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筠在心里默默的又补上了一句,不知道一路追凶而去的鄞诺还顺利不?
这么看来,那个讨厌的家伙又是一宿没睡。
明明他前胸后背多处受伤,就差点叫人直接打成筛子眼了。可是只要出现危险,他就不要命的冲在最前面,既担心半点武功不会的自己,又变着法的体谅一直跑腿儿过度的猫耳朵。
可是他还嘴硬的什么都不说,想想真是叫人又气又无奈。
白鹜并没有注意到温小筠内心的活动。
他恍然回眸,毫无防备的就对上了温小筠表情认真的脸。
破晓的曦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亮的光泽,更映得她一双瞳仁颜色层层浅淡下去,润泽如琥珀一般。
那一瞬间,白鹜的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虽然在知道她是女子后,对她的好感淡了许多,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在她身上感觉不到半点女人的可憎。
他只觉得,此时的温小筠并不是那个绝顶聪明却又淡漠疏离的温竹筠。
此时的温小筠,就是一块清透无瑕的琥珀,没有玉石的冰凉,没有水晶的生硬。她的体内蕴含着一种类似阳光温暖的力量,永远能映亮周围的阴影黑暗。
像是感知到白鹜的注视,温小筠赶紧把徘徊在脑子里的鄞诺吹了出去。伸出手,手心摊开在白鹜面前,抬眸望住他笑眼弯弯,“白兄,今日天气晴朗,正适合从头开始。”
“?”白鹜一时没能明白温小筠的话,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疑惑。
温小筠嘴角笑容益发温柔,一字一句认真的道,“所谓过往,曾经欺瞒,曾经怀疑,皆不计较,来日坦诚,才是真章。”
白鹜目色忽的一颤,心底某处瞬间裂开一道细缝缝隙。
怔了一会后,他才抬起手,覆在温小筠那绑了两圈绷带的手心上方。
他的唇角也有一瞬的微颤,终于低哑了生硬的回应道,“所谓过往,皆不计较,来日坦诚,才是真章。我,竺逸澜愿在此起誓,即便天下人负我,即便我负天下人,也再不负筠卿。”
温小筠心底不觉舒了一口气。
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对白鹜所有的怀疑,心中隐隐的不安全部烟消云散。
她与白鹜应该真正的获得了彼此的信任,而且还是挚交好友那种年轻态健康瓶的。
剩下的就是一路陪伴,一路前行,一点点的修正白鹜原本灭绝天下的腹黑大佬设定。
只因为在她穿成面具的那一瞬,她在白鹜身上看到的善念。
她对这样的白鹜很有信心。
她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世界厌弃,被自己放弃,同化成腐烂的黑暗一部分。
两个人的手越来越接近,可就在白鹜的手心要触到温小筠绑了两圈绷带的手心时,一只大手忽然半路拦截而来,用力的攥住了白鹜修长的手指。
白鹜眉头倏地一皱,抬目向来人冷冷扫去。
一张满是汗水的俊逸脸庞蓦地闯进眼帘。
那人正是追击贼人追击了大半夜的鄞诺。
他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奔进自家院子后,脚尖不曾沾地的就奔到了白鹜与温小筠的近前。
“你们二位太不厚道了吧?”鄞诺喘了口气,侧脸瞥了温小筠一眼,目光冷冷,没有好气的说道,“我在外面拼死拼活,累死累活的抓贼。好不容易给你们腾出一点休息换班的时间,你们两个却不睡觉的站在院子里数星星看云彩。”
温小筠讶异的睁了睁眼,“哎?难道鄞诺你们去抓贼,一直在偷偷监视我们?”
这句话差点把鄞诺气得原地自燃,“你说什么?”
温小筠收回手,两眼一翻露了个白眼,“不然你怎们就知道我们没有休息睡觉?”
白鹜闻言微微一笑,手上一用力,便挣脱了鄞诺的钳制。
鄞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他伸手撩起温小筠鬓角一缕碎发,咬牙切齿的狠狠笑道,“你们两个头发上都结露水了,我是瞎子才看不出来。”
温小筠正想狠狠打开鄞诺的狗爪子,不想这样一抬眼,却看到了鄞诺头发上一片绿色的粉末,“哎?你的头发怎么成绿毛了?”
鄞诺松开温小筠鬓角的头发,可是却在她肩膀上忽然看到了另外一片东西。
他不觉捻起,这才发现那是一点草屑。
他不觉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再往温小筠背后衣服上看去,终于找到了更多的草屑。
鄞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在那一瞬间停止跳动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是,他转眼就在白鹜身后找到了与温小筠身上一模一样的草屑。
等到他睁着两只惊愕的眼睛,去查他们后面不远处草地上两个大概的人体形状,他便觉得头上那片绿毛真的就是自己蓬勃生长出来的。
他的心都在滴血,他一点也不敢去想,昨夜自己累死累活的把所有任务都揽在自己肩上,而这一边的白鹜与温小筠半夜不睡觉的一起在草地里打滚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量间,追在鄞诺后面的猫耳朵与大胡子也终于骑着马的赶到。
“头儿,您要不要休息下?”猫耳朵一个冲进院子,对着两眼厚重黑眼圈的鄞诺急急喊道。
“休息个锤子!”鄞诺这才从刚才致命的打击中缓过一口气来,再没有回答温小筠的问题,直接甩给了猫耳朵一个白眼,“衙门这会怕是都要忙疯了,所有的人都跟我回衙门!”
他气冲冲的插上佩刀,转身就朝着院子另一端停放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一面走,一面还气哄哄的用手拂拍着头上的绿色粉末。
温小筠大惑不解,快步跟上前,“衙门发生什么事了?可是追击敌人追击的不成功?”
鄞诺抬起马车车辕,转脸朝着大胡子,猫耳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马牵过来,“棋如意死了。”
温小筠呆站在原地,难以执行的道,“怎么可能死了?”
白鹜听了也皱起了眉。
“没时间了,咱们先上马车,路上再说,”鄞诺将猫耳朵的马套进马车前,头也不抬的说,“大胡子,辛苦你在前面赶车,猫耳朵,跟我们一起上车。”
大胡子和猫耳朵一边帮着鄞诺的忙一边应道。
白鹜与温小筠不觉对视一眼,不再迟疑的也上了马车。
几个人坐进马车后,温小筠不自觉的挨着鄞诺坐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最中间的鄞诺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顺了顺干哑的声线,咽了口气,这才说道,“我们一路追击,终于把假冒狱吏的人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进口是咱们的人,房顶墙头上也全是咱们的人。怎么看贼人都脱不了身。
可就在我们撒下罗网,想要将那贼人活捉的时候,那人忽然癫狂的笑了起来,他大叫着就是死也不叫我们得到活口,双手猛地一挥,身上就燃起大片火焰。
可惜当时我们追的太匆忙,手头根本没有能救火的东西。
而且那人身上的火还很邪性,纵使我一刀将他砍倒,把身上火浣衣脱了盖在那人身上,逼踩着他叫他在地上打滚,他身上火焰也不曾熄灭半分。
一直等到我们从周围人家找来水桶,一桶桶的泼水,那火焰才算最终熄灭。
可是那贼人连并着躲藏在木盒子里的棋如意都已经被烧成一团黑炭,根本辨不出他们的相貌。”
温小筠一个头立时变成了两个大,“一把火自焚了?那棋如意的身份就不能完全确认了。”
一旁的猫耳朵挠着头发疑惑说道:“温刑房是怕棋如意被人掉包?”
说完他自己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可是鄞头他们追贼人追得非常紧。就是前后脚的功夫,贼人就是再厉害,也没有时间掉包换人啊。
再说即便他们那个团伙就是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一伙坏人,可是半路掉包接应,就代表着自己要直接自焚寻死,这样有来无去,绝对赔钱的买卖又有谁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