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得到过,失去二字也就无从谈起,可一旦拥有了又会日夜担心失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亦是如此。
患得患失这个词,当真是香芸最真实的写照。
过去的年岁里,那个幼年时便喜欢穿着襦裙站在桃树下的她,也曾皱着眉想过今后要嫁给怎样的人,怎样去打理整个家庭。
那个人也许不是最好的,但自己一定很喜欢他,普普通通的婚礼,就在那颗桃树下两人谈天说地相约百年,共饮合卺酒随后相视一笑。
他们的婚事也许会很惹人关注,但很快就会渐渐的淡出所有人的视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应当是在事业有成之后,她没什么野心,黎州商界龙首大概就足够了。
之后她会在丈夫的百般恳求下生下一对孩子,最好是一儿一女,一个孩子会让他感到很孤单的吧
再之后,陶家会因为她的疏于管理而日渐萧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仍会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也许他会花心,从外面带回别的女子,甚至与那女子已经珠胎暗结那样的话自己会很生气,可大抵还是会在他的软磨硬泡百般讨好下迎那女子进门
自己会好好教她如何恪守妇道,如果那女子识趣,她会将陶家的部分生意交给她
随后孩子大了自己老了,那女子安分的一生都称呼自己作姐姐,弥留之际恳求自己好好照顾她的孩子,然而嫡子庶子间到底是要争一争的,可那时的自己大概早已朱颜辞镜去,口中念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脑海中浮现的,却都是年轻时与那女子间的纠结隔阂
她想了很多,从嫁做人妇,到儿孙满堂那人生也许不完美,可总归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不可复刻的宝物。
然而事实总是与梦背道而驰,她,即将成为林家的一房妾室。
堂堂陶家千金居然屈尊降贵去给人做妾,这事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的,但尊是什么尊?贵又是什么贵她再尊贵难不成还能越过胡玉娘去吗
至于凌十九,她不知道这姑娘是个什么身份,但她实在是太美丽太善良了,那份纯净与灵气?让人生不出一丝想亵渎她的心思。
所以开口叫这两人姐姐?她当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呀
午饭是四人一起吃的,本来小茹只是在一旁侍奉?十九姑娘却说看不习惯别人站在身边真是个温柔的女孩啊。
为她将塞满食物的嘴边残渣擦净?香芸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却越发纠结可事到如今,她没得选?就算在这场戏里?她只是个配角。
“香芸。”
眼见着香芸朝两人福了福走出了门?林晨纠结片刻还是追了上去?十九看在眼里也并未阻止,拿起刚才剩下的馒头又啃了起来,她太久没吃到馒头了很是怀念这味道。
“嗯?”
他们的客房是相邻的,香芸刚打开房门要进去?便被身后的林晨叫住了。
“那个”林晨似有些犹豫,左右看了看便拉着她进到了屋里。
“怎的?早上没吃够?”香芸一脸笑意的眨巴着眼睛,说是吃?又好像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我”
都说人犹豫的时候会词不达意?林晨这货愣起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香芸咯咯一笑也不再逗他?“今日楼下那家子主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干什么的,家底如何,祖上何人我都已经拜托唐姑娘去查到了。”
自己男人什么脾性,她是再了解不过了?遇到义愤填膺之事又怎会袖手旁观但这呆子做事太过莽撞,她怕他会因此受伤,所以也正好想借此机会敲打敲打。
果然,一听到香芸早已帮自己查清楚了,林晨眼中露出几许惊喜,忙拉着她的手就要出门,“如此甚好!陶大小姐果然是林某的腹中蛔虫,事不宜迟咱们赶紧”
呸!你才是蛔虫呢!这人说话也忒没数了。
香芸白了他一眼心中轻啐一声,手上倒是毫不犹豫的挣开了林晨的大手,攥着衣袖后退两步看着他,“你且莫要慌忙。”
林晨见她如此面上便是一愣,随后有些焦急道,“等不得呀,看那女子的模样兴许兴许”
“我知你心善,但我且问你,就算你现在去了要如何帮她?”香芸点点头,对他的善意先是予以了肯定,随后认真的开口询问道。
“这咳,我没想好。”林晨抿着嘴这那了半天,随后老脸一红道。
“你不必诓我。”香芸摇摇头,“你这人最是冲动鲁莽,所想之事我再明白不过了,你心中有两计。”她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继续道,“其一,便是狠狠的教训那主家与夫人一顿,好替那小妾出口恶气,可对?”
“胡说!”林晨面色忽而涨红,比起受了冤枉却更像是被戳到了痛脚,“你你你,你有本事说第二条我听听。”
香芸看他那呆样噗嗤一笑,继而弯下第二根手指道,“其二,给那小妾一笔钱,无声无息的将她送到附近的镇上,林少侠,本小姐可说中了?”
林晨脸上露出两分赧然,挠了挠头,“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个啥,咱们赶紧去”
“不行!我还要再问你”香芸双臂环抱在胸下,柳眉微皱,“你可知道你如此做的后果是什么?”
“后果?”他面色一怔,“那小妾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呼,果然,这呆子做事从来不去想后果
她没有玉娘的本事,也做不到宠着信着林晨,那便将一切都剖开来,一点点让他看个仔细!
“林晨,你冲动下跑去教训主家与夫人,等咱们离去后,他们会将所受的苦楚加倍奉还给小妾,这可是你想见到的?”
“这”
“其二,你将那女子扔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且不论她是不是能凭自己的双手过活,单就一个没有夫家却怀有身孕的女子,周围的人要怎么看她?”
“我我只是”林晨脑中混沌,抬手抹了抹额间的细汗,目光四下游移着,有些无措。
香芸见此,一口银牙忽而咬紧,急走两步,抱着他的脸盯着他肃声道,“积销毁骨,人言可畏!你如此将她往火坑里推,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更来得痛快些!还是说,你的侠义之道便是只让自己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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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温柔与善意反而会将他人推入深渊,需要的其实是更谨慎斟酌的手段而非一腔热血。
她本不想将话说的那么重,训诫林晨她又何尝不痛楚,可一想到林晨今后会因为这些事情后悔受伤,她便全忍下来了。
她宁愿多受些苦楚,只要他好。
“我只是”林晨双目有些无神的呆坐在一旁得椅子上。
香芸的一番话,忽然间像是直接推翻了他之前一切自以为是的行侠仗义林晨心中忽而有些惶惶,他知道香芸这不是在否定他,可一时间竟还是有些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香芸,我该怎么办”
见他如此,香芸心如针扎,也不管地上多少灰尘,跪在他身边伏进他怀里,“我知你迷茫好相公,香芸知你迷茫,可你千万莫要自轻。世人趋名逐利,唯你永远不计得失的帮助他人,在香芸心中相公就算不是盖世豪雄也当得起侠肝义胆四字,这本是无错的。”
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善举可能会害了他人时,是不是都是这样一副状态,香芸不知道,可她明白,林晨这是太温柔,温柔到为不知是否存在的事情在自责
这是道坎,需要他自己去想明白,她能做的也只是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