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故事？”斯内夫先生忽然一抬头。
洛老板点了点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启动那种让人什么话也说的被动能力——从那对双胞胎女佣因为这种能力而多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题之后，他就已经进行了调节。
现在是语言的力量……对话可以撼动对方的心理防卫。
这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长久的陪伴，不断的探索与坚持……医生总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接触到病人的内心世界。
后来，洛邱发现，不管祭坛如何不可思议地实现一个愿望，它其实总有它正常的实现手段，只是难度的不同……难道的不同，也意味着代价的诧异。
但结论已经可以确定。
能实现的愿望，它本身必然能够通过别的途经来实现。
……
“很多年前，我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猎人……那种有别于普通意义上的猎人。”
斯内夫先生此时调整了一番坐姿，表情趋于自然，或许是想要在为数不多的生命里面，说出一些旧藏了多年的话的关系，他需要一遍仔细地回忆，一遍慎重的组织。
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最漫长的故事。
“在我初初出道的日子，我很快就碰到了一支优秀的猎魔小队。杰洛特是小队的队长，他是一名剑手，英俊，剑术高强，行动果断，正义，几乎完美。托谢拉这个战士其实我一开始不是很喜欢，他总是那么的粗鲁并且喜欢酗酒，但是他总能够在危险之前第一个站出来，你会发现其实相处的时间长了，会渐渐地喜欢上他的直来直往。”
“最后是莱妮，强大的魔术师，优雅，高贵，一个只要看上一眼就难以忘记的知性的女人。”
“四人小队有了一段短暂而惊险的冒险日子，直到有一天，杰洛特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是关于这个古堡。他说，古堡的主人手上拥有一个神奇的【棋盘】能够带给人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们很快就通过了前往古堡，将这个【棋盘】从古堡主人手上盗走的计划。”
“对不起，斯内夫先生，我知道我不应该打断。”洛邱却在此时忽然问道：“但我实在是好奇，这位杰洛特先生到底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关于【棋盘】的消息？”
“他说过这是从一个可靠的情报贩子的手上收购回来的，我们都知道这个情报贩子。”斯内夫先生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像我们这样的猎魔小队，大多数都会通过情报贩子的双手，获得未知的情报。”
“请你继续。”洛老板点了点头。
斯内夫先生才继续方才那种回忆于思考的状态，缓缓道：“那一天，我们来到了古堡外围的森令，但是遭遇了一场恶战，是一群腐烂的野兽。这是尸兽，并不高级，所以身体一直都在腐烂，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战斗到了深夜，我们才勉强将这些尸兽扫荡……我们原地休整了一个晚上，打算等白天的时候，才潜入古堡当中。”
“因为白天的时候，吸血鬼的力量总是最虚弱的，他们也会很困，精神无法集中。我们打听到了古堡的主人，白天的时间一定会睡眠，然后在晚上六点准时醒来，所以初步制定离开的时间是晚上六点之前……莱妮用魔术，在古堡东翼庭院悄悄地开辟了一个通道，让我们成功进入了庭院当中。”
“这个通道，就是你告诉我们的那条？”洛邱不禁好奇：“这么多年了，它还一直留着。”
斯内夫先生点了点头，“那是一个相当特别的魔术，具有隐蔽性与欺骗性，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它一直存在，但却一直被忽略，是只有我……我们小队才知道的路。”
他摇了摇头，“我们选择了在中午日光最强烈的时候进入了古堡，按照商量好了方案行动，我与托谢拉一队，而杰洛特与莱妮一队，开始探寻【棋盘】所在的位置，并且约定，无论有没有消息，晚上六点之前，必须在出口处集合。”
“作为猎人，我十分擅长隐匿，我正好可以弥补托谢拉的冲动……因此，一天下来的探索，我们都没有被人发现。直到晚上六点，我和托谢拉探索没有结果，就在约定的时间回到了出口的地方，但我们并没有见到杰洛特与莱妮。他们可能失手了，正当我商量去救援的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甚至没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就已经被击倒了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斯内夫先生此时叹了口气，“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杰洛特于莱妮，还有托谢拉……我们是在古堡的宴会厅当中清醒过来的，而那个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除了古堡的主人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棋盘】……那个我们想要盗走的东西。”
“古堡的主人知道我们是为了【棋盘】而来的，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要让我们参与这个【棋盘】的游戏，如果我们能够战胜他的话，就会让我们将【棋盘】带走。”
“就算不是为了得到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活路……我们严重低估了古堡主人的力量，我们以为他是那种隐匿起来的小吸血鬼，但竟没想到，古堡的主人竟然是强大的十三氏族当中的茨密希氏族中的贵族，并且还是氏族的继承人之一。我们，实在没有办法。”
“这么说来，斯内夫先生当年参加游戏的时候，是作为御主了？”
“你怎么知道？”斯内夫先生诧异问道。
“因为你活下来了，而且活到了现在。”洛老板淡然道：“根据棋盘的规矩，从者如果失败或者死亡，都将无法离开……”
斯内夫先生叹了口气：“我当时是御主，通过抽签决定，我的从者是杰洛特。而莱妮也是御主，她的从者是托谢拉。”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进行【棋盘】对战，并不熟悉【棋盘】的一切规矩，可是古堡的主人瓦利·茨密希，他是【棋盘】的持有者，可以想象，我们的差距到底多么的巨大……你现在也身处在这里，应该能够体会这里的危险。”
嗯……暂时没遇到什么危险，洛老板继续划火。
“但不管如何，通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以及运气的成分，我们总算汇合，并且获得了不错的收益……我们本来，马上就能够在这个【咆哮森林】当中汇合。当时只有三个御主进行对战，我们相信只要我们能够汇合，那么战胜古堡主人的机会就会大增。”
“但是我出现了失误。”斯内夫先生此时深呼吸了一口气：“在最终的汇合之前，我碰到了一个难题，需要解开了这个难题，才能够继续前进。我解答失误了，导致杰洛特陷入了艰难的战斗当中，足足用去了三个回合的时间，才成功地结束了战斗。然后当我们结束战斗的时候，古堡的主人已经先一步让他的从者攻击了托谢拉。”
拳头用力捏紧，满布皱纹的手臂不禁轻轻抖动着，斯内夫先生咬牙道：“托谢拉输了，死在了棋盘空间当中。惩罚轮盘出现，莱妮不得不转动了她……她受到了惩罚，灵魂被入了棋盘当中……是我，明明是那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回答错误了。是我害死了他们。”
悲愤与自责当中，斯内夫先生咳嗽了几声，声音渐渐变得沙哑：“杰洛特受伤了，他根本没办法应付接下来的战斗……只是当时的我被愤怒支配了，我手头上明明有足够的行动点可以逃离可以让杰洛特在别的地方恢复，甚至获得更多的资源，重整旗鼓，或许还有战胜的曙光……是我啊，是我不顾一切地让杰洛特马上发动了攻击。他明明已经提醒了我，可是我依然没有理会杰洛特的提醒……我害了他，我害死了他。”
“我害了他。”
他在痛哭，或许他需要在人前好好地痛哭一场。
“后来呢，作为从者的杰洛特死了，那么你也要面临惩罚轮盘。”洛邱等待了一会儿，直到斯内夫先生稍微平静之后，才缓缓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活下来，并且成为了古堡的园丁……这么多年。”
“我确实转动了轮盘。”斯内夫先生低声地说道：“但我受到的惩罚只是投入棋盘当中与随机的一名魔怪进行战斗。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命运对我的玩弄，还是对我的惩罚……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活下来，我要复仇，我一定要向古堡的主人复仇……战斗让我失去了眼睛，让我变成了瘸子，甚至让我的容貌毁去，但我依然战胜了那只魔怪……我成功地从【棋盘】当中活着了出来。”
“古堡的主人并没有对我进行驱赶，并且还把我扔到了庭院当中。他告诉我，是因为我的失误，才让他能够赢得游戏，他要感谢我，所以留下了我。”
“我知道，他只不过是因为想要看着我这个老狗，每日的痛苦与煎熬，倾听着我无能却又疯狂的咆哮……这些，都是让他愉悦的东西。”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庭院当中生活了多少年……日子对我来说，只是重复着的痛苦。”
“直到，我又一次，进入了这个【棋盘】……以从者的身份。”
“这就是你想要听的故事。”
……
……
火堆渐渐有着熄灭的趋势，越发细小的火光犹如斯内夫先生此时的生命数值一样。
“你觉得，多年以后的今天，终于引来了复仇的机会了吗。”洛老板的声音忽然响起。
斯内夫先生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通过棋盘进行复仇的想法，永远也不可能，没有人能够在这【棋盘】当中战胜得了瓦利。我见过太多次，参与者一次次地眼看着就要将他逼入绝路当中，但他却最终能够逆转胜利。”
斯内夫此时看着洛邱，“这其实都是设计好的，他一次次地设计出来，让你们感觉到了希望……甚至，不关你们从功能卡盒当中抽出什么样的功能卡，都可能是他已经安排好了的。你们的希望，你们的胜利曙光，全部都不过是他的游戏！”
“可你还是进入了。”洛老板淡然道：“并且放弃了留在外边，继续寻找复仇的机会……既然棋盘内部无法战胜瓦利先生，我想棋盘之外，或许还能找到办法。”
“没有办法了。”斯内夫先生黯然道：“你看看我的模样，你觉得我是有能力能够杀死瓦利的人吗？不可能，没有……这么多年以来，我都没有等到拥有强大力量，能够杀死他的猎魔人出现……知道庭院的花墙吗？还有花墙中心的柳树林，你知道它们是怎么栽培出来的吗？它们就是用那些死在了这里的猎魔人，冒险者，甚至普通人的鲜血所栽培出来的……我甚至无法仔细数清，这么多年以来，我到底处理过了多少他们的尸体。”
“我坚持不下去了。”斯内夫先生长长地吁了口气：“他没有将我也变成吸血鬼，甚至尸鬼也没有，我依然还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我会衰老，而且现在已经无比的衰老……我可能坚持不了多少年，这次进来，我只是为了能够再次见到他们……他们当初就是死在【咆哮森林】的，我知道他们的灵魂这么多年来，一定是在这里受尽了折磨。我只希望，让自己能够在生命的最后，来到他们灵魂的面前，忏悔。”
“我……我好像能够看到他们的。”
斯内夫先生此时目光渐渐变得朦胧了起来，他仿佛看见了几道小小的光影，此时就围绕在了他的身边。
它们就像是精灵一样，它们用着柔和的目光看着他，依偎在他的肩膀之上。
“是你们吗？”
斯内夫先生此时呢喃着说道：“莱妮，托谢拉……杰洛特，是你们吗？是你们来接我了吗……对不起，这么多年以来，我都没有来看过你们，让你们在这个幽暗的森林当中……对不起，对不起。”
斯内夫先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等待着他期许了已久，而如今已经到来的死亡。
……
……
“嗯……虽然有些抱歉，不过斯内夫先生，或许你并没有看到他们。”洛老板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胡说！它们明明就在这里！就在我的身边！”斯内夫不禁变得激动……睁开双眼，激怒。
“这里充满了瘴气，尤其是这种水源的旁边应该更浓一些。”洛老板摇了摇头道：“你大概是……因为瘴气的关系，所以看见了幻象。事实上，我真的没在你的身边，看到什么…他们。”
“胡说！胡说！我怎么会中了瘴气！你却没有！”
“哦……我身上好像有高级毒伤害豁免这个祝福，所以瘴气对我应该没作用。”
斯内夫先生张了张口，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似的，一下子抽干了力气。
怎么说呢。
好气啊——！！
PS：（68/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