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零章 崩溃

“主子,晚宴已经安排妥当,就等您入席了。”

“嗯,宾客都到齐了?”

“这有两批武林人士被拦在了镇外。”

“长虹帮?”

“是。”

门外传来两个男人低沉的交谈声,林晨躲在柴房的门后,油乎乎的嘴上咬着一支鸡腿,嘴里也塞得鼓鼓囊囊的,手上拿着半只烧鸡,动也不敢动,生怕咀嚼的声音都会引起门外之人的注意。

他与十九进了这后院一样的地方一顿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厨房,拿了点吃食才吃两口,听到了动静便赶忙慌不择路的躲进了隔壁柴房。

听口气,其中一人定是那颍川豪侠林浪,要是他们现在被当做小偷抓住了,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虽轻功卓绝,但也从未小看天下英雄,这林浪即是成名已久,其功力想必会在他之上。

在他身旁不远处,十九神色黯然的站立着,与林晨保持了一尺的距离,手中握着她最爱吃的馒头,却从始至终没有咬过一口,只是低着头,失语的凝望。

柴房里柴火高堆却清冷难耐,月光透过高处的窗口照在两人中间,点点灰尘在其中肆意的飘舞,好似要将他们生生的分隔开来

“主子?咱是不是该去花点钱疏通一番,或是做个担保”

那林浪沉吟许久没有说话,下人就有些疑惑的开口请示道。

“不必了。”林浪回绝的倒是果断,“不过是几个贺寿的闲人,长虹帮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此事就全当是不知情吧,有那份闲钱还不如多找几个人把那些义举夸大几番散播出去要来的实用多了。”

“小人明白了。”

“嗯,那个黎州来的小丫头可安排妥当了?”

“禀主子,已经安排了最好的位子。”

“那就好。”林浪顿了顿,话里透着几分困惑,“也不知财爷是怎么想的,有必要打探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虚实吗?她再有钱还能翻了烟州的天去?”

下人尴尬的笑了笑却不敢回话,牵扯到那位财爷的话题就不是他这种下人能胡言乱语的了。

“说起财爷,今年的贺礼准备的如何了?”

“主子放心,已经足分足额的备好了随时可以送去,回来时小人会一路宣扬主子把这钱都用来救济穷苦百姓了。”

“嗯”

特么的,好个颍川豪侠!感情全是花钱造势造出来的!

林晨心中颇有些义愤填膺,之前的敬佩与羡慕也全当是喂了狗了。

想想也是,若他真是豪情万丈义比天高,又怎么可能在长虹帮势力范围内与他们相安无事的生活呢,就算不是刀兵相向也该是互有摩擦的,可无论是他还是香芸打听消息的时候,都没有人讲过有关这方面的一点消息。

趋炎附势,趋利避害,弄虚作假,欺软怕硬。

如果这就是成为所谓侠的捷径,那他宁肯一辈子当个小混混。

至于这财爷财爷?财恶?应该不会吧。

想起之前听闻的烟州三恶,林晨心中一凛,但也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财恶的消息是这么容易透露的,神捕府怕是早就灭了他了。

门外交谈声渐低,林晨也没了想继续听下去的心气,心烦意乱的只想外面两个人早点走,自己好带着十九离开。

只是所谓言多必失,同样的,听多了也早晚会听到些不想听的。

外面那两人好似又重新说回了长虹帮的话题,那下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着。

“主子,听闻长虹帮翠微镇的分舵让人端了,连那梁子坤都让人烧死在观星楼里,咱还有必要这么怕他们?”

“你懂个什么江湖事!”林浪沉声道,只是他的语气也颇有些压抑恼恨,“哪怕长虹帮的高手都死绝了,只要它的背后还是荒土教,我等便如这天穹之下一蝼蚁,安敢得罪了他们,老老实实的认了这怂就是。”

“可小人听说诛杀梁子坤的那两个青年”

“哼,上官昊亦是仗着家世才敢动这个手,图这名声。”未等他说完,林浪便出口打断,语气有些不屑道,“至于另一个无名小子,听说后来抱着他那相好,两人重伤濒死逃离了观星楼,现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妄想澄源正本,澄清玉宇,颠覆这个江湖的规则吗?哼,不自量力”

两人的脚步声渐远,最后一句评价模模糊糊的传到了林晨耳中,他却已经无暇顾及许多了,那么努力的瞒着十九便是不想她有什么愧疚的想法,等晚些时候梁子坤的死讯在传到她的耳中,自己自可置身事外。

如此既解了十九对碧柳山庄那未知的亏欠之意,又不必让她对自己觉得愧疚,当真是一举两得之举,却没想到竟无意间被这颍川豪侠破了功,如今也就只能期待她没有听见吧。

想着,他转过头,看向了十九。

那是,一个崩溃的少女。

没来由的,林晨这么想到。

她转过了脸,倾斜的月光将她皓雪凝脂般的脸颊上下分隔,薄唇琼鼻露在月光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滑过下颌画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随后滴落在地,溅起几许灰尘,泪痕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更显盈润,反射着摄人心魄的晖光

阴影中,却是一双灰暗无神的眸子。

香芸莫名的有些焦躁。

酒席上那林浪一直在套她的话,她自然是不可能将目的说出来的,只是强调自己来烟州是为了做些小买卖。

商人为逐利奔走东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这林浪也就没有为难她的理由。

几番没有什么意义的交谈后,香芸找了个借口就退席了。

心里念着林晨,回去的路上便加快了些步伐。

等她回到客栈,看到林晨与十九两人果然乖乖的等在房间里时,她心里的担忧总算是放了下来。

只是十九说是身体不适早早的就歇息了,林晨的表情也好似有些怪异,让她多少有些好奇然而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问题,自己一个做妾的哪有资格去管。

请了安告了退,香芸回到了房间,洗漱更衣后便准备就寝了,虽然还有许多许多话想跟林晨说但此时此刻的他,当属于凌十九。

今日他回来,香芸心中说不出的高兴与放松,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着床边的帷帐,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夜幕渐深,月入西楼。

香芸悠悠的转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四下张望着。

炭盆早已没了温度,按照林晨所说的,如果没有开窗炭盆最多只能燃半个时辰左右,否则便有中毒的风险,她不知真假,但既然他这么说了,香芸便只得认真对待。

这个时辰了,想必是小茹等自己睡着了,熄了炭盆她才睡下的吧。

想着,香芸转过了头。

“小茹”

“唔,姑爷,不要”

一旁的小榻上,小茹裹着棉被难捱的轻呼着,脸上倒是笑的香甜,只是那奇怪的叫声听的香芸一阵脸红心跳,轻啐了一口支起了身子。

她习惯晚睡,此时醒了就很难在睡着了。

披上外衫坐在窗边,刚打算拿些账目校对,目光转到油灯上,这才想起小茹已经睡下了不好点灯。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香芸自然不会去打扰小茹休息的。

看着小榻上嘟嘴傻笑的小茹,她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思虑片刻,鬼使神差的竟冒出了去林晨房里看看的想法,且这个想法随着她的胡思乱想,与小茹那不知羞的娇呼越发浓烈。

虽然按照林晨的想法,两人之间还需等玉娘亲口认可,但做些不那么过分的事总该可以吧

“呼冤家。”

想着,香芸心头猛地一跳,娇喘两口粗气,轻咬嘴唇起身将外衫穿好,往外走去。

轻轻合上房门,香芸脚步仍有些犹豫,但磨磨蹭蹭的到底还是走到了林晨的门外。

踌躇片刻,她银牙轻咬一跺脚还是将手按在了房门上便要拍门。

正在此时,忽的,一道凛然刺骨的寒气扑向了她!

“啊”

香芸轻呼一声,便吓得闭上了眼。

那道寒气却好似被这声轻呼所摄,紧要关头偏离了方向,擦着香芸的鬓角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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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惊魂未定的香芸睁开眼,感觉身体并无异样,拭去额间的冷汗,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房门上。

心焦林晨她便管不上那许多了,抬手就要敲门,怎料手刚伸到半空中,房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香芸粉拳轻握,抿着嘴唇推开了门,身前似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阻力,却不深厚,她费了些力气便挤了进去。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房间里原来有道围成一团,不断浮动的气流将屋里的声音尽数隔绝了。

疑惑间再抬眼往里一看,一幕令她终身难忘的画面便深深的映在了她的瞳孔中呆愣着,甚至忘记了呼喊。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十九是在传功。

一边哭,一边传功,一边喃喃的说着对不起这副画面太过震撼,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身为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娇羞。

她不知道十九这是怎么了,只是单纯的觉得,好心疼。

许久许久之后想是传功完毕了,香芸为两人收拾好身上狼狈的汗珠,便抱起趴伏在林晨身上仍在啜泣不已的十九,回到了自己房中。

“小姐。”

小茹不知何时醒来了,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呼唤道。

香芸就着月亮的微光,急忙将十九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褥,随后点燃了油灯。

“小茹,快去打盆热水,把火盆烧起来。”

“啊!是!”小茹这才看清眼前的两女,见那位十九姑娘泪如泉涌的模样,心头一滞,急急忙忙穿上袄裙跑了出去。

不一会,火盆中燃起了炭火,小茹将热水放在一旁后,便识趣的退到了门外。

香芸也不说话,只是恭敬的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她啜泣的声音,火盆里的木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让两人间不至于显得太过沉寂,片刻后,十九的哭泣声渐止。

“我本以为林晨身边跟着隐瞒身份的胡玉娘已是奇妙非常了,现在却我虽不懂武功不通江湖,可也明白那种徒手操纵气流的武技绝非寻常。”

香芸起身拧好布巾,一边蹲在床前温柔的给十九擦脸,一边轻叹道,心中却满是怜惜,十九对林晨的爱意她看在眼里,要如此隐秘最爱的人,她心里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她可比林晨要精明的多了,一眼便看出了房中的一切皆是十九所为,再加上传功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她自然也就明白十九并非一般人了。

“香芸不要问。”

十九淡淡的轻声道,她现下虽止住了哭声,只是眼中灵气未聚,涣散一片。

她不喜欢撒谎,尤其是对亲近的人。

“好。”

香芸轻点螓首,毫不犹豫的应道,将布巾过了热水又为十九擦了一遍。

照顾十九是种别样的享受,曾几何时,她曾以为这世上定然没有人会忍心去欺负这么一个人间精灵,可今日她才发现,也许林晨就是那个意外。

他的柔情,有时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在他自顾自的为了十九拼尽一切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也许对于十九来说,宁愿愧疚一生,也不想他受半点伤呢?

这两人太过不坦诚。

“我送你回房间。”将布巾挂在水盆边,香芸轻声道。

十九却不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手边却下意识的拉紧了身上的棉被。

“噗”见她这番不经意的可爱作态,香芸掩嘴轻笑一声,“好好好,香芸这做小妾的,白日里才服侍完老爷,夜里又要服侍夫人,当真是苦命的紧。”

说着,便将门外的小茹叫了进来,再回来时,十九已是面朝墙壁,身体明显向里蹭了蹭,空出了个一人多的身位。

见此情景,香芸心头一热,取下外衫,和衣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