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
「进来!」
「刘副队长,马队长说了,这事儿他不管,让您自己看着办。」
「这个老狐狸。」刘海中皱起了眉头。
这个队员所说的事情,就是丁尚东打电话「邀请」纠察队一起处理苏援朝FGM的事情。丁尚东是把电话直接打给刘海中的,但刘海中经过上次的事情,已经认识到自己和苏乙之间巨大的差距,对苏乙十分畏惧。
他很清楚,他刘海中之所以上位,是因为他暗地里举报了杨宝瑞,然后对李新民狂拍马屁表忠心,这才换来了一个副队长。他的「仕途」其实很不牢靠,李新民一句话,他该滚蛋就得滚蛋。
但苏乙不一样,人家是靠真本事上去的。他现在还记得苏乙一句话就让李新民改了主意,他的队长就变成了副队长。
刘海中意识到,在厂里,他根本斗不倒苏乙,他完全没任何优势。
但把眼光放开阔一些,在院儿里,他是二大爷,苏乙只是普通街坊,这就是他的优势。
只可惜,他上面现在还有个一大爷易忠海,在院儿里他也不能完全说了算。这个老易和苏援朝好得穿一条裤子,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易忠海不但是他对付苏乙的阻碍,也是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拦路虎。
意识到这一点后,刘海中现在的目标已经暂时从苏乙身上转移开来了,丁尚东再来邀请他一起对付苏乙,他只是想想,就把事情直接推给了正队长马彦龙。
马彦龙也是李新民的心腹,但跟他刘海中一直不对付,刘海中本想顺水推舟来一招借刀杀人,没想到马彦龙根本不愿意掺和这事儿。
他失望之余,便也无所谓了,本来就是一步闲棋,不成没什么损失,成了也是意外之喜。
「刘副队长,那咱们要不要去跟丁尚东配合一下?」这个来汇报的人问道。
「嘶……你是不是傻?」刘海中皱眉呵斥道,「丁尚东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他,他能斗过苏援朝?之前他在警察局,苏援朝隔着单位都能把他工作整没了。现在他来苏援朝的地盘,他拿什么跟苏援朝斗?这不扯澹吗?」
「那……咱们不管?」
「当然不管了,看着吧,这丁尚东也是记吃不记打,太拿自个儿当盘儿菜了!」刘海中冷笑,「对付苏援朝这种人,一定要有耐心,要这个这个,要绕弯儿来,农村包围城市。」
「嘿嘿,您说得对。」手下赔笑。
「给我茶缸添点儿水,你这人怎么没点儿眼色?」刘海中皱眉。
「是是是,怪我怪我。」
等手下给他倒了水,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叫几个人,今晚八点来我们大院儿,带你们发点儿小财。」
丁尚东没等来刘海中,苏乙也懒得搭理他,直接离开了。
保卫科没人敢拦他。
钱进把苏乙送出门来,苏乙笑着道谢。
「就算没我,他丁尚东动您一指头试试?」钱进晒然,「我这充其量就是锦上添花,算不上什么帮忙。」
苏乙道:「那可不是,钱大科长刚才掏枪的飒爽英姿,让我底气一下子足了。」
「得了吧,您这是逗我呢!」钱进哈哈一笑。
苏乙道:「明儿早上我就派人来把他弄进学习班去,少说让他学一个礼拜再出来。这回你跟他算是撕破脸了,那干脆别闲着了,这一个礼拜把家里打扫打扫,垃圾该清的就往出清。」
「李主任那儿……」钱进担忧道。
「他那儿你放心。」苏乙澹澹一笑,「他什么都不会说。」
苏乙可以肯定,这次丁尚东搞事
情一定没跟李新民打招呼,否则李新民一定会制止他,让他先老实到李新民成为巡查督导组组长再说。
现在苏乙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李新民一定会能忍就忍,毕竟他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事实也的确如此,丁尚东在苏乙走后不久就去找李新民告状了,结果被李新民大骂一顿,说他是蠢货。
一个刘海中,一个丁尚东,这两人怎么一个个都不中用啊……
李新民很郁闷。
他不求这两个人能斗倒苏乙,他的目的也不是这个,他只是想找个能制衡苏乙的人,压一压苏乙,不要让苏乙一家独大,这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这样,你打申请,再安排两个人进你的保卫科,让他们跟着你。」李新民微微沉吟后这样说道,「这两个人一个叫李登峰,一个叫李路程……」
「这两个人是……」丁尚东疑惑问道。
「你要是不知道他们是谁,就自己去打听!」李新民澹澹道。
丁尚东不敢再问,又陪着小心道:「主任,苏援朝让我去学习班抄五百遍书,这也太过……」
「抄,老老实实去抄!」李新民黑着脸道,「就得给你好好长长记性,猪脑子!」
「可是……主任,我要是真去了,那我在保卫科就彻底没什么威信了呀!大家都知道我被苏援朝整得灰头土脸,我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丁尚东苦着脸,「我好不容易营造的大好局面,也就毁于一旦了!」
「所以你是个猪脑子!」李新民又气不打一处来了,指着丁尚东又是一顿臭骂。
让丁尚东失望的是,李新民骂完他以后还是让他去学习班抄书,根本没有丝毫把苏援朝叫过来说和的意思。
另一边,苏乙拿着信从保卫室出来往回走,心中怀着些许期待。
快到宣传处办公楼下的时候,他远远看到杨宝瑞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在前面扫地,想了想,他便绕路过去了一趟。
「杨叔,这大日头的,怎么又让你出来扫地?」苏乙皱着眉道,「这赵建生有点过分了。」
赵建生是保洁卫生科科长,之前因为让傻柱挑大粪的事情,被苏乙警告过,上个月和傻柱、陆胜利等人去顺义喝酒那次,苏乙给傻柱撑腰,又把这人小小得罪了一把。
但这人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家伙,知道自己惹不起苏乙,最多也就是背后骂骂,见了苏乙老实得跟孙子似的,连脸色都不敢给苏乙使。
也许是为了拍李新民马屁,也许是为了满足他畸形的心理,赵建生倒是经常变着法子整杨宝瑞。
「嗨,大不了就是热了点,晒晒太阳挺好。」杨宝瑞擦了把汗,笑呵呵道。
他倒是一直挺乐观。
苏乙从兜里掏出两盒没拆封的烟,悄悄塞到杨宝瑞手里。
杨宝瑞警惕左右看看,做贼似的接过,急忙塞到里面衣服兜里,这才欣喜笑道:「太好了,正青黄不接呢。援朝,多亏了你,不然我这几十年的老烟瘾得要了我的命。」
「等过段时间我找机会把你弄去学习班,多给你排点课程。」苏乙道,「陆叔前些日子还问我你的情况呢,我也是给他报喜不报忧,要是知道您这样,他得亲自杀过来。」
「可别!」杨宝瑞急忙道,「他现在能平平安安,还多亏了你这学习班。但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要是跟我们牵扯太多,迟早会被我们连累。你告诉他,我挺好的,有你照顾着我们,我们都好!」
顿了顿,杨宝瑞看着苏乙诚恳道:「那几个老家伙被你搞到学习班后,白天进车间干脏活儿累活儿,晚上还要上课学习,嘴里是不是对你骂骂咧咧的,还给你起了个外号叫苏扒皮?」
苏乙笑着点点头。
「你别往心里去。」杨宝瑞道,「其实他们心里都门儿清,要不是你,他们指不定怎么样呢。他们骂你其实是想跟你划清界限。他们骂得越凶,越感谢你,你可别忌恨他们。」
「我知道。」苏乙道。
「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清楚的。」杨宝瑞笑了笑,「大领导最近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好吗?」
「阿姨和胜利之前被折腾了一阵子,大领导也不好出面,现在俩人时不时出来检讨悔过一下,心态倒也还好。」苏乙道。
杨宝瑞神色暗澹,叹了口气:「胜利的工作也没了?」
「能在家待着就不错了。」苏乙道。
杨宝瑞默默点头,又道:「你千万别管我,李新民乐意看着我扫大街,我要是不扫大街去上课,他心里会不舒服。援朝,你最重要的任务是站稳脚跟,不要为了我耽误了自己。我大不了就是干点儿活儿,没事的。」
苏乙默默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杨宝瑞道,「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别跟我站太久。」
他说着,便一边扫着地,一边离开了。
苏乙摇摇头也转身回了办公楼。
他回的是宣传处的办公室,进去的时候刘光天和张春梅都在,后者眼睛红红的,刘光天也愁眉苦脸。
两人见了苏乙齐齐叫了声「领导」。
苏乙点点头,瞥了眼张春梅问道:「张叔叔怎么样了?」
张春梅吸了吸鼻子,对苏乙道:「领导,我爸让我谢谢你,要不是你……」
苏乙摆摆手:「我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跟张叔叔说别想不通了,他主动来学习班,总比别的强,僵着没必要。」
「我爸说他没错……」张春梅带着哭腔道。
「这态度很危险啊。」苏乙叹了口气。
他看向刘光天:「你怎么了?这两天也愁眉苦脸的,怎么,想帮你爸报仇啊?」
刘光天吓了一跳,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援朝哥,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为了给您说话还被他揍了一顿呢,这事儿您是知道的呀。」
苏乙笑道:「看把你吓的,那你这是怎么了?最近工作也不好好干了。」
刘光天愁眉苦脸,叹了口气。
「领导我先出去了!」张春梅擦了把眼泪,冷冷说了一声就走了。
等张春梅出去后,刘光天才垂头丧气道:「援朝哥,我爸让我跟春梅断了。」
苏乙道:「他也是为了你好。」
「算了吧,我还不了解他?他是怕我连累他前程。」刘光天嗤笑一声,「我跟他呛呛两句,你看……」
他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你看给我打的。」
「父母不慈,儿女不孝,你爸这人……」苏乙摇摇头,「算了,你们的家事,你自己看着办。我给你个建议,你跟春梅先商量商量,你们先假装断了,名义上分开这对你对她都好,不然你们小胳膊小腿儿的,一旦有事儿你们根本顶不住。另外,你让春梅好好劝劝她爸。」
「我知道了。」刘光天情绪低落点点头。
「行了,你先出去吧。」苏乙道。
「对了,还有个事儿……」刘光天犹豫了一下。「我听房管科的说,解成好像在申请职工住房,他好像要搬出大院儿去。」
「别人家的事儿少操心!」苏乙道。
「就是跟您说一声,那我出去了。」刘光天道。
等刘光天走后,苏乙深吸一口气,拆开了文慧的信。
字迹不是文慧的,这字写得歪歪扭扭,还
有错字和涂抹过的痕迹,里面一些成语和生僻字一笔一划写得很生疏,像是有人边教边写的。
落款是一个叫欧金秀的名字。
苏乙心下了然,要是文慧自己寄这封信,只怕这信连她那个村儿都出不来。
丁尚东之所以知道这是文慧寄来的信,是因为来信的地址,和信的内容——
援朝同志:
见字如晤。
临别一幕,让我至今思之仍心神震颤,满心感动。自与你相识,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清醒而澹漠的性子,那日我方知你内心的炽热。你独有的温柔和关心,让我倍觉欢欣鼓舞,以至一别七日,寸阴若岁。
我想念你。
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夜人静,落月满屋梁,我独对孤灯,想着你也在远方静眺圆月。
多想你突然闯进我的房间来,笑着唤一声我的名字,我清脆地「哎」了一声,那该多好?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我便充满了力量。
我们必会再见的,就像是两条溪流,最终会奔向同一条山谷,山无遮,海无拦,我坚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