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插翅难逃

笛声悠扬,琵琶清脆,少女向后倾仰,腰枝随着阵阵乐声渐渐压低,罗裙层层向外延伸,将那凹凸有致的迷人曲线彰显得淋漓尽致,犹如一朵含苞绽放的花。

她缓慢抬起衣袖,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在袖间水波潋滟。

她慢慢试探着,一步步向他移近。

她的心跳愈发地快,心里预想着被他愠怒制止的情形,面色的绯红与面纱的雪白,对比鲜明。

她微蹲下娇躯,将酒樽拿在手里,怯生生地呈给他。

——却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舒玉心口一缩,倏然抬眸。

袁景神色微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缓缓掀开了雪白的面纱。

随即,他眸中似波涛翻涌,晦暗不明。

他接过她手里的酒樽,一饮而尽。

舒玉心中发怵,脉脉的秋眸中透着楚楚可怜。

他掀开了面纱,看清了她的脸。

他接受了她递的酒,算是愿意了吗?

她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一点点,慢慢地,触碰到他的身子,素手妩媚撩人地抚上了他的肩。

她的目光轻扫,如春风拂面般柔和,不疾不徐地,又在他身上款款停驻下来。

而袁景深邃的目光,也始终是寸寸落于她。

江南太守看着袁景难得转亮的眸色,心中暗喜。

——这位指挥使,算是动心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舞也临了,舒玉眼中的柔媚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哀求。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求。

她求他能救她。

小姑娘眼中噙满了泪,一双眸水汪汪地凝着他,紧紧瑟缩在他怀中的娇躯不断地发着抖。

袁景眉心一动,眸色暗了几分。

舒玉见他面色微顿,忙收回了对他的触碰,本就发热的脸颊更加潮红,手心的汗也岑岑地渗出。

她心中,几近绝望。

他面上坐怀不乱的神情告诉她,他并未动容,她与那些对他献媚讨好的女人,并无区别。

而他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死对头的女儿,看着她如此卖力地取悦他,应是觉得十分可笑与快意。

舞毕,竞价的竹板声再次响起,台下一片哄然,热情高涨,纷纷激动地抛出价格……

毫无疑问,这场的竞价异常激烈,如火如荼,就算是最低价,在平常也断然是见不到的。

一个小姑娘的初.夜,就这样被一群兴致高涨的男人加码抬价,价格成百上千地翻倍上涨。

竞价声、竹板声、男人的呼喊声及薛妈妈的媚笑声掺杂在一起,舒玉怯生生地僵立着,看着台下的男人个个面露淫光,眼神直勾勾地盯在自己身上,犹如一只被豺狼虎豹包围的小白兔,既绝望又无助。

而蔡王,出了十万两的高价。

他正眯起眼得意地笑着,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台上唾手可得的猎物,眼中□□熊熊燃烧。

那团□□灼灼盯在舒玉身上,她两腿发软,大脑发白,头皮仿佛被人死死抓住般酥麻,心也猛烈地跳动着。

此时的袁景垂着眸,淡定坐在原地不动,并不与那些人争抢,她只有暗暗祈盼其他人能多出一些银两,她不想被蔡王选中,她不想死!

她的朱唇微微颤抖着,想哭,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看见她哭,袁景心头一紧,握着香囊的手不禁用了用力。

他见不得她哭。

只见小厮竹板一抬,蔡王的笑意也愈发地深,眼看着这场竞价将要拍板成交时,台下却骤然响起一声清沉的戏谑:

“蔡王殿下?”

蔡王被打搅了兴致,不耐烦地皱眉回头一瞥,嘴角顿时僵住。

怎么袁景也在场?

什么时候,他也好起这口来了?

若非这天下除袁景之外,再无人敢在王侯面前如此嚣张,蔡王还真以为自己是眼瞎了。

蔡王搭在扶椅上的手用力一抓,僵硬地笑了笑,心虚地强撑着自己王爷的颜面,不在众人面前表现出露了怯。

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噤了声。

能让蔡王神情如此不自然的人,在朝中定然是权势滔天。

袁景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目光上下一扫,笑吟吟道:“蔡王殿下好兴致啊。”

他的笑容和语气,虚假的很。

蔡王被他笑得脊背发凉,尴尬不已,只得生硬地打着圆场:“本王恰巧经过,来看个热闹罢了。”

袁景冷嗤一声,抬眼示意了一下他身后站着的几个美人,似笑非笑道:“那可是巧了,本座也是恰巧经过,倒看了殿下的热闹。”

一听见“本座”二字,在场的人个个噤若寒蝉,抖如筛糠。

能自称本座的,可不就是锦衣卫那狠戾的指挥使?

眼前这场面,就连一贯圆滑精明的薛妈妈都吓破了胆。

她见惯了贵人,可却是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见着指挥使这般尊贵的。

蔡王心里发虚,看来袁景今日是盯上他了。

不过来风月之地找美人消遣,一没触犯国.法,二没违背人.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锦衣卫没理由抓他。

蔡王神色一顿,为掩饰内心的惧色,他扯着嗓子哈哈笑道:“袁大人这话可折煞本王了,这算什么热闹?既然来了,袁大人也该尽兴啊!这样吧,本王身后的美人,随袁大人先挑!”

蔡王大手一挥,大度地礼让起来。

袁景也不客气,眼皮一抬,懒洋洋地向台上看了一眼:“本座只钟意舒姑娘一个人,东智,把人带走。”

舒玉瞬时怔住,以为自己听岔了。

何止她,就连东智也是一头雾水,他看看自家大人,再看看台上的小姑娘,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脑后。

自家大人何曾有过这样的心思,莫非是千年铁树要开花了?

看着满面悠然的袁景,蔡王的脸色瞬时暗了下来。

原以为袁景是个什么辣手无情的人物,没想到竟也是个会玩的,为了睡女人,竟特意从长安跑到江南来!

纵使蔡王心里万般个不情愿,碍于袁景的权势,他只得忍下不满,悻悻地腹诽着带其余的姑娘径直上了楼。

“等等——”

清沉的声音悠悠响起,蔡王脚步微顿,心“咯噔”一跳。

他迟疑着转过身,见袁景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

“蔡王殿下别急,既然来了,也跟本座解释清楚,蔡王府上那些兵器都是哪来的?”

蔡王一听,眼睛瞪得滚圆,知道事情已经隐瞒不住。他快步跑下台阶,扑到袁景面前恳切低声道:“袁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本王一马,好处肯定是少不了您的……本王可是皇亲,锦衣卫总不能把本王抓起来啊!”

袁景懒得与他废话,眼神一动,身后的锦衣卫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蔡王押了出去。

众人瞠目结舌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一个锦衣卫指挥使,随便一句话就能将蔡王这样的皇亲抓进诏狱,足可见这位指挥使的地位之高,权势之盛!

薛妈妈瑟缩着脖子,眼神直直瘫在地上。

蔡王可是她的靠山,现在蔡王倒了,他得罪的人又是锦衣卫,她这梦花楼还如何在江南立足?

东智见众人还杵在原地不动,扬声斥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散了!都这么爱看热闹,要不要来诏狱看看啊?”

“诏狱”二字如同催魂夺命的厉鬼,直吓得众人两股战战,忙不迭一哄朝门外涌去。

台上的小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得怔住,凝着袁景出神。

“舒姑娘,跟本座来吧。”袁景抿了抿唇,语气缓和下来。

舒玉被他一唤,方才缓过神,乖乖地提着裙摆上前,跟在一众锦衣卫后面走。

袁景眼神微动,向后一扫:“过来。”

他的声音并不高昂,却让舒玉听得清清楚楚。她双颊染上两抹潮红,蹑手蹑脚地快步走到袁景身旁,羞怯地敛了眸。

屏息间,她感觉到他的手臂隔着她如绸的墨发,虚虚地揽在她的腰间。

想着他是她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舒玉也娇俏地顺着他的方向靠了靠。

薛妈妈见状,眼珠滴溜溜地一转。

虽然蔡王倒了,但若舒玉能把指挥使伺候得高兴了,这梦花楼不就能兴隆如旧?

她美滋滋地打着如意算盘,娇媚地笑着颠颠跟过去引着他们上楼,到了最奢靡的一间包间。

而舒玉,就这样被袁景虚虚地揽着,随他缓缓走进包间中。

刚进了包间,阵阵幽香便缓缓浸入鼻中,直渗至五脏六腑,甚是好闻。

而舒玉却瞬时觉出不对劲。

她被寄养在乡下,曾向一制香高手习得了不少香料知识。

这屋子里充斥的幽香,分明是一种香药,名为失魂散。吸入了失魂散的人,五脏六腑就像被撕裂般痛楚,浑身如烈火焚烧般难耐,只有阴.阳相合方能缓解痛苦。

若无解药,最终便只能是气血耗尽、衰竭而死。

舒玉的目光四下扫视着,终于在角落处发现了那正燃着的香炉。

梦花楼中,何来失魂散?

是何人如此阴毒?

此时包间内,只有她,袁景,以及江南太守三人。

看着满脸谄媚的江南太守,见他眸色闪过一丝狡黠,她猜测失魂散与这看似憨厚肥胖的中年男人脱不了干系,他一定是提前服用过解药。

看来是他的把柄被锦衣卫抓住,他想在梦花楼将袁大人置于死地!

怎么办?

舒玉焦急万分。

得赶快让袁大人知道此事。

舒玉随袁景坐下,在身旁缓缓地斟了一杯酒,娇娇地笑着端了起来,待袁景接过她手中的酒樽,她便又温顺地伏在他的肩上,一只素手勾着他的脖子,娇艳欲滴的唇瓣紧贴着他的侧脸蹭来蹭去,又羞怯地去咬住他的耳垂……

袁景僵硬一瞬,端着酒樽的手顿了顿。

江南太守在一侧看得发愣。

如此胆大妄为,敢跟指挥使如胶似漆的女人,她还是头一个。

舒玉娇滴滴地缩在他的怀中,柔情似水,目光时不时暗暗扫一眼江南太守。

终于,趁江南太守不经意,她又钻进他的颈窝,压低声音耳语道:“是失魂散的味道。”

袁景面色如常,揽着她的手紧了紧,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勾着唇角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

蔡王被抓,这江南太守的背后一定另有其人,或许就是魏贵妃。

此时舒玉面上与袁景勾勾缠缠,心里却慌得很。

若是袁景中了失魂散,岂非他们都要葬身在这梦花楼里?

除非,是让那江南太守提前以为他已经被失魂散控制,情动不能自抑……

舒玉感受着袁景脖颈传来的温度,脸颊绯红。

她若是对他用了这种办法,只怕他会愠怒。

可哪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事已至此,舒玉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心一横,闭着眼贴近他的唇,慢慢地,一点点,一点点,轻轻地吻合。

袁景眸中惊诧一瞬,继而眉目间尽数被温柔所占据,他迎合小姑娘湿润的唇,修长的大手紧扣在她的脖颈,与她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看着两个人卿卿我我、吻得难舍难分,江南太守狡黠一笑,心里美滋滋地想:计划成了。

他干咳了几声,扭动着肥胖的身子,佞笑作揖:“既然如此,下官也就不打搅袁大人的兴致,先退下,退下了。”

袁景“嗯”了一声,转而道:“记得关门。”

江南太守识趣地迅速退了出去,两手一并将房门合上。

听见门“吱呀”一声被关上,舒玉忙起身去熄灭了香炉,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只是这如释重负之后,她才恍然意识到,那块在心底一直压着的石头。

房间里传来一阵地板的声响,舒玉身子僵直,就在转身的一瞬,他已然站在她面前。

她垂下长睫,不敢去直视那深邃的眸,只软声唤道:“袁大人……”

此时,她的脑中乱作一团,嗡嗡直响。

她知道,他不是菩萨。

他只做交易,不送人情。

她想求他为她赎身,就必定要付出些什么。

比如,她自己。

舒玉心一横,指尖颤抖着环住他的腰身,在他的腰封间摸索着。

她居然忘记了如何解男人的腰封……

其实梦花楼主要培养的是姑娘们行事时的情.趣,至于解腰封,还真是没细细教过。

舒玉焦急而窘迫,小脸不由泛了红,手心也涔涔渗出了汗。她咽了咽,两手在他的腰间环绕许久,却仍未将腰封解开。

袁景含笑看着她,终是缓缓开了口。

“本座教你。”

他有温度的大手轻轻握着她的,一点一点,细致地,耐心地,教她解开了自己的腰封。

“舒姑娘可记住了。”

他将青鸾腰带放在一边。

舒玉点点头,娇滴滴的嗓音轻轻响起:“大人可好些了……”

她指的是失魂散。

袁景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房间里,又是一片寂静。

舒玉明白,自己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自己该主动些,让袁大人知道,她是自愿的。

她不想待在梦花楼。

她想服侍他。

舒玉眸中碧波流转,柔柔地替他脱下了外衣,糯声道:“大人……小女想……”

她的声音娇柔甜软,在这暧昧的气氛之下,直酥人筋骨,撩人心弦。

舒玉脑中空白,面颊也越来越滚烫,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手上的动作却未停下。

忽然,她纤细的手腕被他轻轻攥住。

“舒姑娘有事求本座?”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

舒玉被看破了心思,一阵羞赧。

若是承认,被他知道自己是带着目的接近他,只怕自己便是下一个因妄图接近他而惨死的女人。

她索性便不回答他的问题,仰面踮起脚尖,用一只素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搭在他的肩上,眼神向下微转,唇瓣向他贴近……

忽然,她被他拦腰搂住向下一按,整个人躺在地板上,头被他的手护住。

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与自己的交织在一起。

明明是她先勾他的,可当真的被他覆在身下时,她心中却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舒玉一双杏眼直直地睁大,惊恐万分,甚至忘了呼吸,只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在她纤细的腰上渐渐缩紧,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别紧张。”

舒玉连连点头,娇怯地颤着声音回了句“好”,身子却已僵直,心口迅速起伏着。

他闭着眼,气息拂过她的额头,鼻子,最后到了红润的唇。

舒玉本能地想要推开,袁景抓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叠放着紧扣在头顶。

她就这样被他攥住,感受着他的气息从嘴唇又慢慢下移,到了脖颈……

她只想着如何逃离蔡王的魔掌,此时却落入了袁景的手掌心,插翅难逃。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普通的互动,没有开车,千万不要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