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这人间弱的离奇

叶清也很懵。

当转轮王现身,得知首尊大人赶不过来的时候,心中也知,今天的局面该是无可挽回。

失意与落寞之际,法阵彻底破裂,卷起的风,还将他吹了个趔趄,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可就这一下,因激战而褶皱的判书,却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叶清却发现,判书上的文字,竟然在发光!

他伸手去拿,打开一看,心中恍然。

“原是那杨先生相我我等?”

三道判词,阎罗王自是那阎罗王。

所谓城隍郡司,该是那阎罗部署。

确有传言,那阴司冥府,效仿的便是阴曹地府。

不仅设十殿阎罗,其下属亦称城隍等职位,还宣称自己是地府于人间的化身,为之效力,死后便可于阴间享福。

而判词最后的羊某……以阴阳法钱贿赂鬼类,可不就是这羊道人吗?

不及细想,也顾不上有用没用,阎罗眼看要动手杀人!

叶清急忙念道“阎罗王!”

……

……

“啊啊啊!”

方才不可一世的阎罗,正在半空中惨嚎。

二先生等净妖司众人,厉江等锦衣卫,连同刚强的刘阁老,纷纷看神仙似的看向叶清。

这厮几时成了言出法随的真神?

那眼神,直把叶清看的不大好意思……只因他心知,这不是他的威能。

眼前景象,连他自己也是惊讶万分!

方才那判词一出口,便有神力拿住了阎罗,其一身黑雾散尽,露出了苍老本相,半点也动弹不得。

更有无形钢刀剖开胸腹,摄来江水狠命冲刷。

若担心那水淹下来,都是大可不必,这西江之水只为阎罗而来,刷过就走,毫不停留。

众人皆知,这阎罗已是必死无疑!

或者说,他早该死了,是那神力却护住了他,要他受过这番刑罚,才可真正死去。

转轮王以剑护身,语中满是震骇与惊疑,喝问叶清

“你做了什么!”

叶清看一眼,却不回答,继续念道

“城隍郡司,是宜剔髓伐毛,暂罚其死;所当脱皮换革,化为牲畜。”

炼尸人本就面无人色,听着这话,更是吓得亡魂皆冒。

和那獐头鼠目的怪客一起,转身就要跑!

却哪里来得及……

剖开阎罗胸腹的钢刀再次发威。

也不见丝毫血迹,便有两具人骨被取出来,一落地便化为灰烬。

从那炼尸人的伤口看进去,该是真的没了骨头。

这还没完,二人的皮肤上一个长出羽毛。一个变得粗糙。

形体跟着变化,不多时,便彻底没了两人,多了只断去前膀的猪,和一只奇瘦无比的鸡。

而这一鸡一猪,该是保留了人的认知与记忆,发现自身的惨剧,真个是猪突猛进,鸡飞蛋打。

人自然不通兽语,但观其情状,便知其痛苦万分。

二先生也觉着长见识了,开口言道

“好个禽兽,这俩玩意儿我净妖司养了,都不许抢啊!”

旋即面向转轮王,喝道“叶清,把此僚也给我留下!我要把他做成花肥!”

转轮王二话不说,舍了羊道人,与隐娘力拼一记,挨了一剑,转身就没影了。

该是付出不小代价,使了什么挪移法门。

隐娘握着匕首,看向衙门众人,喜鹊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大“情况不明,快跑快跑!”

刷!

又没影一个。

二先生咂舌,兴奋地问叶清“还有吗?”

叶清点头。

看向从地狱回到人间,转瞬又落入地狱的羊道人,念诵道

“羊某,富而不仁,狡而多诈,铜臭犹能役鬼,大力直可通神。宜籍其家……”

接着便顿住了。

二先生原本点着头,觉着役鬼通神这两句,真是骂的极好,突然没了下文,便大皱其眉。

这刑罚明显只有半句,后边还有未尽之词!

旋即问道“没啦?”

叶清迟疑地点头“啊……没啦!”

“啧……行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被镣铐锁住的阴魂。

这籍其家,就是常说的抄家。那这羊道人的资产是何物?自是其一身修为,也是掠夺来的阴德。

羊道人意识到不对劲,不停按压自己身体,想要阻止法力流失。

但也只是无用功!

最后,那些阴德全部离体。化为一枚千年法钱。

“不,不,我的千年道行,还给我……啊……”

言语间,还想起身去拿,却听咔嗒一声,伴着痛呼,摔倒在地。

这拘魂镣铐,在其身具修为时,便能死死压制,更何况现在,不过是个普通阴魂。

看他那神情,该是对自己的法力十分在乎。

可惜,没人会同情他。

二先生右手一扬,数根竹片环绕,编织成一个盒子。

将那千年法钱收了起来。

不修鬼道,这东西什么用都没有,但对鬼道修士来说,却是妙用无穷的至宝。说不好,这千年法钱还会成为祸根。

需得妥善保管才行。

如此,这番大战,算是云收雨歇。

众人各自收拾战场,却有意无意的……离那叶清远了些。

二先生倒不在意,笑呵呵的走过去

“可以啊,今个很是出了番风头!”

“二爷莫要取笑敬明,此番……”

话还没说完,便被二先生打断“别别,别跟我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战前我卜了一卦,是个夬卦,有厉,利有攸往,就说有敌来犯,但严阵以待,我方能大获全胜。

你看,阴司冥府的赶尸,统妖,御鬼三大护法,今儿全栽了!

这阎罗王乃是十殿中最老,最强的一个,如今也是难逃一死。可不是大获全胜?

啊……我这六爻卦是真准。敬明啊,你该干嘛就去干嘛,我且去找我大哥,这厮该是被人耍了,笨的不行!”

这一秃噜说出许多,也不等叶清回话,便自己去了。

叶清却听进去。

“我此刻该去干什么?”

自然是去寻那杨先生!

想通此节,叶清疾行而去,穿街走巷,跑了老远,终于到得茶楼近前。

其中坐满了人,黑森森的,一眼都看不过来。

说书人也把那席方平讲到了最后。

“那二郎真君就对席父说了‘你这儿子厉害,孝心感天动地!那一身铁骨铮铮,连地府酷刑都奈何不得!

你自己呢,也是个老实厚道的,此番枉死,确实不该,便再赏你三十六年的阳寿。与席方平一起回去享福吧!’

父子二人那个千恩万谢啊,就不多说了。而那席方平还魂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挖开他爹的坟。

这乡人都以为他疯了,说这席方平怎的自己挖自己祖坟啊?真真是不当人子!

可这老爹的坟挖开之后,才一天!一个死透了的人,刷的一下就跳起来了,活啦!就这事儿,谁听见了看见了,这辈子怕是忘不了喽!”

……

……

叶清等着众人散去,方才到得后堂,寻到了正在饮茶的杨书。

而杨书有天眼,自然也知道他来。

“嚯……敬明兄啊,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也不先把伤包扎下?”

杨书引他坐下,递茶,言道“不过看你神情,净妖司大获全胜啊!”

“是,大获全胜,那阎罗现在还被烤着……此事,还需谢过先生。”

杨书眨眨眼。

“谢我干嘛?”

叶清也不多说,只把那判书拿了出来,递给杨书。

杨书接过一看。

这笔字,除了咱该是没别人了!

再细瞧!

嘿,这不是我在梦里写那个吗?当时不知咋的醒了,没写完。怎的成了真的?还跑叶清那儿去了……

他心中疑惑,但看着叶清略带崇敬的眼神……又有点不好意思问。

寻思写一半总是不好的,便借了安掌柜的书桌笔墨。

在叶清的注视下,把那羊某的判词补完,再把阴差小吏那节补上,最后又点明要那席父多活三十六年。

算是大功告成!

正要欣赏欣赏这笔破字,那判书却不翼而飞,遁入虚空,不知到哪里去了。

“……”

杨书呆了呆。

叶清却是一揖到底,言道“先生真乃神人也!”

……

……

某个官署,不知其高其远,亦不知其所在。

有一身着八宝神装,面貌俊伟的青年端坐于桌前,闭目养神。

在堂下,是已等了一天的阴司众吏,以及席方平乃至其父。

众人昨天便在等候那判书,但不知为何,高坐堂上的神人都快写完,却又顿住,将那纸张一挥,便是无影无踪。

大家也不敢说话,只能这么干等着。

终于,堂上的神人睁开双眼,笑一笑,桌前又出现了那张判书。

神人拿起来,打量打量。

嘀咕道“神力损耗不足百一……如今的人间,弱的离奇了啊!”

便把那判书发下去,言道“依律而行!”

“是!”

众犯悲苦,不言自明。

神人冲席方平温和一笑,说道“若有机会,你该去上京,好好谢谢那杨书杨先生,他对你,可是有大恩德。”

席方平一拜再拜,想说什么,却已没了神人身影。

惆怅间,倒是发现一件怪事。

虽然神人着装未变,也依然是那副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架势。

但他分明记得,一开始的时候,神人是有只天眼的……

是从何时开始,那天眼竟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