是坐在抄手游廊下的圈椅上,却像能夺人生死的君王一般。

唇齿之间便是死寂。

明明这个农户在裴渊逗弄她时还递了梯子,他的家中还有着病弱的妻子和孩子。

怎么就随意地处死了。

当明枝轻扶着垂花门行至裴渊书房的院落时,便听到了他处死的言论。

又想起刚才梦境中满是鲜红的鲜血和那根扎在她胸口的风头钗。

明枝浑身都在颤抖,身子仿若深入冰窖般,捂着嘴便呜咽地哭了出来。

声音虽是细弱,但这院中具是武功高强之人。

拿着剑的文舒听到了明枝哭声后,便慌张地把剑扔在了地上,吞咽了口水后,试探地说道:“殿下,是明小主。”

裴渊瞳孔一缩,侧目看着明枝的身子仿若风中飘摇的树叶来回摆动。

见此状况,他便知晓了明枝看到了,一贯温和的面具在此刻已然荡然无存。

但裴渊还是想尝试一番。

他踏着落叶施展着轻功飘到了明枝的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伸直她的面前。

“枝枝莫哭。”

却不见明枝有任何的动作,他再次尝试向着往常一般轻抚着她头顶时,明枝眼里噙着泪花,猛地躲开,眉眼之中满是恐惧。

她好怕。

此时的明枝已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梦里裴渊杀了她,现实中裴渊也是这般残忍。

仿若在下一秒裴渊便会用着华贵的风头钗刺死她。

铁锈的味道便愈发得浓郁,恰好月色洒在了他们的身侧。

明枝看着裴渊的脸颊上似是有着一滴鲜血,她转身便要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