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发自骨子里的狠，绝对会让人不寒而栗，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说得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话吧，当然寻常人说说也就罢了，林寒却是至始至终都在践行这一番话，这就有些恐怖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世间的权柄对林寒来说的确是无用之物，甚至林寒已经做到位往圣继绝学，正往为万世开太平的目标前进呢......
“大兄！”
林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虽然林倬的最后一句话有开玩笑的嫌疑，但是对他来说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看，只是短短片刻时间，他脑子里浮上来的念头差点直接把他的头脑给憋炸了，若不是自己毫无意识的跌坐在地，大脑一阵吃痛，方才清醒过来，要不然他早就疯了，不开玩笑......
有些事情天堂与地狱往往就是一线之隔......
“不要想，不要说，也不要当真，权当是一个玩笑，否则不止你我会死，林府都会灰飞烟灭，你压根不会明白，眼下的大宁对林寒来说有多么重要，那绝对不是一个林府所能比拟的，你觉得林寒治世的核心思想是什么......”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那林府呢......”
“林府......可是，这不对啊，林寒与陛下的交情......”
林俭表示自己心态都炸了，后怕之余竟是浮现一抹庆幸，合着林府能活着压根不是林寒心性良淑也不是林寒为了方便省事，而是压根没必要放心上，就好像一枚石子儿，寻常时候也就拿着打打鸟打打果子，倘若有朝一日觉得硌着自己了，绝对说丢就丢......
“不过是私人之间的事情，包括林寒现如今种种所作所为，抛却迷惑人的外表，本质实际上只是以私人的身份帮忙罢了，他为的是陛下这个人，而不是大宁这个天子，有此一友，天下何求？便是老夫也有些羡慕咱这位陛下了......”
只有林倬看的比较清楚，别看林寒现在有这样那样唬人的名头，实际上林寒行事动机更多的都是私人性质的，对比一下先帝时期和现在林寒的态度就能分析的出来，林寒还是那个林寒，甚至对朝堂的态度都没变之所以这么活跃，完全是看在赵宏的面子上帮忙罢了。
“世间怎会有如此奇葩？这样的人不当是不谙世事的纯良之辈？就林寒的种种表现，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懂人心之黑人性之恶吧......”
林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出淤泥而不染最起码淤泥也提供花所必须的养料好不好，林寒的出现就好像是从沙漠里蹦出一朵冰清玉洁的莲花一般，扯淡都没有这么扯的，吹牛他都不敢这么吹......
“或许真如他所说的，这世上总需要一些聪明人来干傻事，总需要一些人操着圣人的心干着恶魔的事儿，世间的命运怎能真的交给万恶之徒......还真是好奇他眼眸的尽头到底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呢......”
林倬略带感慨的说到，林寒就好像一个知道泥泞的尽头是怎样风景的智者，和其他庸碌之徒深陷泥泞寸步难行不同，林寒是知道如何不弄脏自己衣衫手脚的聪明人，和一些只知道不弄脏自己的聪明人不同，林寒却是一个愿意走在泥泞之中带着众多庸碌之辈聪明之徒穿过泥泞抵达他所看到的世界......
愚者深陷其中，聪者只知自保，智者心怀天下却不得其法只得蹉跎一生，而林寒的存在更像是提着灯的领路人，告诉智者以方向，给予聪明人以动力，教予愚者以方法。这样的人物又岂是彪炳史册出将入相历史上凤毛麟角之徒所能比拟......
这样的人物就不该出现在世上，英才亦招天妒，像林寒这样的人不被五雷劈个昏天黑地都对不起上天的小心眼。
“只可惜不单单大兄无缘目睹，恐怕我们这个时代乃至于下个时代的人都无缘目睹，或许就连林寒自己都没这个机会吧......”
林俭苦笑一声，他压根没想过聊个天都能把自己聊一个心力憔悴，也是这个时代没有寿元修为一说，但凡有这个说法，他觉得就刚刚和自己兄长的对话都能扣掉他几百年寿元，林寒就是一个行走的天机移动的三千大道！
“说的有些远了，既然是你我那位外甥的麻烦，自然该他去操心，你我既然是看客，那么看着就是了，解决了，对林府也有好处，解决不了，这种麻烦也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不过有一点还是需要二弟明白的，老夫走后，便是群龙无首亦不可把朝堂的麻烦丢给林寒，老夫不奢求二弟为了林府献出生命，但是有些事不得不做......”
“还请大兄赐教......”
“老夫走后去找黄公公，无论是请还是求，让他助你坐到百官之首的椅子上，坐不坐得住暂且不论，但必须这么做，你与玉儿有恩，便是有天大的错，有天大的不是，他都不会坐视不理......”
“谨遵大兄教诲......”
林俭愣了片刻明白了林倬到底什么意思，林府势大，这是取死知道，将门老帅的兵权可以交出去颐养天年，林府要想继续存在就必须要下血本，一个林倬的死远远不够。甚至可以说自己大兄的死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开始。
林俭也清楚自己，他是没有能力撑起偌大的林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与其抱着林府被人刮一个干干净净，倒不如殊死一搏，而和自己大兄无路可退的境地不同，他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这是林府的一线生机，也是他的一线生机......
林倬身死，林俭前途尽毁，林傐贬谪在外，林俊资历尚浅，林府分崩离析，也只有这样的林府才能活下来，残酷么？很是残酷，但最起码还能活下来，时代变了，他们这些老人应该给新人让位了，比起喋血长安，这样的结果已经好上太多太多了。
他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林倬今夜前来的目的，这个男人为了林府当真可以不择手段啊，只是自己的大兄终究还是小看了自己，既然林倬可以为了林府背负一切放弃一切，他又怎么可能贪生怕死呢......
骂名又如何，遗臭万年又如何......
如果说真正遗憾的是他没有看到京杭大运河贯通的那一天，但人生何处没有遗憾，人生在世总是需要做出取舍的。
“这笔交易老夫做了，就让老夫会一会这世间的魑魅魍魉好了，希望你接下来的这一场好戏当真可以让老夫输的心服口服，老夫是真的想和你不计关系不记情分堂堂正正的论一个输赢，比起失败，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才是真正让人绝望的事情......放心，老夫现在还死不了......便是天下最好的医者恐怕都不及老夫更清楚，老夫可以苟延残喘到什么时候！”
林倬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紧接着就是一口黑血，就在林俭大惊失色之际，他却阻止了林俭的动作......
在这个局中林寒就是他的底牌，不过现在既然不知死活的对手就这么想试出他的底牌，他怎么能让对手失望呢？当真以为当今天下只有林寒有能力徒手捏底牌么？他能在朝里朝外屹立不倒靠的可不单单是朝中的手段......
“......”
林俭想要说什么，却一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一刻的林倬给他一种重返而立的感觉，面对这种状态的林倬，便是林寒也不敢轻言输赢，要知道林寒强的确强，但是林寒从一开始就不是无敌的存在，之所以每一次都赢，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林寒无欲无求，真要较起劲儿来，想赢林寒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