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岛是一个海滨城市，一到夜晚海风呼啸而来。
秋冬的话，会有些寒冷。
好在现在还只是10月底，不算太凉。
即便如此，从大排档走出来的陈灏，被冷风这么一吹，原本尚存的些许困意霎时一空。
任弘和陈平两人的对话顺着风声传入陈灏的耳中。
“陈教授，你是不是醉了？”
“我才喝多少，怎么可能会醉！”
“那你脸这么红？”
陈平涨红着脸，“脸红吗？大概是天气太热了。”
正巧陈平教授说完，一阵海风拂过。
凉飕飕的。
陈灏摇摇头，视线掠过二人，直接对着戴文宇那一堆人喊了一声，“小戴，等会回去的路上，记得多照顾下任教授和陈教授。”
“好的，陈校长您放心吧。”被陈灏这么一喊，戴文宇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来到陈平和任弘的中间。
陈平眼皮反复挣扎，睁开又闭上，嘴上仍然嘟囔着，“我没醉。”
陈灏和任弘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无奈。
他们两人倒没喝多少酒，只有陈平喝的最多。
毕竟陈平从回国后就一直在浙江大学搞科研，这一晃就是十几年了。
离开浙大来到光华，终究还是意难平啊。
今晚这一顿洗尘宴，喝的是酒，消得是愁。
一行人分了好几辆车，一起打车回学校，陈灏则是在原地挥挥手，然后直到车子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这才准备打车回酒店。
因为料到今晚要喝酒，陈灏也就没自己开车，反正打个车的事情，也不用太麻烦其他人。
叫了辆网约车，站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宝马缓缓停在他的面前。
陈灏对了下车牌号，拉开后车门钻进去。
“师傅，去白鹭国际酒店。”
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是一个中年大叔，看了眼陈灏，问道：“尾数9937吗？”
“对。”
说完，陈灏挪了挪屁股，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启了闭目养神模式。
现在开网约车的有专职也有兼职的车主。
不少兼职的都是白天上班，晚上开一会多赚份钱。
鹭岛虽不大，但生活不易。
大部分师傅喜欢开车聊天，但也有少部分的师傅喜欢静静开车。
比如这位中年男人，看到陈灏安静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原本还有些困乏，一想到家里的两个吞金巨兽，瞬间来了精神，专心开着车。
而后排的陈灏，借着坐车的时间，探索了下系统。
尤其是那个科研新功能。
看着上面的数据，他有些郁闷地说道：“系统，怎么光芯研发进度还是15？”
新功能刚开启的时候，光芯的研发进度是14，然后一直没变动过，直到昨天增长了1。
系统的回答道：“研发进度条是根据现有研发环境实时监测的。”
“可是陈平教授不是带着团队加入了吗？怎么进度条都没有变化？”陈灏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系统解释道：“后续研发人员的加入，并不会立刻让进度条增长，只是会提高研发效率。”
思考了一会，陈灏继续问道：“没有其他情况吗？”
“如果后续加入的研发人员有携带对研发突破有重要的资料或者成品时，会使用研发进度当即产生变化。”
系统冰冷的声音让陈灏听着心中都是冰冰的。
之前陈平教授针对实验室那些数据，还跟陈灏提过一嘴。
因为实验室的研发资金都是国家和浙大出的，这些资料的归属上，大概率是难拿走。
但光华这里的光芯实验室是国家重点关注项目，带走一部分资料过来，也不是不行，只是想要费一阵子口舌。
当时只想着尽快推进光芯研发进度，也没多想，就让陈平教授直接带人过来就行，没必要去为了一部分资料把时间耗在那里。
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真是蛋疼。”陈灏倒吸了口冷气，感觉牙口一酸。
睁开眼睛一看，车子行驶在中山路步行街上，距离白鹭酒店直线距离不到2公里。
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有手牵着手在街上打闹的小情侣，也有时而拍照停下步伐的一家四口。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羡慕。
不过仅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车子很快停下，下车后打了个五星好评的陈灏，看了眼身旁的白鹭酒店。
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走入一旁的地下通道。
片刻后，出现在马路对方的陈灏。
环岛路的一旁，在栏杆外，是泛着波浪状月晖的大海。
迎面而来的海风，让陈灏有些躁动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倚靠阑干，陈灏陷入了沉思中。
今晚和陈平教授、任弘教授的一番谈话，让陈灏对于饶教授的印象变得深刻。
一时间，心中有些感慨。
国内的科研风气相比国外如何？
陈灏是没体会过，但今晚从陈教授的口中得知的信息，却是让他一惊。
“在华夏，为了获得重大项目，一个公开的秘密是：做好的研究不如与某些人拉关系重要。”
“之前我就亲眼目睹几个老院士，围着一个处长赔笑脸。”
陈平看不惯这种科研风气，但他只能忍着。
有些时候搞科研的，在地位上远远不如这些搞行政的。
比如之前的华科院某一研究所，90多位研究人员集体辞职，很能体现出来。
这90多人，都是博士学历，并且有70多人都是有编制的。
在上个世纪末，当时有一句顺口溜：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不如拿剃头刀的。
即便是有编制，但薪资待遇对比华兴、藤讯那些三四十万年薪起步，甚至国外顶尖公司开出的百万年薪价格。
本来薪资待遇就不高，还动不动受欺负，奉献不是光凭嘴上说的。
肯尼迪有一句名言：“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什么，而要问你能为国家做什么。”
这也是陈灏回国的原因。
他想回来为国家做点什么。
起初他想的在自己擅长的计算机领域作出一番事业。
但系统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
可随后，他发现一条更好的方式。
见识过国内外教育差距，陈灏他想看看能不能在教育界上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他要让光华大学成为世界第一的大学。
不光这里有着世界最顶级的知识，还有最好的科研环境！
学生可以不受打扰潜心学习，学者也可以不用操心物质条件、不用为了科研弯下脊柱去求资金。
“世上有太多的聪明人，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狂飙、没有粉彩、没有侠义，也没有星星和文天祥，他们没有理想主义，他们太贫乏了。”
饶教授本可以做这样的聪明人，本可以活得像聪明人一样舒服，但他不齿也不屑这样做。
陈灏也不愿做这样的人。
抬头，入目是漫天璀璨的夜空。
他轻笑一声，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做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无趣了。”
转身，一头扎进汹涌的人潮中。
他不知道十三年前饶教授带着什么雄心壮志回国。
他知道的是，眼下他的道路，才刚开始。
喧嚣的风声中，夹杂着一句路人听不清的话。
“我要做一个有意义的人。”
……
漂亮国，英特尔公司总部。
一间会议室里，坐满着人。
这里正要讨论的是关于出售英特尔公司ar业务的谈判。
出售者：英特尔公司。
购买者……则是来自华夏的光华大学。
朱晨坐在位置上，闭口不谈，似乎只带来耳朵，聆听着两方谈判人员的价格交锋。
坐在他身旁的是光华大学高薪聘请来的一支商业谈判人员。
专业的事情当然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英特尔公司最早报价7亿美元出售ar业务。
这个价格当然是坑人的。
好在由这些国际上顶级的谈判专家入场，经过最近这阵子激烈的交锋。
价格已经成功降到42亿美元。
而今天的谈判结束后，4亿美元价格差不多没问题。
“基于对英特尔公司所推出的vaunt智能眼镜市场反映，以及这款眼镜上的技术缺陷……我方认为42亿美元还是有些虚高，4亿美元是我方底价，坚决不能再多一分。”
“no！根据idc的预计，增强现实和虚拟现实硬件到2025年的市场规模有望达到1500亿美元，这个市场前景非常大的，并且我们公司的产品是已推出的智能眼镜中最完美的……”
两方人员在价格上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倒是坐在一旁的一名金发、鹰钩鼻的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地叫停了自己这里的属下，直接略过这些谈判专家，目光落在朱晨的身上。
鹰钩鼻男人叫做霍斯特·波洛，英特尔公司旗下ndg部门负责人。
本次出售ar业务，便是由他主持。
“rzhu，4亿美元可以出售给你们，但是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
“什么建议？”原本听到前半句有些喜悦的朱晨，听完对方的话后，不由得心生警惕。
波洛躺在办公椅上，淡淡地说道：“ar业务可以以35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你们。”
这是什么骚操作？
坐在他身旁的一众英特尔谈判专家傻眼了。
4亿美元今天都可以成交了，为何还要自己主动下降05亿美元？
“这是嫌钱太多了？”
朱晨心里暗暗想道。
但他的脸色保持一如既往的平静。
“在华夏有一句谚语：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波洛先生，我们光华大学是诚心收购贵公司的ar业务。”
能够成为英特尔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自然不会是一头蠢猪。
好好的自降价格，要是其中没有点问题，是猪的不是对方而是朱晨自己了。
“哈哈哈。”波洛大笑一声，似赞非赞地夸道：“你们华夏人果然还是这么狡猾。我们ndg部门除了拥有ar业务，还有basispeak智能手表业务，如果搭上这个业务一并出售，5亿美元。”
智能眼镜+智能手表加一起5亿美元打包出售？
智能手表还真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一旁的谈判专家约翰附耳小声说道：“朱，这个价格还是很划算，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
约翰这么上心当然是因为多一笔成交，所得的佣金也会多拿一笔。
并且他也是站了雇主的立场上说话。
英特尔的basispeak虽然失败了，但手握不少专利技术，根据之前的评估，智能手表业务的价值大约在2亿美元左右。
这些数据是之前专业的资产评估。
朱晨大脑高速运转着，这笔交易自然不亏。
本来收购英特尔的这项ar业务就打算以4亿美元，而现在以5亿美元的打包的话，相当于只花了1亿美元顺带收购了智能手表业务。
波洛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可以好好思考下，这项交易绝对不亏。”
朱晨镇定自若，只是有些好奇，他看着对方，问道：“难道英特尔就不担心我们能够把智能眼镜研发成功吗？”
光华已经站在英特尔的对立面了，但英特尔反倒向这个敌人出售技术，让朱晨有些想不通。
“朱，我承认你成功把我逗笑了。”
波洛大笑完后，脸色随即冷下来，嘴角挂着嘲讽，说道：“连我们英特尔公司都失败的项目，就凭你们华夏人接手后也想成功？哦，如果是在梦里的话，的确有这个可能。”
这话一出，全场震惊！
尤其是英特尔的员工们，脸色浮现出焦急。
心里大骂波洛是蠢货！
这话私底下说没事，哪怕签完合同后说也行，现在怎么能说呢！
“对于波洛先生这种想法，我表示很失望。superlight（即vaunt眼镜）项目失败的原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朱晨的言辞犀利如刀似的扎入波洛的心里。
“vaunt眼镜无论是设计理念还是实现方式都有着光明的前景。但很遗憾，这个项目英特尔竟然交给了一头蠢猪来负责，不然也不会消耗了这么多的资金换来一个失败的结果。”
朱晨痛快的说完后，约翰脸色骤然一变，偷偷拉扯了下朱晨的衣服。
这话可太得罪人了。
这不就是把英特尔智能眼镜的失败归咎在对方的身上吗？
但实际上，ar、vr这些可穿戴智能产品，虽然可以成为人们消遣和娱乐的方式，但商业价值远远比不上智能手机。
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在ar、vr市场上，已经见证了一家又一家公司的项目关停、产品烂尾甚至是公司倒闭破产，在这里必须得提到那位叫做googlegss的壮士。
而英特尔的智能眼镜失败，主要还是需要投入的资金、技术要求太高，以目前的市场动态，英特尔必须及时止损，不然很有可能会连带影响到主营业务的研发和投入。
“你的意思是，vaunt眼镜失败的原因跟我有关？”波洛脸色越来越冷，有些难看。
朱晨反问道：“不然呢？”
波洛冷哼一声，不屑道：“那你的意思是换成是你，这个项目就能够成功？”
朱晨点点头，很自信地说道：“当然。”
波洛深呼吸了口气，他真的很想让这个讨厌的华夏人滚蛋。
但是他知道，ndg部门的失败已经给英特尔带来了不少的损失，而对方是唯一出价高的，如果赶走这些华夏人，
他相信英特尔公司的掌门人斯旺也一定会赶走它，并且毫不留情。
他尽力控制着内心的愤怒，强颜欢笑地说道：“那我很期待vaunt眼镜在你们手上能够大放异彩。”
听到这句话，朱晨有些意外。
原本还以为这次收购凉了，没想到对方还愿意出售。
看来英特尔公司真的准备放弃可穿戴智能的市场。
“谈判需要中止，我需要和我们校长商量一下，下午再见。”
说完，朱晨起身，带着约翰一众人离开。
就在朱晨起身离开，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波洛猛地从办公椅上站起，一把握住桌上的资料，用力地撕成碎纸屑扬起。
这一刻，来自全球顶级科技公司高管的风度消失得一干二净。
就像是一个路边喝醉酒的流浪汉，在发着酒疯。
“fk，这些卑鄙、恶心的华夏人！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至于旁边的员工，面对波洛的发泄，只是噤声不敢动弹。
波洛嘴边持续挂着“fk”离开会议室，准备去找斯旺汇报。
路上，裤兜里一阵震动。
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苹果公司的一位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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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