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在厨房忙活半天,就连小脸儿都被炉灰给染黑了,要放在平日里,就算红叶去做饭,那也是有厨子给她烧火。
可是现在,唉…没办法,厨子也在前几日不幸被杀,现在就算沈默真想吃点什么,都得他们自己动手。
在红叶去厨房后,沈默坐在床上,眼珠四处转动,还时不时地点下脑袋或摇摇头,好似在思索些什么。
等红叶端着热气腾腾的桂圆莲子粥走进来时,沈默自己也想好了一会儿该去做什么。
洁白的瓷碗中盛放着被熬制的有些粘稠的桂圆莲子粥,用小勺盛起一勺塞进嘴中。
只感觉这粥糯香柔顺,轻轻咀嚼两口还能尝到清脆的莲子和酥嫩的桂圆粒。
单吃这桂圆莲子粥就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就是可惜这大唐没有白糖,不然加点糖的话味道应该会更好。
沈默唏哩呼噜的就将这桂圆莲子粥给吃完了,红叶在一旁看着沈默这吃相,脸上露出一副欣慰。
看少爷这吃相就知道现在少爷没事儿了。
而沈默呢,身上各处还有些疼痛,可是想起自己一会儿要做的事情,不得不忍着痛将这桂圆莲子粥喝完。
别管一会儿要干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不是。
等到吃完了,沈默习惯性的喊了一句。
“刘东,去备车,本少爷要…”
说到一半时,才想起刘东现在还在昏迷中,低头轻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红叶,你去守候刘东吧,等他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本少爷。
顺便让小草过来,扶本少爷出去,我有事要出去做。”
沈默才刚刚苏醒,身体还没痊愈,红叶怎么可能会放心让沈默出去。
“少爷,您身体还没好,应该多休息。有什么事要做的话,吩咐奴婢去做就行。”
可是若是这事儿这么好做,那还用着沈默自己出去。
“红叶,你就别管了,去看着刘东吧,本少爷今天要做的事情你帮不上忙。”
红叶本想跟着沈默一起出去,可是又想起躺在床上的刘东还需要有人照顾。
将小草拉到一侧,小声嘱咐道。
“妹妹,一会儿跟着少爷出去可得好好看着,少爷今天才刚醒,身体还很虚弱。
若是有什么需要动手的事情,你就自己去做或是让程少爷他们派来的人帮忙。”
小草连连点头,跟红叶又小声交谈了一会儿后就搀扶着沈默朝外走去。
除了那十几个御医外,程处嗣和牛师赞他们在沈家也留了不少人手。
这些人一见沈默病恹恹的走出来,赶忙走上前询问有何吩咐。
沈默轻咳两声,然后出口吩咐道。
“咳…咳…这位大哥,你是处嗣兄家中的人手吧。”
那仆役装扮的人哪敢接受沈默这种称呼啊,赶忙躬身行礼。
“沈少爷,您叫小的程柒就行,可万万当不得‘大哥’的称呼。
不知沈少爷要去那里,小的需要为您准备些什么。”
沈默也知不该再在这方面絮叨,大唐这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还不是自己所能改变的。
“好吧,程柒,去准备一辆马车,某家要去大理寺,拜访拜访戴胄少卿。
小草,去库房准备一份厚礼。”
沈默话刚说毕,小草就跑去库房准备礼物。
而程柒则是另外命人去备马车,自己走到沈默跟前小心搀扶着沈默,让他能够站稳。
怕沈默伤势还没痊愈,受不得颠簸,程柒驾车速度也慢了不少,半个多时辰才到达大理寺。
虽然沈默这段时间先在东宫待着养伤,回到家又碰上被卢家的人袭击,连家门都没出。
可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整个大唐的大事小情都要汇总到大理寺的执事房。
所以对于最近发生在沈默身上的事,大理寺的人知之甚清,一听沈默来了,乌泱一下来了一大群人围到沈默跟前。
“沈博士,你伤势还没好,怎么就过来了,有什么事吩咐人过来传唤一下就行。”
“沈评事,您过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这要让殿下知道了,肯定得怪罪我们。”
“沈博士…”
“沈评事…”
看着面前七嘴八舌关心自己的众人,沈默内心一片感动。
朝几人拱手施礼道谢。
“多谢诸位同僚关怀,沈某现在已无大碍,待沈某伤愈后再请诸位去酒楼一聚,到时还请各位赏面。
沈某今日而来是为了向戴少卿致谢,不知戴少卿可否在寺内。”
其余众人一听沈默之言,纷纷答应等他伤愈后去酒楼一聚。
另外还有一人在前方带路,带着沈默去寻那大理寺少卿戴胄。
而戴胄呢,此时正在翻看从各处送来的卷宗,还不知沈默已经到了大理寺中。
“少卿,沈博士来访。”
听到一旁仆役的传话,戴胄放下手中的卷宗抬起头来,刚好看到走进屋内的沈默。
“沈默,你这身体还没痊愈怎么就跑到这大理寺来了,来人,还不快为沈博士备座。”
“多谢少卿关怀,沈某重伤未愈,也就不跟您客气了,还请少卿谅解。”
沈默冲给他拖拽座椅的仆役微笑点头示意,落座后又缓缓开口。
“戴少卿,下官今日而来,是特意向少卿道谢,若不是少卿遣人相助,下官恐怕到死都不知是那卢家出的手。”
戴胄听完沈默之言哈哈大笑。
“哈哈…沈评事无需如此多礼,此乃老夫职内之事,本该老夫去管。
要说起来,还是那卢家自寻死路,不仅意图谋害朝廷命官,还妄图暗害太子殿下。”
沈默端起茶杯,双手捧住冲着戴胄遥敬一杯。
“无论如何,少卿之举为下官解决了不少问题,下官在此以茶代酒先谢谢少卿了。
等下官伤愈后一定在好汉楼宴请诸位同僚,到时还请少卿赏面前去。”
戴胄对沈默的感官一直很不错,此时见他这幅知恩图报的样子,心中对他更加赞赏,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沈默端着茶杯又轻嘬几口,几次想要张口,最终又闭上了嘴。
戴胄是什么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沈默这副样子就看出了他还有事想要说。
“沈评事,你来寻老夫究竟还有何事,以我们这种关系,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有话你就直说。
老夫若是能够做到,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沈默又猛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鼓起勇气对戴胄说道。
“戴少卿,其实下官此次前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就是想要去见见那户部尚书卢哲宇,想要亲口问问他为何非要致下官于死地。
若是此事多有不便,还请少卿莫要怪罪下官。”
听到沈默的话后,戴胄脸色有些变化,卢家的事他可是知之甚晓。
卢家此次纯属被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他们算计才落得如此下场。
朝堂之事那分什么对错,卢家之所以落得这幅田地。
无非就是他们卢家在士子中的名声太过膨胀,膨胀到李世民都感到心惊。
可是又看到沈默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后才哎声叹了一口气。
“哎,好吧,这次的事你也深入其中,若是不让你去见那卢哲宇,恐怕会让你的心结更重。
先说好了,他现在可是丧家之犬,谈话中可能会出现些胡言乱语,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见戴胄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沈默面露笑容,朝戴胄拱手致谢。
“多谢戴少卿成全下官这不情之请。
下官心中有数,还请少卿放心,下官只是想找那卢哲宇问清楚沈某何处得罪了他。”
“哈哈,看你这幅心急的样子,沈评事。
去吧,记住,不要相信那卢哲宇口中的胡话。”
沈默朝戴胄拱手施礼告退后,就跟着一旁的仆役朝大理寺监牢而去。
长安这个大理寺监牢内,关押着全国各地送过来的重犯要犯,就好比是后世的重型监狱一般。
沈默跟着侍从还没走进这监牢,就能嗅到一股阴冷血腥的气息。
透过屋檐看向天空,都感觉这片空气中充满着压抑。
跟随侍从走到这监牢门口,耳边就能听到里面关押重犯要犯受刑的哀嚎声。
“沈评事,对不起,小的应该提前交代一下的,这下可好,污了您的耳朵。”
沈默忍着心中的恐惧,和闻到血腥气息的呕吐感,挥手示意侍从继续带路。
普通人对监狱都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更何况是这臭名远着的大理寺监牢。
洛阳的大理寺监牢就已是普通百姓谈之色变的地方,那这长安的大理寺监牢,也就是总部,岂不是会更恐怖。
(可能有网友会反应,据史记载,李世民贞观时期死刑极少,在贞观六年李世民亲自翻阅案宗,剔除了不少冤案后。
将390名罪犯放回家乡与家人最后一聚,让其在第二年秋收前返回来受斩。
这些犯人被李世民的信任以及大度所感动,第二年如数返回长安,李世民也甚感欣慰,将其赦免后还寻了几人入朝为官。
具体详由单从史书中已不可解。
但是本文现在时间是贞观元年,李世民初登基。
大理寺监牢内关押的都是在武德年间抓获的罪犯或是与‘隐太子李建成’有牵扯的重犯。)
前面带路的侍从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然后单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示意沈默跟上。
沈默边走边四处打量这监牢,长这么大,别说这辈子了,就连前世都没见识过这种地方。
当然了,监牢,也就是监狱这东西,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跟其打交道。
监牢内部弥漫着一股腐朽,血腥,尸臭的味道,可能是有某些罪犯没能承住刑罚死在其中了吧。
此时沈默正跟着侍从走在一处昏暗的走廊中,两侧是结结实实的木栅栏。
透过这木栅栏的缝隙刚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有的房间内空无一人,有的房间被塞的满满当当,无论是一人还是多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一群脏汉。
身上多多少少的都有着刑罚的痕迹,鞭子印,烙铁印,棍棒印,淤青印等等…
沈默之前身受重伤,那也是与人搏杀所致,可从没见过这样受刑罚所致的伤口。
听着这些人痛苦的呻吟,沈默脸上露出一些不忍。
在前面为他领路的侍从仿佛看到了沈默的表情,对沈默似是而非的说了几句话,这才消除沈默心中的不忍。
“沈评事,小的知道您是慈悲心肠,可是关在这大理寺的人没有一个值得同情。
您看到趴在地上的那个老汉没,他年轻时可是西峰县有名的悍匪。
纠集上千匪寇,平日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武德三年时率领其人马打入西峰县城内。
就不提他那些手下做的恶事了,这个老汉率众闯进西峰县县衙内,将马县尊用鞭子活活抽死。
并在马县尊遗骸前奸污其十二岁的幼女,凌虐过后又分给了他那些手下。
还有这边这个靠墙站的男人,他的名号早些年那可是闻声变色,鬼头张。
平日爱好就是将人虐杀后,再将头颅割下来,放在树上风干。
抓到他的那天,在他家中还看到了一串串的人头,当时小的也在场,可把小的给吓坏了。
沈评事,您看,还有蹲在那边地上的那个…”
听着这侍从的介绍,沈默看走廊两侧牢房的眼神充满恶心,仇视。
两侧牢房内的人也看到了经过的沈默,有好几个人都从木栅栏中伸出双手,想将沈默抓住。
“哎呦,这是哪来的小郎君呀,长得还挺俊俏,送过来给耶耶瞅瞅。”
沈默脸色变得更难看,带路的侍从从腰间拔出刀,直接砍向伸出来的那手臂。
若不是那犯人收的快,恐怕当场就要被斩落。
这侍从见没砍中,也没再继续,收刀回鞘,朝周围骂道。
“一帮憨大,谁敢再胡言乱语,就送去给伶老,让伶老教教你们什么叫规矩。”
周围牢房原本吵吵闹闹,嘈杂无比的犯人一听到‘伶老’的名号,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默跟着这随从继续朝前走,也不禁好奇的问道。
“这位兄台,你口中的伶老是谁,怎么这些犯人一听到他的名字都吓得不敢出声了呢。”
带路的随从边往前走边扭头冲沈默回话。
“沈评事,这伶老乃是我们大理寺监牢中的老卒,平日掌管着刑罚,还时常琢磨出一些新招数,所以这些憨大们才如此怕他。
在这囚牢中,要说一提名字就能令这些犯人们噤声的,恐怕就只有伶老了。”
在大唐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