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实质般的寒气从背上慢慢爬来,一阵阴冷,鞋底浸入水中,脚腕处痒痒的,有什么细细的东西不断撩拨。
谢欢面无表情扭头朝地面看过去。
果然,是老熟人了。不,老熟鬼。
“有事?”谢欢挑挑眉。
就这?也妄想唬住她?
她周围一小圈都是静若死谭寒冷的水,幸好她穿的是小皮靴,防水。
丁兰长发分出一缕绕在她脚腕处缠着。
见谢欢回头,丁兰面色惨白露出笑容,“我说过我今天会来啊。”
“我等着你找出凶手。”她紧盯着谢欢一字一顿说道。
谢欢对这威胁的话毫不在意,但脚腕处的发丝痒得烦人。
她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盒火柴,在盒面上轻轻一划,小火星蹭的亮起,顽强在空气中摇摇晃晃。
她迅速弯腰将火柴怼到发丝处,那缕发丝干燥很快燃了起来,直到入水的地方火焰才熄灭。
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那缕头发尾处焦黑凌乱地翘起。
丁兰一惊,她捧着自己的头发,心疼地看着,却不敢说什么。大眼瞪了谢欢,然后随即遁入水中,整个人不见。
但谢欢知道,她还在跟着自己。她其实无所谓,软软朝其他人一笑,“没事了,我们走吧。”
新玩家愣愣地点头。
汤磊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无比佩服。外表这么柔弱,还穿着裙子,看上去不谙世事,但面对事情却是最彪悍的那个。
“我们去哪里找?要把整个村子都逛一遍吗?”田萍有些茫然说道。
“要不我们再去村中心那颗槐树底下看看?那里人多。”冯曼说。
陆周同意,“好啊,我们去问问。”
他们沿着小路走到村中心有着粗壮槐树的地方,即使是上午,但也有几位吃完早饭后唠嗑的老人家。
倒是没看见昨天在这儿的那几位面孔,而是换了不同的人。还有几位大爷搬着板凳下围棋,时不时“吃”一声。
田萍以前也生长在农村,见到这场景心生亲切之感,她扬起纯真的笑容朝他们打招呼,“早上好啊,大叔婶子们。”
但那些人充耳不闻,压根没张嘴搭理他们。聊天的大妈朝他们撇过来一个眼神,没给一个好脸色,不屑哼几声。
田萍一下变得尴尬起来,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对她。她是第一次见这些人,根本没惹到他们啊?
她还要开口问,谢欢一把将她拉过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问。
然后对她说:“这村子就这么大,照昨天那伙人性格肯定把昨晚发生的事传遍整个村子了。所以他们才这种态度。”
田萍恍然大悟,“怪不得。”
冯曼朝小卖部努努嘴,“那我们去问问陈婆吧,陈婆人不像是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
“嗯。”谢欢点点头。
一行人走进小卖部,光线依旧很昏暗。
陆周喊道:“陈婆—”
里屋门被吱呀打开,陈婆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到是他们,脸上笑眯眯,“来找我这个老婆子?”
陆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陈婆,我们想找您打听个事。我们现在住在曾康龙大叔的家里,听说他还有个父亲。您知道他父亲住在哪儿吗?”
听到曾父字样的时候,陈婆脸上厌恶一闪而过,但还是好心告诉他们,“在村西头,那里有个小茅草屋,就住在那儿。”
众人道谢,然后朝村西那面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一座涂着天蓝色的平房,在外墙上贴着一些画和激励人学习的短句。
门不是别户人家一样的两扇一开一合,而是铁制栅栏门,墙边写着几个字大茂镇学校。
此时是上课时间,透过房子的大窗户能看到里面学生正襟危坐,朗朗读书声传来。
还有个熟悉的身影,这个班曾瑶在。
教室门大开着,一位男老师正拿着书站在讲台上监督学生念课文。
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板不瘦不胖,穿着干净整洁,戴着副眼镜板着脸很是威严。
见过外面有人驻足正在看着他们,老师扭头看过来,和蔼朝他们点点头,然后立马恢复威严。
“这小镇子居然还有学校。”汤磊觉得很新奇。
“当然了,学习在哪儿都是重要的。”谢欢回道。
丁兰这时突然冒出来,恶狠狠催他们,“不帮我找凶手,居然有闲心聊这些。找不到我让你们通通下来陪我!”
“知道了,”谢欢敷衍回她,继续置若盲闻和其他人聊天。
丁兰心里暗急但联想到早晨她不敢再催,她有点后悔跟着这个女人一起出来了。
眼不见心不烦,她干脆又躲了起来。
一边聊天一边走很快就到了陈婆说的地方,果真有个草房子在。
房子不大,木头搭成,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茅草,秋风吹来,几根干枯的草从房顶飘了下来。旁边种着一小块地,地里面有几个萝卜。
整个房子看上去摇摇欲坠,一点也不结实。
门口坐着个岁数很大的老头,身体蜷缩在板凳上,老了看上去身板依旧不错。
只是脸上皱纹沟壑丛生,一只手仿佛没有力气般在空中下垂。
他微眯着眼睛,晒着上午的日光。
看到这一幕,田萍觉得这么大年纪一个人住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心生不忍,会不会欢姐搞错了?
曾父看到有人站在他面前,明显是来找他的,他睁开眼抬头看着他们却不语。
谢欢没绕弯子,率先开口,“曾爷爷,你是曾康龙的父亲,丁兰是谁,你一定知道吧。”
曾父听到这名字,皱眉头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噢,我那儿媳妇。”
在没人注意到的后面角落里,出现一片平静水泊,稍微靠近就会发现这处水冰冷的骇人。
“曾大叔人挺好的,几个女儿也乖巧听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丁婶去世的那么早。”谢欢叹了口气,很惋惜。
听到这话,曾父狠狠往地下啐了一口唾沫,刚才平静的神情立马变得激动起来,话中全是讥讽,“怎么死的?羞愧死的呗。一连生了三个都是女儿,没本事!没能耐!自己没脸面再活在这世上了。”
他用另一只手指着那只无力垂下的手,愤怒不已,“要不是因为她,我儿子能跟我反目成仇?!还为老不尊,对他老子我动手!”
说到后面情绪越发激烈,咳嗽不已。
田萍不忍心神态流露出表面。
谢欢却依然很平静,萌软的外表下一颗冷静的心,她打断曾父忿忿的控诉,“丁婶怎么死的,没人比你心里更清楚。”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曾父一副很瞧不起她的嘴脸。
“既然你选择性遗忘,那我就说出来吧。”谢欢已经确定曾父就是凶手。
“你重男轻女,前两个是孙女时,你就已经不满。当生下第三个孙女时,你起名叫婷婷,寓意是停止生女孩。想要丁兰接着生,直到生出孙子为止。”
“但丁兰不愿意再生,你时不时跟她挑刺,发脾气吵架。本来之前就对这个儿媳妇很不满,这下矛盾愈演愈烈。”
“某一天晚上你们又在厨房吵起来,你一怒之下将她头摁进旁边的水缸里,死死不撒手。丁兰生完三女儿后身体一直很弱,根本挣脱不开,就被你生生地弄死了。”
“至于你手怎么断的?”谢欢冷笑一声。
“曾叔赶来后,已经来不及。见妻子就这么死了,他愤怒不已打了你,并且将你赶出家门。”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曾父大张着嘴巴,满脸震惊,随即吹胡子瞪眼,愤愤不平,“死了就死了,我可是他老父亲!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田萍听到他们说的这番话,心里震惊,人心险恶,没想到居然真是这样。
谢欢没有再理他,她扭头看向身后的角落,声音清脆,“丁婶,这人就是害你死的凶手。”
“哼,你还装神弄鬼,我才不信……”话没说完,曾父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圆。
丁兰从刚才开始将他们的对话全部听得清清楚楚,随着话回忆一点一点在脑海里清晰浮现。
吵架的疲惫,身体的孱弱,按入水中的惊慌,挣扎的绝望,失去呼吸的心死如灰。这些感觉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刺骨的寒气从她身上四溢,死气沉沉的脸面色惨白,双眼猩红,狠狠说道:“拿命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