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夙愿(19)-高堂

祀二话不,眼看着方少爷的尸体就要自己开棺出来,她立刻朝虞幸那边走去。

等她钻进桌子底下,她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这里,是她见过几次的,待在大师身边的人。

既然这个人和小靳的扮演者和和气气躲在这里,那明这位也是一个推演者,祀对赵一酒点了点头,堪堪挤了进去。

案桌面积不大,两个人已经得凑近一些了,现在加了第三个人,空间顿时拥挤起来。

“我是幸。”虞幸终于有机会和祀自我介绍。

“冷酒。”赵一酒也跟了一句。

祀道:“谢谢。我是祀。”

虞幸往赵一酒那边退了退,给祀留出一个空位,由于光线昏暗,加上三个人……在虞幸的认知中都是男人,他就没那么在意距离,反正就是你肩膀抵着我脑袋我腿杠着你屁股的,在小小的案桌底下静止下来。

外面的黑棺还在吱吱呀呀的响,小型血阵散发出恶心的味道,或许是收到了方少爷尸体的影响,就连端坐在椅子上的刘雪尸体都开始颤抖,一幅开始尸变的样子。

赵一酒靠着一个桌角,桌腿硌在他背上,让背后的肌肉有些疼痛。他阴郁的目光透过掀起的桌布往棺材那看,耳边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呓语。

“彭!”

这时,方少爷终于掀了自己的棺材板,棺盖落地,发出轰的一声响,不知道具体材质的棺材显得十分沉重,若是砸在人身上,恐怕全身骨头都得断好多根。

接着,蹲在桌子下面的三人就看到方少爷双臂攀着棺壁,惨白的皮肤下筋脉凸出,深黑得仿佛中了毒似的。

他坐起了身。

方少爷穿着一身大红囍服,头上还带着新郎的帽子,可以见得,在下葬的时候,他穿的就是这么一身喜庆衣服。

想想夫人和大师把一身鲜红的方少爷封入棺中,祀就感到一阵恶寒。

“嗬……”方少爷口中发出某种不似人的声响,他侧身僵硬地爬了出来,像是被控制了一样,一步一顿地走向案桌。

虞幸等人屏住呼吸,望着红色身影来到近前,他似乎从桌上拿了什么东西,稍微一动,垂下来一截红绸。

另一边,坐着的刘雪也突然伸直了腿,像是在活动关节似的,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移位的声音,她一点一点转过头来,红盖头在这个过程中不慎掉落。

一张白如纸的脸映入众人眼帘,惊悚的是,她的脸转了一百八十度,下巴紧贴着脊椎,嘴唇血红,一双漆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光彩的瞳孔中倒映着两侧烛光。

虞幸瞬间想到了她平时制作的那些之人,现在的刘雪肤色可不比纸人红润多少,像是被糊了一层厚厚的白浆。

赵一酒已经将【止杀】取出,握在手中,手臂横在虞幸身前,做出了一种防御姿态。

因为,在这屋内的两具尸体身上,散发着整场推演开始以来最浓烈的怨气!

如果真要有个对比的话……虞幸觉得,无论是刘雪还是方少爷,都不比厉鬼形态的爱丽丝弱。

如果被发现,并且被这两个东西攻击的话,会是一场非常麻烦、必有伤亡的战斗。

“嗬……”刘雪口中发出了和方少爷同样的声音,仿佛气管被割断的人正试图发出徒劳的呼救。

看到了她的新郎,刘雪嘴角牵起,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又缓缓将脖子转了回去,身体直立而起,在烛光中虚幻起来,也不见她迈步,烛影一晃,她就离开了原地,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方少爷成功拿到了案桌上的东西,虞幸记得,他粗略扫视的时候,看到桌上摆着拜堂时新郎新娘拿在手里的红色长带,长带中间绑着一朵大花团,新郎新娘需要拿着它完成三拜。

他拿着花团走到棺材旁边,刘雪也在不经意间与他站得很近,方少爷递出长带的一边,刘雪抬起无法弯曲的手接过长带,握在手里。

霎时间,一直萦绕在方府中的唢呐声震天响,营造出一种更加荒唐的氛围。

在这震耳欲聋的唢呐声中,赵一酒耳边的呓语骤歇,换做一个不知属于谁的声音:“吉时已到新人入场”

他瞳孔一缩,感觉声音十分刺耳,像针一样扎在脑子里。

赵一酒悄悄打量虞幸和祀,发现他们也露出了难受的表情,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方少爷和刘雪走到门边,只见刚才还熄灭的火盆,不知何时已经熊熊燃烧,里面时不时向上飘出火星子,偶尔,还会有冥币被烧碎的一角伴随着阴风飘起来。

刘雪要跨火盆了。

她抓着大花团的一端,另一只手扯起裙摆,露出纸糊一般的腿,和一双红绣鞋。

火焰舔舐着她的脚腕,刘雪脚好像抬不高,只能低低地跨过,被火烧到的时候,那洋溢着假笑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种压抑的痛苦。

虞幸想,纸人的话,倒是最怕火。

想必,刘雪和方少爷的灵魂并没有完全被大师掌控,大师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压制了他们的神智,更多的是控制他们的身体。

拜堂的过程已经开始,虞幸转头望向关着的窗户,他相信现在外面已经非常混乱了,还有三个推演者在外面,没了刘雪影响红绸阵,他们应该和大师直接对上了。

唢呐太响,他什么也听不到。

突然,祀面色一变,十分冒险的朝桌布外伸出手去,在两具尸体没看到的时候迅速收回,收回时,指尖夹着一张扑克牌。

一张方片九。

“方片可以通过这张牌移位。”现在已经不是寂静的时候了,祀估摸着尸体们应该听不到,小声对看过来的虞幸和赵一酒解释,“他想进来。”

赵一低头看了一眼三人现在的位置,冷冷道:“对面还有一张桌子,让他去对面躲。”

祀一笑:“正有此意,不然我可就要挤死了。”

她看准了刘雪跨火盆、方少爷围观的时机,手指一弹,将扑克牌飞到了对面的案桌底下,由于速度很快,扑克牌差点把桌布切开一个小口,好在桌布厚实,只是被冲击得往后一扬,扑克失去了动力,落在地上,随后被扬起又落下的桌布掩住。

那桌子很快动了一下,祀道:“他到桌子底下了。”

她小声嘀咕:“多来一个是一个,至于洛良那组……现在看来,我们暂时没机会拉他们进来。”

“大不了出去之后,趁推演没结素,我们把重点给他们口述一遍,多多少少能拿点分。”虞幸见祀和赵一酒一样都挺热心,便出言宽慰,突然,他胳膊被赵一酒拍了一下。

“看!”赵一酒语气不太对劲。

虞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之间那两张“高堂”所坐的木椅中间,桌上多出了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壶酒,右边是一壶茶,对应的杯子放在壶旁边,二者都镶嵌着玉石,看起来华贵非常。

虞幸之所以能认出茶与酒的区别,还是看茶壶样式,他怎么也在这个年代生活过,有些事虽然平时想不起来,但是看到具体玩意儿,就会有种十足的熟悉感。

虞幸道:“左边是交杯酒。”

起交杯酒,他们第二次抽中的道具,正是“有毒的交杯酒”!

赵一酒眉头一皱:“目前为止,拜堂都在顺利进行,要想让大师失败,恐怕得调换交杯酒。”

“没错,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大师准备好的,如果其中一样产生纰漏,结果就不完美了交杯酒正是机会。”虞幸十分认同。

祀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是什么,但也能猜到是道具一类,她自己第一个长桌时间抽到的道具,就帮她在第二阶段的伶人手里活了下来。

道具肯定是好东西,祀张了张嘴,刚想什么,就听到脑中那声音又道:“新娘跨过火盆开始拜堂”

屋子中,刘雪和方少爷已经站到棺材和木椅中间。

“一拜天地”

两具尸体僵硬着转身,面朝黑棺,缓缓鞠躬。

由于身体行动不便,他们动作非常缓慢,就像刻意在抵抗什么一般。

“怎么办?你们有道具,这是最好的机会,等他们拜完堂,就要开始喝交杯酒了!”祀催促道。

虞幸眸光一闪,祀得对,案桌离木椅更近,两具尸体面朝棺材时,他们出来才可以不被看见。

如果是最后的夫妻对拜,方少爷和刘雪之间一定有一个会看到他们的动静。

“我们现在去换酒。”虞幸道。

两具尸体此时已经逐渐直起身。

祀犹豫了一下,刚想这个距离,就算是速度最快的冷酒走一个来回也来不及,就见幸一拉冷酒,两人一点儿不拖泥带水的就爬出了案桌。

“这也太果断了……”祀有点敬佩,她现在是小梦的思考风格,只觉得两人胆子很大。

因为放弃换酒,不定后面还有其他打乱大师布置的机会,可现在出去换酒,几乎是一定会被发现。

被这两具怨气横生的尸体发现,绝对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赵一酒被虞幸拉着,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很危急的时刻,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意识到,只要虞幸做了,那一定是有把握。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虞幸的信任已经近乎盲目,这大概就是被虞幸坑多次还不死之后,积攒起来的莫名其妙的经验之谈吧。

他们飞奔到木椅前,虞幸端起交杯酒,对赵一酒使了个眼色。

赵一酒立刻从鬼袋子里取出了这是一只和虞幸手里的真交杯酒一模一样的酒壶,他将酒壶放到一样的位置,余光看见虞幸把真交杯酒藏到了木椅后面。

可此时,方少爷和刘雪的尸体已经开始转身。

祀看得心脏都漏了一拍,现在幸和冷酒根本来不及回来了,怎么办!

可恶,搁平时她根本就不会为赵家的家伙担心,可这小梦怎么就出乎意料的“护短”呢?

小梦对小玲的牺牲耿耿于怀,就像她现在看不得临时队友的牺牲一样,祀一咬牙,手里出现一幅卷起来的画。

这是她副作用最大的一个祭品,使用之后她可能就没有行动能力了,但是现在,它不定能救这赵家两个家伙一次……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祀去解开画卷上系着的丝带的手僵在原地,连带着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她看见了什么?

幸藏起真交杯酒后,一把拉过冷酒,将他转了个圈按在了右侧木椅上,然后自己老神在在的坐在了坐侧。

两个男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仅没跑,还坐了下去!

他们怎么坐在木椅上了啊啊啊?

祀惊呆了,一时间没敢再动,她怕打乱这两个精神病的计划。

方少爷和刘雪一转过身,便和木椅上的虞幸赵一酒八目相对。

虞幸看起来丝毫不慌,赵一酒更是一如既往的冷郁,倒是刘雪,她似乎迟疑了一下,头往一边歪了歪,好像有点疑惑。

但是,那个不存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二拜高堂”

刘雪下意识跟着方少爷朝虞幸和赵一酒鞠躬,鞠躬之后,她仿佛明白了……哦!这两个是高堂,是她丈夫的父母!

神智被压制的刘雪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又没有证据,于是老老实实拜了下去。

虞幸察觉到旁边赵一酒身体的紧绷,知道他是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趁两具尸体弯着腰,他笑着对赵一酒比了一个抱歉求原谅的手势。

赵一酒:“……”

赵一酒好像已经不想理会他了。

两具尸体拜完了高堂,一直没发现木椅上坐的不是他们的父母,而是两个年轻男人,接着又开始了夫妻对拜。

跟随着推演者门屏住呼吸的观众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险了,幸也真是神奇,居然想到顶替高堂]

[他怎么敢的啊,万一不行,他俩不当场就给尸体撕了]

[不至于不至于,他们逃跑还是有机会的]

[有提示的吧,你们想,夫人对祀让她假扮纸人装饰站在窗边,不就是在提示,拜堂环节中,推演者可以假扮一些东西吗?只要站对了位置,窗边就是纸人,椅子上就是父母]

[佩服楼上带脑子看直播]

[佩服加一,更佩服幸,我要是在场,早被这种诡异氛围吓得在桌底不出来了,哪还敢换酒]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点,幸离右边木椅更近,尸体都要转过来了,这么争分夺秒的时候,幸还非让冷酒和他换个位置……他是不是想万一真酒被发现,冷酒可以替他背锅?]

[你看到现在还看不出幸不坑队友嘛?我已经看出来幸的打算了,容我提前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