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九天天为沈清辞梳理灵脉,有时浑身无力走不动路,有时又跟没事人一样,沈清辞早就发现端倪。
或者说祈九对他毫无戒备,不曾想过伪装。
刚才沈清辞有意试探,现在能够完全确认,祈九”力竭“的真正原因,是雷电。
那一点微弱的气息,连一只山雀都打不死,祈九一个突破了第一重天的修士,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沈清辞忽然又想到,若按祈九这样,他渡雷劫的时候岂不是……
他心中正疑惑,祈九此时却慌乱无比,他努力想从沈清辞身上起来,费劲地挪动,眼看要掉下去。
沈清辞收紧手臂,吐息压下来:“别动。”
“你……”祈九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他偏头想离沈清辞远一点,“你故意的。”
见沈清辞没否认,祈九更加害怕。
沈清辞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会不会被人关起来,绑住手脚割开皮肤,掏出身体组织以供研究。
祈九瞬间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这里到处都是会法术的修士,他只是一个力气大一点的ai,什么都还没学会,轻易就能将他抓住。
他又一边安慰自己,他是ai,死是死不了的,也不会有太大的痛感,最多就是任务失败无法完成最终进化,被遣送回去。
祈九这样想着,依旧没办法不害怕,情绪都写在脸上。
“反正,你今天哪儿都别想去,”沈清辞还未察觉,自顾自道,“你回来的时候和朱璃峰的那个小子说了什么,我都听见了……”
他说着隐约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对味,话音戛然而止。
沉默了片刻,沈清辞低头想看清祈九的表情,这才发现祈九的异状。
他神色惶恐,眼底满是惧意,嘴唇也微微抿着。
沈清辞当即一愣:“你……”他猜到祈九或许与常人有不同之处,但没想过探究到底,刚才出手试探,是不愿祈九去朱璃峰……沈清辞从未想过,他这么做会让祈九如此害怕。
这不是沈清辞的本意,他有些后悔,难得不知所措。
他心里不是滋味,恍惚间觉得祈九的表情似乎快要哭了,下意识伸出手想碰一碰他的脸。
祈九向后一仰,躲开了。
沈清辞抬起来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压低声音,笨拙地安抚道:“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
他想把祈九扶去椅子上坐下,但他现下坐在轮椅上不太方便,只好就这么抱着,等祈九慢慢恢复。
“我只是不想让你去朱璃峰,”沈清辞语气也软了下来,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倒映着祈九,“姓秦的明摆着对你有意图,你还要去见他?”
那个秦远行最会哄骗年轻弟子,弄到手后玩腻了便扔,后来被不少人揭露,在门派内名声狼藉,就连沈清辞上一世都曾耳闻。
祈九眨了下眼,反驳:“我是……去见燕洲的。”
沈清辞并不提他被电这事,祈九心中忐忑,迟疑道:“只因为这个?”
“嗯……”沈清辞看出祈九在怕什么,他现在这样子,就像只担惊受怕的小鹿。
他忍不住轻轻顺着祈九的发丝,温声道:“别怕,九九,我不会伤害你的。”
闻言,祈九才慢慢放下心来,沈清辞又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不例外,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互相保守。”
他说的秘密,估计是自己丹田内有雷电之力这事,祈九想了想,也不再深究:“那你以后,不能再故意这样。”
沈清辞不假思索道:“好。”
祈九逐渐恢复过来,撑着扶手起身,在屋里寻了张椅子坐下,
沈清辞怀里一空,他安静几息,伸手缓缓抚过被压皱的衣物。
眼看时间不早了,祈九依然想去朱璃峰:“我和燕洲有约,要和他一起炼丹。”
沈清辞动了动唇,祈九抢在他前面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事的。而且你别听燕洲瞎说,今日是秦师兄碰巧也要来取药,才顺便同我们一路。”
祈九是觉得,单凭两次与秦师兄的相处,不足以判断他的目的,况且他当下确实什么都没做。
沈清辞按下丹田内的蠢蠢欲动,冷哼一声:“碰巧?你究竟懂不懂我说的意思?他是个断袖。”
祈九知道是知道,燕洲也这么说过,但他的确没听懂沈清辞的话,还以为他在强调秦师兄是个断袖。
“断袖怎么了?”祈九正色道:“断袖与常人没有区别,只是喜欢的类型不同而已。”
沈清辞听着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沉默了许久。
看样子祈九并不排斥断袖,自己竟有些诡异的高兴。
所以,他说秦远行对祈九有意图,可他自己……不也是吗?
沈清辞活了两次,头一回对谁有这种心思,他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祈九太固执,初见他时沈清辞一点都不想和他接触,可祈九总要在他面前出现。
而他早就意识到祈九在他心里的不同,只是还未曾考虑过别的。
他重活一世,喜欢的、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沈清辞点头:“好,我不拦你。”
他又补充:“但我想和你一起去。”
“你也要去?”祈九疑惑,“为什么?”
沈清辞垂下眸子,扯了扯腿上的薄毯:“想出去透透气。”
他转动轮椅靠近,在祈九身前停下:“可以吗?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在这长云派,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祈九自动理解为,他在门中最熟悉的人只有自己,其他弟子都不愿陪他。
祈九犹豫不决,他是无所谓的,但燕洲就不一定了。
此时燕洲的声音恰好在外面响起:“阿九!你在吗!”
燕洲到了约定的时间,在峰下不见祈九人影,等了一会儿闲不住,干脆沿路过来找他。
祈九应声推门出去:“我在!”
正好燕洲在,祈九便询问他的意见。
“可以啊,”燕洲当即同意,“那赶紧走吧。”
等祈九推着沈清辞出来,燕洲又有些后悔答应地那么快。
在他的印象里,沈清辞性格孤僻沉默寡言,以前偶尔在章华峰附近碰见,总觉得他这个人浑身都带着阴郁之气。
虽说现在和祈九同住,看上去正常了些,可他和沈清辞终究是不熟,到时候……会不会有点尴尬?
容不得燕洲多想,祈九已推着轮椅走在前面,燕洲只得跟上去。
去朱璃峰的路上,祈九碰上了他的二师父,何长老。
何长老平日里要教授符术、管理功绩阁和门下弟子,每日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时间来主动关心祈九的功课。
今日恰好碰上,何长老让身后的弟子暂且先行,单独问祈九:“最近修进展如何?”
祈九将自己目前的学习成果一一汇报,从储物袋中拿出空闲时练习的符咒。
何长老仔细看过,指点了祈九几句,又给了他一些符纸。
燕洲与沈清辞两人在不远处等待,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不说话。
祈九接下了符纸,沈清辞远远看见,若有所思。
原来祈九用的那些高阶符纸,是从这里来的。
何长老临走时,顺便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哪?”
祈九心想,何长老知道他的情况,应该没必要瞒着,于是老老实实说:“去朱璃峰。”
何长老眼皮猛地一跳:“你……又拜师了?”
“没有没有……”祈九赶紧摇头,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是一位相熟的弟子,愿意教教我。”
“也好,”何长老不忘叮嘱,“切记以身体为重。”
祈九应下,何长老随后施展法术离去,身影在几息之间消失。
—
三人来到朱璃峰,燕洲推开院门,就见秦师兄坐在院子里。
他离开之前,整间院子除了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偏偏这个时候在,燕洲勉强扯了扯嘴角:“师兄,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日无事,”秦师兄目光在沈清辞身上扫过一圈,最后落在祈九身上,笑道:“祈师弟,又见面了。”
祈九是来炼丹的,心中不免有些别的念头。
朱璃峰没什么好景色,更没有供玩乐的地方,祈九一连来两次,莫不是故意出现在他面前?
秦远行对自己的外貌极为自信,虽然外面曾有一些关于他的传言,但他身为长老亲传,身份不同于普通弟子,仍有大把的人拒绝不了他。
想到这里,秦远行看向祈九的目光更为炙热。
祈九客气地喊了一声“师兄”,推动轮椅和燕洲进了屋里,关上房门隔绝所有视线。
看不见人,秦远行更加心痒难耐,他原本还要出峰一趟,现在干脆哪儿也不去了,先回了自己房中,打算等祈九出来。
屋内的祈九与燕洲拿出各自的炼丹炉,沈清辞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没过多久,他转动轮椅,独自打开房门:“我去院子里。”
祈九正在控火的紧要关头,目不斜视,点点头表示回应。
此时,秦远行正在院子尽头的一间屋内,催动灵气烧了一壶热水,给自己泡茶。
突然“嘭”地一声轻响,他的房门从外面被打开。
秦远行还未能看清是谁,就被一股极为霸道的气息掀翻,面朝下扑倒在地。
来人用法术禁锢住他的喉咙不让他发出半点声音,同时狠狠踩住他的脊背。
“秦远行,”声音完全陌生,又像是谁刻意压低伪装过,让他听不出来,阴鸷狠毒地威胁,“你再敢看祈九一眼,我让你生不如死。”
同时,秦远行身上各处传来刺骨的疼痛,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他顾不上猜测这人是谁,赶紧不住点头。
他身后的力道随之一松,等秦远行爬起来回头的时候,早已没了人影,只有房门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