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茶居,马车内。
车内很宽敞,再装三人也绰绰有余。地上则铺了软乎乎的白色毛绒毯,深色几案上放着一盏香炉,正飘出淡淡的冷香,和谢无虞身上的冷冽如出一辙。
寇蔻自觉地坐到谢无虞左下首,离他比较远的地方,她不敢坐太近,谢无虞给人的感觉太冷、太淡。
谢无虞自上了车后,便阖目养神,车内很静,到宋府还有一段路程,寇蔻瞅了瞅谢无虞,侧身掀开车帘,百无聊赖地给自己找乐子。
裙裾下的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点在毛绒的毯子上,微微侧身的姿势恰到好处凸显出寇蔻如柳腰肢。
谢无虞不知何时睁开眼,视线在她腰间停留片刻,很快,只一瞬。
“对于我们之间的婚事,你可还有疑问?”阖眼的人突然开口。
寇蔻转过身,藏在帷帽下的大眼在谢无虞脸上转了一圈儿后,吞吞吐吐道,“我,你,我们真的定了亲?”
谢无虞从身后的檀木匣子中取出几颗蜜饯儿,蜜饯儿是周管事近日备上的,此刻还散发着诱人的金黄色泽。
谢无虞没回答她,开口道,“坐近些。”
寇蔻依言坐近了些,谢无虞将蜜饯儿递到她跟前,“尝尝,周管事前几日刚备的。”
寇蔻犹豫了一下,伸手从他手中接过,谢无虞没拿几颗蜜饯儿在手中,可尽管如此,寇蔻不大的手接的还是十分吃力。
但好歹没有滚落。
寇蔻拈起一颗喂入口中,甜耳不腻,还带着一点酸酸的味道,和她往日里吃的甜腻蜜饯儿都不同,她很喜欢。
谢无虞见她吃得欢,心下了然,这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们的确定了亲,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们还见过,缠着我要吃蜜饯儿。”
寇蔻嘴里嚼着蜜饯儿,听他说她竟然还缠着他讨东西吃,这样一说,弄得她小时候很嘴馋的样子,嘴里的蜜饯儿瞬间不香了。
谢无虞透过帷帽上薄薄的绢料,看见寇蔻嚼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又从另一侧的匣子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她下巴处,“将核吐出来,小心噎着。”
寇蔻隐在薄绢下的脸一红,吐出来?他岂不是能看见她的口水,但面前的手极有耐心,并没伸回去的打算。
寇蔻将果核上的口水细细抿干后,才低头将嘴里的果核吐了出来,谢无虞随手将裹着果核的帕子往几案上一扔。
“刚才在书茶居,阿烟似乎不愿嫁与我?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寇蔻一开始是极为排斥的,可当她知道未婚夫婿是谢无虞后,早就不排斥了,他温和又儒雅,和他在一起,她很安心。
见她不说话,谢无虞的眼神一暗,当她默认了。
“若你不愿,这婚约自可作废,我会处理好,不会有任何流言蜚语。”
谢无虞内心淡嘲一声,一颗蜜饯就能哄好的女子,全盛京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有她,可省下许多麻烦。
寇蔻尚且不知男子是在以退为进,让她自愿同意,急着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而后又小声嘟囔着,“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的。”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寇蔻心里又开始懊恼,他会不会觉得她不够矜持?
得到想要的答案,谢无虞温和一笑,“那,我日后可否唤你阿烟?婚期安排在竞舟的后一日可好?”
寇蔻现在听不得和“烟”相关的字,闷闷道,“你别唤我阿烟,唤我寇蔻呀,婚期你决定就好了。”
想到他做事无一处不妥帖,那日必定是个好日子。
不用细想,谢无虞便明白她让他唤她寇蔻是何意,遂顺着她的意思道,“就依寇蔻所言,五月初六迎娶寇蔻。”
男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完了完了,她是不是要死了,怎么心跳得那么快。
寇蔻伸手捂住胸口,平复自己的心情。
谢无虞注意到她的动作,眉心微蹙,伸手摘下帷帽,盯着她的面颊,“可是哪里不舒服。”男子眼中担忧的神色展示得恰到好处。
那日府医的话他还记得,先天不足,后天也遭过难,倒确是有几分可怜,偶尔关心一下也没甚。
寇蔻看到男子眼中的关切,有些不好意思,随便扯了个慌,“许是车内太闷,有些喘不上气儿来,我没事。”
谢无虞面色不变,点点头,也不深究,总归,死不了。
……
寇蔻回到清佳院后,阿芙正等在院门口张望,见她回来,脸上的焦灼褪去。
寇蔻回去后便摘了头上的帷帽,往铜镜旁走去,兴冲冲地对阿芙道,“阿芙,原来那日我在驿站遇到的那位公子就是世子,今日我才晓得呢。”
阿芙疑惑,“姑娘在驿站就和世子见过面了?”
寇蔻笑嘻嘻道,“驿站那日的粥不合口味,夜间醒来无意中看到的。”她没说今日差点被捉奸的事儿,不然阿芙又得叨叨。
说完嘴里又嚷道,“我要沐浴,身上臭死了。”
待她沐浴完后,阿芙从柜子里取出件绛纱色寝衣,料子是浮光锦,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寇蔻随口问了句,“这衣裳料子也是世子送的么?我怎么没见过?”
阿芙面无表情道,“是太师派人送来的,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竟然想起给姑娘送东西来。”
寇蔻现在已经看开了,反正现在离五月初六只余二十多日,嫁给世子后,宋府与她就没多大关系了,到时说不定还可以把爹爹接来盛京。
这边寇蔻心情十分美妙,前院正厅的几人却个个心思微妙。
宋安沉思良久开了口,“传言不可尽信,今日见了世子,可以说与传言毫无相符之处。”虽然情况与他预想的有些出入,但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两个女儿嫁的好,得利的只会是他。
接着看了立在柳芫身旁的宋嫣一眼,“阿嫣,这段时日多出去和闺中好友走动走动,最近昌宁伯一家和太子走得近,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别让某些人人捷足先登了。”
宋嫣低声道了一句好。
松嫣院,宋嫣回去后,双手撑在圆木桌上,眼中一片冰冷,今日见了谢无虞,一个比太子俊雅出尘一百倍的男子,太子已有正妃,可谢无虞身边却没有任何人。
为什么好事偏偏让宋烟占尽,她从小就明白,宋安的眼中只有柳芫和利益,当初他领她回宋府,也不过是用来讨柳芫欢心。
举起一个桌上的茶盏就要往地上摔,可最终她还是生生忍住了,府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宋安。
她不能随心所欲,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不能毁了。
她心里不舒坦,宋烟也休想好过。
“翠云,去,把林妈妈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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