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蔻一走,宋安冷哼一声,“宫宴上都不安分!”
柳芫柳眉一锁,“刚才与她一道的那女子,我记得是昌宁伯府千金?阿烟怎会和那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昌宁伯府的大公子荀羽整日留恋勾栏瓦舍、烟花柳巷之地,不学无术、飞扬跋扈极了,导致昌宁伯府的名声在整个盛京都不好,无人待见。
柳嫣没说话,她求之不得寇蔻和那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
两人出来后,天色已然全黑,全安殿周围点着宫灯。寇蔻手肘撑在白玉栏杆上,仰头看天,深邃夜空中星光闪烁不停,良辰美景无人不喜,但此刻她一睁眼,眼中全是刚才两人同穿月白衣裳的画面。
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寇蔻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不像她自己了,这可真烦人。
荀兰看她一直紧锁着眉头,轻轻拍拍她肩,“走,带你去个解忧的好地方。”
两人一路绕开巡逻的侍卫,来到仙酿阁,仙酿阁靠近御膳房,专门用来储存各种美酒。
不过平日都有人把手,但荀兰和他哥哥待在一起久了,也学了不少的小手段,正打算带着寇蔻溜进去时,里面走出一名宫婢。
宫婢低垂着头,缩着肩膀,声音也小小的,“两位姑娘,是要寻些酒么?”
说完,小心翼翼把托盘往前一抬,“这些酒,盛京贵女都爱饮,两位若不介意,奴婢帮两位送到前方不远的亭中。”
荀兰眯眼打量她一眼,“我记得宫宴上有专门奉酒之人,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处。”
宫婢托着托盘的手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我们家娘娘说宴会上的酒太烈,她不喜。”
荀兰瞟了她一眼,牵着寇蔻的手往亭中走,“行了,送过来吧。”
三人来到亭中,宫婢替两人斟完酒后,见两人饮下一口后,方才离开。
亭的正前方是片湖,微风拥着湖里的水,点点星光落在上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寇蔻执杯喝了一口,味道还没她自个儿酿的石榴酒好喝,遂没有继续饮,倒是一旁的荀兰几杯下肚,面带红晕。
只见她用指间轻佻地挑起寇蔻的下颌,嘴里含糊不清道,“小美人儿,说吧,今日为何不开心?”
寇蔻轻轻拍掉她的手指,眼中全是困惑,“我也不知,我只是看见他和别的女子穿了同一种颜色的衣裳,我心里就堵得慌。”
荀兰嘿嘿一笑,醉醺醺地站起来,“哎呀,你这是吃醋了,吃醋啦!你喜欢上他了。”
寇蔻没有正儿八经念过书,识文断字全靠寇淮的教导,她看的杂书也多,话本子上的确说过这样的现象。
被荀兰这样轻而易举点破,寇蔻羞得满脸通红,身上也感觉热腾腾的,忙起身站到湖边通风处散热。
“呕……”荀兰捂着肚子,“不行了,我得出恭去,待会儿我再来寻你。”
荀兰走至半路,刚才的那宫婢又出现了,只见她左右张望一眼,上前扶着荀兰,“姑娘,您要去何处?奴婢带您去。”
而另一边,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拦着正打算出宫的荀羽,“公子,荀姑娘吃醉了酒,现下正在湖星亭,还烦您将她好生带回侯府。”
谢无虞端坐在全安殿内,又抬眼扫了一眼寇蔻的位置,还是没回来,桌上的菜没剩下多少。
谢无虞不是没注意到寇蔻脸上失落的表情,在马车上他仔细想了想,他只是将她当作阿灵,可她并不知晓。这样想来,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蒋晴坐在他旁边,一直在暗中偷偷注视他,李若晴告诉她,谢无虞取宋烟不过是因为谢启的缘故,他对宋烟可没有一丝感情。
她素手端起桌上的酒盏,言笑晏晏地转身看向谢无虞。
谢无虞起身向殿外走去,并未看她一眼,小姑娘那么久未归,他有些担心。
刚出大殿,陈英将披风给他披上,而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谢无虞温和的眸中泄出几丝寒意。
手中的黄蜡石瞬间变成齑粉,声音依旧平和,听不出喜怒,“引路。”
……
湖星亭中,寇蔻浑身滚烫,她已经热得不行,伸出小小的舌头,然后将脸贴在冰凉的玉石桌面上,勉强好受些。
脸贴着玉石,红白相映下,一张脸美艳至极,寇蔻感觉她的心像是被火点着了,湖边吹来悠悠的凉风,她好像跳进去凉快凉快,真是太折磨人了。
不大的白玉桌面也慢慢变得温热,寇蔻起身向亭边走去,眯眼张开双臂,修长的脖颈在月光下白皙如雪,衣袖被风吹得鼓了起来,总算是缓解了一丝心中的燥热。
可寇蔻发现,这远远不够,她急需一些其他东西来降温。
荀羽甫一到湖星亭外面,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样子,是要……
是要跳湖!
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她腰后的披帛往后一扯。
寇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脚在跌下的瞬间一扭,歪倒在身后人的身上,荀羽被她一撞,也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他的腰哟。
两人瞬间跌坐一团,寇蔻吹风正舒服呢,这样被他一搅和,身子更热了不说,脚还扭了,现在一抽一抽的疼。
寇蔻使劲儿地将他往后一推,鼓着眼睛,凶巴巴道,“你做什么拉我,害我跌到,将脚扭了。”
荀羽本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鬼迷心窍好心救了她,她还怪他救错了。
荀羽愤愤抬头望向女子,准备说出口的话一下哽在喉头。
面前的女子坐在地上,温柔的月光打在她身上,此刻她正弯腰胡乱揉着自己的脚,长密双睫在月色的映照下,一闪一闪的,嘟起的菱唇色泽红润。
气氛陡然静谧,前方却吵闹起来。
谢无虞一从殿里出来,蒋晴便也跟着过来。
谢无虞受谢启的影响,多年来习得一身文武双全的本事,而习武之人,五感最是灵敏。
谢无虞抬眸缓缓看向亭中,那是宋烟,此刻正坐在地上,而她旁边。
是名男子。
见此,谢无虞眼神一沉,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戾气。
陈英跟在他身后,不敢多嘴,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主子情绪从未外露,而今夜,是第一次,他有些担心。
谢无虞向亭子走去,朝陈英摆摆手,“去守着入口。”
根据陈英多年的了解,谢无虞越是平静,心情就越加不好,陈英偷看了一眼亭中的两人,就,自求多福吧。
谢无虞迈入亭中,寇蔻还浑然不觉亭内已经多了一个人,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脚上。
谢无虞抬脚重重踢了一下旁边的荀羽,眼神利刃般地扎向他,“还不滚是需要我请你?”
寇蔻听到身后的动静,揉脚的动作一顿,不过依然没回头,继续有一下没一下揉着脚。
那日在画舫上,荀羽是见过谢无虞的,这人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心下惶恐,忙不迭地爬起来从小道溜走。
谢无虞眯眼看着混进夜色中的荀羽,直至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这才垂眸看着背对自己的寇蔻。
他也没喊,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寇蔻竖起耳朵尖,一耸耸的,听见身后没动静,她现在脚扭伤了,身上还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想到谢无虞可能就这样走了,忙慌乱地回头。
一转头,对上谢无虞沉静的视线,褐色双瞳中,没了往日熟悉的温润感,此刻一片枯寂。
好似变了个人,寇蔻不敢再看,忙低下头,心里更加委屈,他都要与她成亲了,还和别的女子卿卿我我,她难道就不能委屈一下了。
现在他是要她去哄他么?她又没做错什么。
那是必不可能的,他不开口,她才不会先他一步开口。
寇蔻昏沉沉地伸手搭上一旁的白玉桌,打算扶着桌子站起来,刚尝试了一下。
“嘶”的一声,小脸皱成一团,脸上血色也瞬间全无,疼得煞白。
谢无虞眉心狠狠一拧,忙伸手将人打横抱起,落入怀中的人,轻飘飘的,仿佛一张纸,风一吹,便飘走了。
寇蔻见他沉着一张脸,忙把脸埋进他怀中,可突然又想起他和陌生女子穿同一种颜色的衣裳,她又卯足了劲儿把头往外移。
谢无虞没了耐性,把人重新搂回怀中,伸手不轻不重地拍在她臀·部,语气柔下来,“闹什么?脚伤了也不安分?”
寇蔻听出他语气里的责备,眼泪噼里啪啦就落了下来,虽是在哭,可一声未坑,只能看见她起伏不定的肩在动,一抽一抽的。
哽咽道,“我不喜欢你这衣裳的颜色,不想靠在你身上,你还凶我。”
谢无虞闻言,瞟了一眼身上的衣裳,往日他也是这般打扮,怎不见她讨厌?遂又细细回想起来。
脑海中想起什么,颇为无奈,“你看我披风是什么颜色?”
寇蔻赏了他一个眼神,讷讷道,“绿色。”
谢无虞瞅她一眼,从她腰后扯下披帛,在她眼前晃了晃,“再看看这是什么颜色?”
寇蔻好似明白了他的用意,小声道,“绿色。”
谢无虞淡笑出声,“这下心里可是舒坦了?”
“可我现在好热,脚也好痛。”说完,把脸放在他怀中用力蹭了蹭。
而后抬头向他眨巴着大眼睛,“你身上舒服,凉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