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做了一件错事。”
帝鸿轻语，“既上战场，哪还能讲什么道义呢？”
“这回好了……太昊这一道烙印化身，彻底无人能治了。”
“说起来，这是女娲一脉的通病……心软，节操高，让人敬重，但在激烈的竞争中，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人皇在轮回前长叹。
这惹恼了一位女神，后土冷哼，不肯落了下风，“悠悠岁月，茫茫古史，掩埋不了所有的隐秘。”
“做人做神，自当问心无愧！”
“给太昊这一道化身加强又如何？”
“靠阴谋诡计，无赖失信，纵使能胜对手一时，也胜不了永远！”
“到了我们这一步，要的是自证，超越自己，超越过去！”
“从来无需跟其他人比较……耍诈取胜，看似赢了，却是对自己最大的否定！”
“太昊强势又怎样？！”
“他强任他强，他横由他横，人道苍生，自当砥砺前行！”
“堂堂正正做自己，挺直腰杆踏前路……心怀广阔，光明磊落，不因一时的胜负而沮丧气馁，偏激躁动，才是为人之道！”
“这个时代输了，不可怕，下个纪元可以努力站起来……只要心不死，只要梦想不死，秉持着煌煌圣道之心，光辉普照岁月，让更多的人认同，终有一日，会迎接到属于理想中的时代。”
“而如你这样想法，纵然此战胜了，击败了太昊又怎样？”
“得位不正，必有后患！”
“失了格局，失了大气，小人行径，终将给未来埋下崩塌败亡的祸根……”
“于是，又是一场轮回，再现今朝！”
后土洋洋洒洒的呵斥说教，抨击帝鸿。
批判他的道路，攻伐他的内心。
哪怕不能用嘴炮挫败其意志，也要为之后的博弈埋下制胜的伏笔。
为此，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给炎帝辩护……尽管她的额头已是见汗。
——炎帝加强了一波太昊，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
但她却不能慌……她要是慌了，还怎么带领麾下摘取胜利的桂冠呢？
强撑着威严，计算着自己的手牌，表面稳如老狗，心中慌的一批。
此时此刻，女娲在行动。
缩在山海界中的她，再无法按捺等待什么“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拎着吃饭的家伙，偷偷摸摸的行动，去偷袭，去骗，瞄准了横杀四方的太昊化身，盯住了他的后脑勺，要给来个开瓢。
倾尽所能的战力汇聚集中，造化、轮回，权柄在合一，这一刻的“后土”已成了空架子，经不起丝毫的试探。
面对动机难测，但意图不轨都写到脸上的帝鸿，后土只得撑着架子不倒，与他言语交锋。
不过，这似乎是有奇效。
帝鸿的表情似有触动，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石，洋溢时光的波动，在将方才后土所言给记录下来。
后土之言，若醍醐灌顶，令之心有所感，与轮回针锋相对的锋芒都消去了许多。
‘诶？’
后土心潮起伏，面色保持高冷，心中则是万分好奇，‘他不会真的给我忽悠瘸了吧？’
‘没想到……我竟然也有给人做思想工作的能耐……’
她沾沾自喜。
却不知，在一片隐秘的时空中，正有人拷贝了方才后土义正言辞的表现，重复播放。
“你看，她这么说了。”
“说的多好啊……失败不可怕，站起来继续。”
“只要梦想不死，脚踏实地，不走偏门，总有赢的那一天。”
“听懂掌声！”
噼噼啪啪的掌声，单调的响起，很滑稽。
“所以了，她到时候输了，我就可以拿这个东西给她灌鸡汤灌回去。”另一个声音轻笑着，“是她自己说的，不要因一时的胜负而气馁嘛！”
“这东西，我要了！”
一只手掌，从岁月中取走了一枚沙砾，正对应着那一刻。
“东西给你了，你也该出手了，是吧。”
一面朦胧的古镜，倒映着苍茫天地、亘古洪荒，持在一人手里，正是他在轻语。
“是这样没错……”从一枚仙茧中踏出的帝者，“不过这笔交易很不等价啊……你算计了我。”
“难怪这么轻易，就同意跟我换了衣服，乱了马甲。”
“以我之矛，攻我之盾。”
“呵！”
尊号为昊天上帝的至高神灵，语气似乎有些不善。
不过说着说着，他自己倒是忽的笑了。
“倒也是胆大妄为，跟炎帝相辅相成。”
“过奖……”与之并肩的轩辕化身轻叹，“若太昊陛下无此心，我是万万算计不得皇兄的。”
“能捕捉到这个痕迹，是你的能耐……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要跟‘自己’做过一场。”昊天摇头，“昔日的驻世烙印，横渡纪元岁月而来，在复辟龙凤时代，抹除曾经殒落的痕迹。”
天帝无敌，天帝至高，自然不死！
不周神山，都要因此而断……那么大的墓碑摆着，谁心里不膈应？
“我这里，却是返本归元，时代涅槃，唤回葬在洪荒的真我。”
这是凰祖的无上神通，大召唤术，大涅槃术，复苏殒落的道痕，唤回昔日的辉煌。
人道精被她“失手”挂上了buff，立刻唤醒前世今生，魂羲归来了！
魂羲归来就算了。
东华还赶场了。
这简直绝上加绝。
顿时，这便与那正在横杀一切的龙凤时代天庭的太昊天帝烙印，形成了对冲。
一个是生的延续。
一个是死的复苏。
好吧，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太昊天帝这样的人物，一证永证，一成永成……什么对冲，对他来说意义都不大。
这个昊天，跟那个“太昊”撞一块，当场合体给别人看……这样的操作，一点都不需要稀奇。
可……炎帝！
他说动了人道，割肉剔骨，放血偿债，堵住了那只“太昊”义正言辞的道理。
另外，又有腹黑的黄帝，跟东华坑瀣一气，做成了交易，拉之入局，连“魂羲归来”打造的一具巅峰之身都肯借出，成全了伏羲的布局。
因果重算，于是便是以羲之矛，攻羲之盾……昊天需要出手，平衡大局。
这是伏羲的“道”的决定。
易道，掌握变与不变的真谛，大衍五十，其用四九，有遁去之一。
他是绝对的掌控，往往又留下了一线的生机变数。
复辟，是不变的延续；轮回，是变动的演化。
生与死的交错，纪元与时代的争锋……对于伏羲如此的人物而言，也是一场难见的奇观，动了心思，想见证这一场绚烂的绽放。
为此，昊天也愿意配合着被调动上一回——哪怕这最终可能会导致龙凤时代复辟的失败，太昊不复天帝身。
可他在乎这点权力吗？
到了他这一步，只要接班人水平不差，亦有公心，他乐得轻松，彻底放手，去见证世间的精彩。
与一个乃至是一群有足够水平的对手博弈，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不会打压后进之辈，阻碍他人的盘古之路。
不然……
当后土变革轮回、建立地府的那天，他就能掀棋盘了。
因为，他本来就不欠人道的债，通过某一只娲还给了洪荒。
最大的纠纷，在于轮回……但后土，这个盘古精血的拥有者，她一手改造了轮回。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太昊落实了轮回的项目！
哪怕他心中是反对的，可明面上用来搪塞别人，还做不到吗？
做做样子工程，清算债务……早在那时，伏羲便能复辟了！
伏羲将女娲玩弄于鼓掌之中，证明了“你哥终究是你哥”的人间至理。
哪怕女娲鸡贼的偷袭、骗来了盘古精血，得以一手拉起巫族的阵容……这后面也很难说是不是被算计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给你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让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傻妹妹，你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呐！
——你投资人族，投资洪荒，从我这爆出的气运功德，重新回流到人道，早便帮我还清了债务。
——你得到的盘古精血，得以借此调动盘古的大义，对抗天道的正统……可想过吗？在你动用盘古精血的这段期间所做过的事情，最终解释权……在我这里！
——这一切，从当年你的有巢地产公司被太昊天帝覆灭时，就埋下了最初的隐患！
——直到最后，发展壮大，一切都在掌握中。
修行天机的……心都脏。
很多人被安排了，却一直到死，都不明白是怎么被安排了，杀人于无形，连凶手的面都看不到。
只要能发育起来，易道后期就是无敌。
洞察大势，把握细节，窥视漏洞……单挑称不上无敌，但谁跟你单挑呢？
阴谋阳谋展开，由不得你选择。
女娲叛逆的想要逆伐上位，夺走家庭帝位。
但连她造反的根基，都是早就安排的清清楚楚，全都有毒。
不说她没能洞察，即使明白了……可又有什么用？
一样要走上同样的路。
没有盘古精血，这赠送的盘古大义，鸿钧直接就能天道堵门，将巫族扼杀于萌芽中。
没有“开天功德”，巫族又如何跟承接了正统的妖族天庭对抗？真当那无数年的底蕴积累是不存在的吗？
或许妖神逐利，他们的牺牲之心不足，奉献之意更是没有……但，打顺风仗足够了！
饮鸩止渴，可不饮不行。
女娲努力了一个时代，挣扎着拼搏，可惜到头来，解释权在谁的手里……一言难尽。
她就如同一个背锅专用的法人。
出事她抗，好处羲拿。
伏羲算计的太明白了。
他唯一算错的，或许……就是人道了。
人道给了他意外，超出了他的掌控。
一手打造的概念，最后砸了伏羲的脚。
这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能对抗一位盘古的，唯有另一位盘古！
人道的叛逆，超出了伏羲的计算，让他震怒。
不过随后，怒气收敛，他又有些欣喜。
对手难寻。
他想看看，人道究竟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炎……黄……炎黄！”
昊天笑笑，“一个纯善，一个腹黑……你们联合，可以组合出道，坐黑庄了。”
“陛下过誉了。”黄帝的意念震动，“比起羲娲黑庄，我尚且还有许多的不足，需要向前人取经。”
“的确如此。”
昊天颔首，“单纯黑庄，你们已是足够……可若想宰执天地，统摄众神，却是悬乎。”
“别看这些神……”他点指着奋死而战的神圣们，“这一刻慷慨激昂，无惧牺牲，九死不悔。”
“我跟你讲，他们认真、正直的时候，那是真的无可挑剔。”
“但是，当他们坏起来，一个个心底憋着坏，相仿设法跟你斗智斗勇，那也是真的坏，足以把你气的脑溢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善是道，恶，也是道。”
“大道包容黑白，无所谓善与恶，都是道的一部分，是天地循环的流程……证了大罗，便是成了道，善是他们，恶，也是他们。”
“越是强大，则善越圣，恶，也越凶。”
“所以，世风日下，十之七八与诸神脱不了关系。”
昊天悠悠而言，“我们这些做盘古的，责任便在于好生教导他们，把控一个度。”
“曾经，太昊以天庭约束众神。”
“而到了你这，便是建立人族，以五德立下标杆。”
“不过，能不能成？”
“就看你能不能过了我们这一关考验。”
昊天洒脱的笑着，“你引我入局，算你本事不差，心眼够数……但是还差点。”
“虽然你给的添头不错，可这‘太昊’被加强了，我拿不下他的……最后，斧头还是要砍到你的身上，成为考验。”
“人道欠的，终究要还……炎帝还的有点晚，他已经过来了。”
“不……”
黄帝却笑了，“不早不晚，刚刚好。”
“晚了无用，诸神溃败，心气折散，唤不醒牺牲的决心。”
“而早了……这枚烙印就不能走到这个时代。”
“我人道的青帝，又上哪去找呢？”
他笑的意味深长，“他刚刚才收了人道的好处，对吧！”
“人道的好处，是那么好收的吗？”
“等我斩断他的归路，用时代来同化他……五方天帝，就算是成了。”
“咦？！”昊天挑眉，“五方天帝……这好像是我的规划来着？”
“我看上了，拿来抄抄，不可以吗？！”
轩辕理直气壮，拿来主义膨胀，“以前的五方天帝，只是人族的敕封，是见不得光的利益交换……现在，我人道敕封，多给面子？”
“你这不要脸的模样很好，请继续保持。”昊天笑了，“我期待你的表现，希望你不是嘴上逞能。”
“你会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