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秋玩累了。
车是林跃开回市里的,比较她的一路狂飙,他开得平稳多了,从来没有急刹或者急转的情况。
叶蓝秋坐在副驾驶上,偏头看着窗外,黑猫被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不时努力伸长脖子,发出一声抗议的“喵”叫。
“你说的,我陪你跳了,晚上就好好吃饭。”
叶蓝秋又往那边侧了侧身:“那你想请我吃什么?”
游园的时光是快乐的,也是短暂的,最终还是要面对昼夜交替,对她来讲,时间就是横在心头的一根刺,扎人特别疼。
想起蹦极时的一幕,她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不想再跟他亲近,因为她不想折磨他,不想他伤心难过,一方面又特别依赖,人越在脆弱的时候,越想有个喜欢、信任的人守在身边,哪怕只是静静陪着,不是吗?
而这个社会……真的让她感到无力和失望。
林跃说道:“为庆祝中了两注三等奖,我请你吃大餐。”
“白得6000块就学人请吃大餐,你还是留着还信用卡吧。”说完这句话她似乎想起什么,转过头来看着他的侧脸:“我记得……你刚换了一部手机吧,还是苹果4,怪不得你会破产,活该。”
“要想收获一些东西,有些投资是必须的,就像昨天告诉你的,我和女杀手的故事,知道她是怎么爱上我的吗?”
“怎么爱上你的?”
“因为500块。”
“500块?”
“廉价吗?”
叶蓝秋摇摇头,今天那两张蹦极票只值300。
“我警告你,不许打我的主意,咱们是雇佣关系。”
“对,非常纯洁的雇佣关系,所以……陪你蹦极得加钱。”
“林跃!”
“怎么了?”
“你能不能别那么庸俗。”
“那就来点不庸俗的。”话罢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陡然提速,笔直驶向三江口。
半个小时后,中农信大厦35楼。
叶蓝秋坐在包厢的座位上,手支着头遥望三江口的夜景,看着霓虹点亮半座城市,江面上的船只偶尔拉响汽笛,为喧嚣的夜注入几分庄严。
她面前摆着吃掉一半的锡纸排骨饭,旁边还有一碗看起来清汤寡水的海鲜羹,中间是砂锅鱼头,在过去是水果拼盘。
对面林跃已经扒光盘子里的炒饭,正在用需要额外付费的纸巾擦手。
“我听说过这个餐厅,不过它的包厢很难订。”叶蓝秋看着外面的夜景说道。
咔~
一声轻响。
她回过头看时,发现林跃已经收起相机。
“你是不是也经常给你前女友们这样拍照?吃饭、奔跑、微笑、打呵欠,甚至出糗的瞬间?”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发现你拍得照片都很好看,以前学过?”
“哦,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摄影社。”
屁!
林跃上大学的那会儿确实去摄影社报过名,要说为什么选摄影社,当然是为了接触小姐姐了,君不见网上各种“***”,一多半是色影师和模特、空姐奉献的?
然而进去了才发现不仅会费奇高,设备门槛也很离谱,起码要一台单反吧,配几个镜头吧,入门也得1w+吧,出各种活动还得集资,关键是那群玩spy的妞儿哪一个不是久经沙场,人家的焦点都放在富二代身上呢,像他这种穷人,还是自动退社比较好。
后面有了系统,在电影世界生活许多年,有钱有闲,就算没有系统学习摄影技术,日积月累之下比专业摄影师或许不如,比普通人自然强得多。而且他的精神力远超普通人,又有【复眼】这样的技能------和【嗅觉动物】一样,不管是为练习还是适应,大部分时间都开着,要想捕捉叫人惊艳的瞬间,并非难事。
叶蓝秋说道:“我更好奇你女朋友为什么要跟你分手了。”
林跃说道:“因为我太优秀了,她跟我在一起很有压力。”
叶蓝秋瞪了他一眼:“是来自银行催款员的压力吧。”
林跃把用完的纸巾丢进垃圾篓:“吃饱了吗?”
叶蓝秋点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问那么多干什么。”
林跃收拾好东西,当先走出包厢。
俩人没有上车,沿着夜里的街市往南,途径一个只有几张餐桌的小东北菜馆时,他停了下来,站在门口看向屋内。
“怎么了?”叶蓝秋一脸好奇地道。
林跃指指吧台左边固定在一个铁架子上的电视机。
宁湖台正在播放《今日事件》,她看过去的时候,那张永远忘不了的老脸在眼前一闪而过,然后是主持人的评述。
“东湖路派出所的民警告诉本台记者,老人的违法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他们是当场抓到正在进行***的两个人,不存在钓鱼执法,因为老人年纪较大,还有一些健康问题,根据相关法律,经上级批准已经免除拘留处罚。不过,依依想在这里问一句,老人的遭遇,真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吗?遇到这种情况,派出所的民警在办案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更谨慎一些?”
叶蓝秋愣住了,因为前天下午她在农行大厅看到记者对老人的采访,那人对着镜头问了一句“当我是什么了?嫖客吗?”
她很受伤,很难过,明明是那个老人说话阴阳怪气在先,售票员咄咄逼人在后,再加上身染绝症的烦躁,忍不住说了一句气话,结果就被逼到了生活的死角,还被侮辱成小三、小姐。
没想到中间隔了一天,那老头儿真就因为嫖娼被抓了,还上电视节目喊冤,她消失了两天时间,可是事件热度并未散去,反而有扩大化的迹象,这是为什么呢?
“好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眼见主持人转移了话题,林跃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你不觉得奇怪吗?前天他才说了那些话,今天就因为嫖娼被捉,这也太巧了吧。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他?”
“这我哪里知道。”林跃耸耸肩:“这种事只要被抓了现场,翻盘的可能性很小。就算背后有猫腻,你没权没势没关系,派出所的人也不会深入调查,要知道类似的案件每天都有发生,又不是盗窃、诈骗甚至抢劫杀人,这种小case,当事人一喊冤就要深入调查的话,警察们别干正事了。要我说,这老东西蠢得可以。”
“怎么讲?”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想的都是息事宁人,越少人知越好,他倒好,跑到电视节目喊冤,名誉这东西,别说很难恢复,就算能恢复,他的后代也会被朋友、同事私下议论。这电视台的记者吧,也没安好心,听起来是呼吁派出所的人重视,重新调查这件事,实际上是要激化事态,搞一个大新闻。”林跃阴阳怪气地道:“我们不是新闻搬运工,我们是新闻制造者。”
“我怎么感觉你在幸灾乐祸?”
“有么?”林跃说着话搂过她的肩膀,转身进了旁边的南城夜半音乐酒吧。
俩人在角落坐下后,他帮叶蓝秋点了橙汁,给自己选的是一杯走路哥蓝方。
“你好像对洋酒很了解?”
“一点点。”
酒吧很安静,客人们不吵不闹,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酒或者饮料,一边听舞台传来的清澈歌声。
桌子中间放置的小夜灯点亮一张又一张陷入缅怀的侧脸,在这里,她不用担心别人认出她,沉浸在歌声里的人也不会在意外面的恶俗和无聊。
叶蓝秋看了一眼舞台上头发拢到脑后扎成一个小辫子的驻场歌手,吉他的琴弦随着拨片轻轻震动,发出轻快的颤音。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
“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
“曾经想征服全世界,到最后回首才发现。”
“这世界滴滴点点全是你。”
……
“好听吗?”林跃问。
她点点头,怔怔看着台上目光饱含沧桑和追忆的歌手。
林跃说道:“这是他唱得最好的一首歌,每次过来这边都会唱。”
“他和她一定有很多故事。”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下辈子就再也碰不到了。”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她的手指在有着细腻木纹的桌面轻轻摩挲,全程低头,看着杯子里的一片暖黄。
林跃喝了口酒,拍拍她的手站起来。
“你干什么去?”
他起身往舞台走去,迎着许多人的目光从歌手那里接过吉他,坐上高脚凳,轻轻拨了下琴弦,发出“铮”的一声轻鸣。
紧接着,他说了一番让在场人大吃一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