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虞坐在圈椅上,一只手握着檀木扶手,玉白色手背紧紧绷着,青筋一根根立起来,另一只手在身前不停地动作。
他太过专注,直到寇蔻站在他身后,他都未察觉。
此刻谢无虞正背对着寇蔻,寇蔻只能看见他直挺的背影,以及他越来越快探在前面的手。
他的喉咙时不时挤出几道闷哼,喘息声一下一下敲打在她心口。
他,他这是在做什么呀?声音怎么这么奇怪?但,她不讨厌哎,觉得这样的他似乎比平日更加迷人。
寇蔻也不扰他,就安安静静站在他身后,等他停下来。
良久,谢无虞发出几声急促的闷哼后,扯了几案旁的帕子慢条斯理擦净手,随后往白瓷渣斗一扔,屋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等他忙完,寇蔻捏着小巧的鼻尖,才好奇地开口,“夫君,你在做什么呀?”
谢无虞还未从余韵中走出来,寇蔻这样冷不丁儿地在他身后冒出一句,好似自己做了亏心事被逮住,惊得他整个人不受控地倒向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谢无虞摔了个结实,不用看,他也知此刻自己有多狼狈,
寇蔻忙上前几步,想将他扶起,在她快要靠过来时,谢无虞长臂一拦,宽大的衣袖垂落,遮住他此刻欲气·横生的模样。
谢无虞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克制住身体的悸动,“寇蔻,我无事,寇蔻去衣橱中重新帮我取件里衣来可好?适才不小心将衣裳弄脏了。”
寇蔻眼里满是担忧,他看起来就不像是无事的样子,夫君可真弱,哪有人被人一喊就摔倒在地的。
谢无虞态度很坚决,坚持要她先离开。
寇蔻只得道,“那我先去取衣裳,你坚持不住就别乱动哦。”
透过围屏,确定她走远后,谢无虞才起身泡进浴桶。
他鲜少外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外人面前,看到的都是他温润如玉的外表,现下这般失态模样更是没有过。
可她,轻而易举便挑起他多年的欲·念,可那又怎样,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最是肮脏。
很长一段时间内,谢无虞闭眼后,入眼全是那些不堪入目、令人作呕的画面,因为此事,半夜常常难以入眠。
“夫君?我进来了哦?”
寇蔻这次没像刚刚那般直接进去,谢无虞刚才那克制难耐的模样,她觉得奇怪而且还有丝害怕。
谢无虞回过神,声音已然恢复往日的清冷淡然,“嗯,劳烦寇蔻了。”
寇蔻进去后,看见他白皙如玉的后背上,黏着几缕墨发,脸一红,连忙把衣裳放在几案上,结巴道,“放,放好了,我先出去了,夫君你也快些。”
谢无虞收拾完回到寝房时,寇蔻已经睡下,透过绯色床幔,隐隐约约露出寇蔻纤细窈窕的身形。
折腾了一夜,天色见亮,他并不打算再睡一觉,唤小厮端了热水来盥洗,推开房门,晨间的雾气还带着微凉湿意,陈英刚向他行了一礼。
却见谢无虞脚步一顿,转身又向屋内走去,进入寝房,大手撩开绯色床幔,里面的人儿睡得正香,毫无所觉。
扯过被她踢开的衾被盖在她身上,将床幔放下压严实,出门时目光凝在几案上的小册子上,想了想,拿起册子才出门。
穿过抱厦时,谢无虞淡淡吩咐阿芙,“你打小跟在她身边,日后依旧是你贴身伺候,剩下的人听你吩咐,辰时再去取早膳过来。”
阿芙和其余三名婢女恭敬行礼,“奴婢知晓。”
……
书房内,谢无虞提笔写完最后一字,将信装入密封交给陈英,“送到圣上手中。”
当日寇蔻中药前,他瞥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在寇蔻出去后不久,也消失过一段时间,若说这里面没有皇后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若他再晚些,后果可能就不会如此简单。
谢无虞神情一暗,背后之人既然不管不顾,那他也就没有必要留情面。
接到信件时,圣上此刻正和一众后妃在御花园品茗赏花,看了信上的内容,顿时震怒不已。
当着一众后妃的面,下旨禁足皇后,惹来一阵唏嘘,昔日皇后凭着圣上的宠爱肆意打压一众妃嫔,耀武扬威。现下圣上当着这么多人落她的脸面,这,便是天家的宠爱。
鸾凤殿。
皇后阮氏斜躺在美人塌上,微笑淡定地从大太监手中接过圣旨,等人一走,立马起身,挥手噼里啪啦砸了一堆奇珍异宝。
声音尖锐道,“去,派几个人传出去,就说,宋大姑娘在大婚前一日和伯府公子有染,做出伤风败俗、有辱门楣之事!我要她在整个贵女圈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跪在地上的宫婢战战兢兢地应声,生怕一不小心,怒火殃及到自身。
……
一觉醒来,已然快过辰时,寇蔻正在用早膳,早膳全是按她的口味做的。
今日她着一身粉红绣金褙子,里面一件浅黄绸缎中衣,日光照进来,整个人娇俏又明艳。
衣橱中新裁的衣裳颜色样式,也是阿芙告诉夏妈妈后,夏妈妈派人备好的。
只是在打开衣橱后,一排排全是颜色鲜亮的衣裳,而原本给谢无虞留出的衣裳位置,几乎全被寇蔻霸占,阿芙无奈地摇摇头,也就世子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若换了任何一个人,姑娘都不会如此舒心。
此刻,寇蔻脚上的粉缎白底绣花鞋,一下下点踩在铺着青竹纹样的地毯上,握勺的手腕戴着金镶宝珠钏,珠子是由一颗颗红色的石头连缀而成,寇蔻很喜欢。
咽下一口鲜嫩鸡汤,想起不久前让阿芙送给寇淮的信,问阿芙,“爹爹回信了么?”
阿芙取回信后,一直将信放在身上,就是知道寇蔻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将信从怀中取出来,递给她,“夫人自个儿看看。”
寇蔻听她改口叫自己夫人,眼睛一眨,忙若无其事地低头看手中的信,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有些激动。
就在昨夜,她真的和谢无虞成亲了,对于这桩婚事,刚开始她是不愿的,但知道那日驿站中的那位公子就是她的未婚夫后,寇蔻觉得她真是捡了天大的好处啊。
回过神来,将信看完。信上说让她勿念,一切安好,只是石榴酒快饮完了,希望她日后有机会的话,寻时间回去看看,再亲自酿些石榴酒。
寇蔻喜滋滋地起身将信放进妆奁台旁的小匣子里,突然又眉头一锁,“哎,说起石榴酒,我放在清佳院的石榴酒还没搬走呢,可别让他们给糟蹋了。”
阿芙笑她,“夫人,您就放心,那酒周管事已经让人抬进府里酒窖,夫人若想尝,随时可取来饮用。”
说完,阿芙又抬头看了一眼碧纱橱外,见外面没人,才低声神神秘秘道,“夫人,您身子可还爽利?”
寇蔻转头奇怪地看着她,“什么爽不爽利?”
阿芙一听便明白了,夫人和世子好事儿还没成呢?
这可算不得一个好消息,现在世子还愿顾记夫人,可日后夫人若不能为世子早早诞下一儿半女,届时世子纳了妾室,夫人可就惨了。
阿芙换了个问题,“夫人,那小册子您看过么?”
寇蔻转头看了一眼几案,上面的没有小册子没了踪影,“没呢,夫君昨夜不让我看,说伤眼。”
阿芙不敢再言语,毕竟这是国公府,不是寇宅。
“夫君他人呢?”他答应过自己让她布置静远堂和屋子,她得再找他问问才好。
阿芙还没说什么呢,寇蔻看了一眼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算了算了,我边逛边找。”
昨夜从国公府前院走到静远堂,她脚都走酸了,太师府她觉得也挺大,但远没有国公府这么大。
阿芙不紧不慢跟在寇蔻身后,两人穿过曲桥,绕过错落有致的廊庑,来到前院。
……
前院正厅外,夏妈妈和周管事踌躇地站在一旁,李氏多日未曾回府,他们已经习惯,今日却突然回府,世子长年与她不睦,两人正犹豫要不要禀告谢无虞,寇蔻来了。
寇蔻只见过周管事,朝夏妈妈点点头后,开口问他,“周伯,夫君他人呢?我一路走来也没见着他。”
一边是新进府的世子夫人,一边是夫人,哪边他都得罪不起,叹了口气,“您还是进去看看吧。”
在她刚进门的瞬间,一个茶盏横空飞来,眼见要砸到脑袋上,寇蔻头一偏,滚烫的茶水带着茶盏砸到右肩。
茶水是刚泡好的,有多烫自不用说,周管事见苗头不对,连忙跑去向谢无虞禀报。
夏衫本就单薄,火辣辣的疼和灼伤感一路蔓延至心口,寇蔻捂着肩膀,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可她到底忍住了。
抬头看向上首向她出手的那名妇人,一身艳红衣衫,脸上描着凌厉冷漠的妆容,那瞳孔的颜色和谢无虞如出一辙。
没有维护寇蔻的人在场时,她总是异常坚强。
猜到妇人的身份,寇蔻也不怕,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才管不了那么多,“不知夫人您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是寇蔻哪里惹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