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寿宴,其实是家宴,可当今皇帝并无皇后,膝下子嗣也不多,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会将朝中重臣一起请去赴宴。
殿中左右摆着数十张小桌,小桌与小桌间隔着几尺的距离。
此时皇家尚未入场,大臣们已经陆续落了座,三三两两闲聊了起来。
“刘大人近来可好?”
“尚可,陛下寿宴安大人何以如此愁眉不展呐?”
“嗨,近日皇上龙体欠安,我是忧心社稷,寝食难安啊。”
“安大人鞠躬尽瘁忧君思民,真乃社稷之福啊!”
“好说好说,此乃我等为人臣子应尽之责。”
“可我昨日上街,看到有个往宜春院里走的人,与大人背影颇为相似……”
“污蔑!纯属污蔑!”
……
“三皇子到!”
太监一声通传,所有人同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脸上表情的变化也都不尽相同。
“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殿下安好。”
到底是皇权之争的主角之一,三皇子一进场,众大臣便纷纷起身行礼问安。
“今天乃是大喜之日,诸公皆为我天明的勾股之臣,切莫如此多礼。”
无论私底下是怎样,颜伯宇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如既往的儒雅随和。
即便已经手握众多朝臣支持,他依然微微笑着,恭敬还礼。
待他入了座,众大臣的议论之声便没有之前那么随意了,当然热闹的氛围还是不减方才。
随后几位早已失去争权资格的皇子纷纷入场,也没掀起多大风浪。
直到门外太监再次大喊。
“大皇子到!”
众人先是看了看三皇子,这才把视线聚集在宫殿门口。
“哈哈老三,你来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早啊。”
相比起颜伯宇,颜伯志身上少了几分随和,多了几许狂傲霸气。
许多从先帝开始为官的老臣都私下认为,如果把这两人的性格结合下,简直就跟年轻时的陛下一模一样。
“大皇兄说笑了,且快快入座,今日的宴席若没了你足足少了三成喜乐。”
颜伯宇起身拱手道,语气虽然恭敬,话里话外却都是刺。
到了此时此刻,他早就没了隐忍的必要。
“颜伯宇,本宫若是个笑话,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大皇子双目微凝,盯着他沉声道。
此话一出全场默然,众臣皆是如坐针毡,热汗涔涔。
这两人把不和搬到明面上,还是第一次。
其实他们的争斗在皇上遇刺后就已经完全走到了众人眼前,但说到底,天明还是颜宗政的天明,他们的一切都要看皇上的脸色。
如此这般兄弟不睦,落在陛下眼里恐怕是讨不了好的。
正在两人剑拨弩张的档口,一声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皇上驾到!”
刘忠特有的嗓音适时响起。
紧接着百官伏地叩拜山呼,“恭贺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好,众爱卿平身吧,咦?两位皇儿这是在说什么呢?”
待老皇帝走进来的一刹那,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这是遇刺重伤的模样吗?
精神抖擞满面红光,身形健硕龙行虎步,便说他还能再统治天明五十载都有人相信。
包括场中自认为已经掌握了实权的老大老三,此刻都呆在了原地。
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掠过众人走到龙椅前坐了下来。
如果说父皇之前的受伤是假的,那么他们结党营私,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的?皇帝任由他们肆意膨胀又是为的什么?
片刻后,还是老三先缓过了神来,一揖到底。
“启禀父皇,儿臣正与皇兄商讨贺礼之事。”
“哦?”老皇帝眉毛一挑,满面慈爱的看着大皇子问道,“老大,真是如此?”
大皇子微微一怔,随即赶忙低头拱手,“回父皇,确是如此,我等虽已备好寿礼,却无论如何都觉得这些俗物无法表达我等万分之一的心意。”
“好好好,难得你们有如此孝心,快快入座吧。”
“谢父皇恩典。”
老大老三齐齐拱手,退到自己的位置上,神色仍是凝重困惑。
“好了,既然人已经来齐了……”
“父皇这是把莲婷忘了?”
敢打断皇帝说话的,整个天明也找不出几个,莲婷公主恰好是其中之一。
“呵呵,你这丫头姗姗来迟,该当何罪?”
“父皇先别急着罚,莲婷带了个妙人来,父皇定会喜欢的。”
迎着众人的目光,一袭红裙的莲婷自宫殿外款款而来,在她身后,一名英武不凡的少年郎随之缓步走了进来。
“这,这不是林少侠吗!”
有些眼尖的大臣,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四国来使那次立下大功的江湖人士林晨。
可他与陛下寿宴有什么关系?
按理说皇上的寿宴无论是谁也不能不请示就带个无关的人来,往年也没有这样的特例。
场中唯有几个人的表情是不同的。
例如刘公公的高兴与欣慰,大皇子的惊愕与恼怒。
以及皇帝的平静。
“草民林晨,参见陛下,愿吾皇福寿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晨口中说着祝词,面上却是古井无波。
“林少侠不必多礼。”老皇帝微微抬手,“你能来庆贺,朕很高兴。”
这句话在别人那里是客套,可一旁的刘忠知道,皇上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发妻的死令他明白皇宫内院也不安全,将儿子送出宫外也全是不得已。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接受儿子的祝贺,无论其中有多少真心,他都发自内心的欢愉。
即使面上只能表现出一片平静,心中的波涛也早已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