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忘尘的情绪复杂了许多，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随后他看向了南宫情衣。
天池血河上的南宫情衣，此时同样也恢复了部分的记忆——抑或者说，她历经了‘苏叶’的妻子的那一份记忆。
此时，她反而有些尴尬。
这种尴尬的原因，自然是感情上的原因。
因为她虽然是南宫情衣，但是却只是‘顶因果’的存在，实际上，她与苏叶之间并没有这样的因果。
而且这样的一场因果也只是苏离安排的，存在于苏叶的记忆禁区之内，别人是无法窥视到的。
也就是说，发生的这一幕，哪怕是南宫情衣亲身历经了，也无法将这样的具体信息传递给墟、扈乃至于颖皇等存在。
他们是不知道的。
也不可能知道。
即便他们耗费了无尽的底蕴知道了一些因果，也不会将这样的因果和天机时代的苏离与其妻子的因果联系起来。
只因，对方还没有资格和能力知晓这些。
更遑论，这一切的因果还是发生在苏叶的记忆禁区之中，又发生在记忆禁区之中的壁画世界，套了这么多层的情况下，外界还有苏离、万道至尊状态的苏叶，以及归墟黑影的三大至道守护。
在系统杀毒已经完成的情况下，这一点是几乎不会发生异常的。
若非如此，这样的因果又岂会被拿出来进行安排？
这些，苏忘尘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他知道结果——结果就是，南宫情衣不会泄露信息，也无法传递因果。
成功就是成功。
失败就是失败。
南宫情衣能提供出去的，唯有这样的两个最简单的答桉，而绝不会有过程。
就像是一个清醒过来的人遗忘了大部分的梦境，然后让他将梦境详细的讲述给别人聆听，别人能切身的体会到梦境的具体过程吗？
很难。
更遑论这是真正的核心因果，是无法记忆的因果，其中还穿插了时空层面的道痕。
此时的南宫情衣有些无法面对‘苏叶’，美丽的俏脸上神色同样无比复杂。
是悲是喜，是爱是恨，似乎也都全身不由己。
好一会儿，她才长叹了一声，道：“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忘尘摇了摇头，道：“这样的因果开局，对于我而言，近乎于是必死的杀局，对于你而言，却是近乎于完美的开局。
你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而我，不过是禽兽不如的畜牲。
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而你也同样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苏忘尘的语气还是苏叶的语气，但是却格外的温和。
南宫情衣再次长叹了一声，道：“我知道——这一次，我不该出现的。”
苏忘尘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你的出现其实很重要——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在我的生命之中出现，并给予了我人生最快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那一段时光，足以让我生生世世去铭记。”
南宫情衣闻言，芳心一颤。
随即，她美眸深深的凝视向了‘苏叶’。
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询问道：“值得吗？”
苏忘尘认真道：“值得，真的值得。”
南宫情衣美眸依然深深的凝视着‘苏叶’，半晌之后，她目光变得温柔了许多，同时美眸之中的光芒，反而更加的凝聚。
又过了片刻，她忽然开口道：“谢谢，谢谢你的付出，同样的，我也很感谢你，感谢你帮我作出了一个我一直反复犹豫的决定。”
苏忘尘闻言，内心一颤，还想开口说话。
这时候，南宫情衣却声音更加温柔的道：“哪怕只是一次壁画的经历，但是——我不后悔。我知道，这样的一份因果必定和某些攻心有关，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希望我这一次的任务失败。
但——这一次，这攻心之术，却的确是人间有情。
看似是攻心，实则真的都是真心。
既然你可以做到真心，可以为了情意而热爱全世界，那么情衣不论是不是情衣，不论是因果体还是复制体，抑或者是鬼死为聻聻死为希之类的存在，都没有关系。
因为这一刻，我就是情衣。
那么，情衣也可以为了夫君，去走出黑暗，或者是给这一方黑暗世界带来那一缕微不足道的光明。
光明多了，影子就会更加稀薄了。”
南宫情衣说着，随即很是恬澹的笑了。
苏忘尘近乎于本能的靠近了她，想要出手阻止。
但是，哪怕是他代表的是‘苏叶’，哪怕他能执掌这一方记忆禁区。
可是，南宫情衣来历不凡，神秘非常，自然是难以被控制的。
当苏忘尘想要掌控记忆禁区，锁住南宫情衣不让南宫情衣自我化道，却很是无力的发现，南宫情衣浑身已经变得通红一片。
随后，她便如一盏灯一般，竟是自行的燃烧了起来。
更可怕的是，她的魂如灯芯，头如灯焰，刹那之间就已经无比直接而稳定的燃烧了起来。
她的生命气息，因果气息乃至于造化本源气息，全部在灯芯里灯焰里，很快消失殆尽。
苏忘尘呆呆的看着，他尝试了好几次控制这一方世界，却发现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锁定南宫情衣所在的那一方区域。
这时候，南宫情衣所在的那一方区域里，很明显有虚空扭曲，如一处虚空的断层点，直接形成了一盏灯的扭曲虚空。
而这扭曲的虚空，足足穿透了三层记忆禁区。
三层记忆禁区！
苏忘尘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内心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这……
这就是爱。
爱其实并不浅薄。
也并不渺小。
他之前辛辛苦苦都无法打开的记忆禁区通道，无法打通的地府之路，如今竟是一串三，瞬间被这一盏灯穿透了三层！
苏忘尘呆立在了原地。
很久很久。
南宫情衣是谁？
不过就是一个牵引了一缕‘方月凝’因果的存在罢了。
甚至连‘顶因果’的人都算不上。
她和苏叶的因果，实际上仅仅在于套了一份苏离与方月凝的因果的引子罢了。
连正儿八经的因果都算不上。
就如同模拟了一下场景，来了一个角色扮演而已。
可即便如此，沾染了方月凝一点儿情感因果的南宫情衣，也都可以做到这一步。
这世间真的无情吗？
这世间真的黑暗吗？
或许是。
抑或者，不是。
就如大音希声大器晚成大巧若拙大象无形一样，有时候，极致的无情，也是极致的有情。
物极必反。
否极泰来！
极致的黑暗，往往也代表了极致的光明！
看待事物，永远不能一成不变的去看！
苏忘尘心中触动，感悟更深。
随后，他感应了一下处于‘气泡’水晶棺之中的诸葛浅韵四人——很明显，这样一份因果，四人都看到了。
只不过他们都听了‘苏叶’的话，只是用心的去看而没有说任何话，更没有去牵引任何的因果。
哪怕，之前‘苏叶’也似乎陷入了某些困境，陷入了极端凶险的情况下，他们都没有干预。
如今，这样的因果看在了他们的眼中，他们的触动自然不可能小。
不过，他们还是非常的‘听话’，没有乱来，没有给‘苏叶’带来麻烦。
苏忘尘对于这种情况，心中很是欣慰。
同时，因为南宫情衣的付出，苏忘尘其实也很是感动。
是以，他很自然的踏入了‘第三层’的记忆禁区。
第三层到第五层，这一次全部都被打穿了。
所以进入了第三层记忆禁区之后，苏叶也立刻能感应到第四层和第五层记忆禁区的情况。
也是如此，苏忘尘唏嘘的同时，很是用心的了解这三层记忆禁区里发生的诸多因果。
这一次，苏忘尘在这三层的记忆禁区里，终于看到了一些很是复杂的因果。
这些是属于苏叶的。
但是其中的经历，的的确确是在小世界里的经历。
苏忘尘以为，他与南宫情衣的因果是假的，是替代的，是虚幻的。
可在这三层的记忆禁区里，却明确的呈现出了类似的因果。
南宫情衣身死。
其腹中儿女也跟着殒落。
苏叶为爱近乎成魔，并彻底的封锁了感情。
随后，他的所有执念化作了成长，并同样在成长之后，成为了守护者。
这三层记忆禁区里的因果，彷佛是更加纯粹而正常的因果，其远远不是那壁画世界里的因果可以比拟的。
也是如此，当苏忘尘‘观看’了这些记忆之后，哪怕是以苏忘尘的心态，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他以为是假的，结果这些，终究还是真的。
就是一份近乎于完全类似的因果，只是可惜，真正的苏叶的表现，远远比不上壁画世界里的表现。
真正的苏叶没有那么强大的悟性，虽然在悲剧发生之后同样有所醒悟，同样的也欠下了‘巨债’，但是同样没承认。
可也同样没有否认。
所以这一笔债就一直跟着苏叶。
最终，鸿蒙古堡那边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一笔债转移到了幽冥海忘尘寰那边。
因为苏叶成为星球守护者需要一定的底蕴，再加上幽冥海那边的阙德本性不坏，是以这个债，便以天机造化本源命气的方式延续了下来。
这也是苏叶最开始欠债的核心原因。
阙德那边，早已经察觉到苏叶前途不凡，又不想鸿蒙古堡继续残害苏叶，是以主动帮忙偿还了一些因果。
鸿蒙古堡已经推衍出从苏叶这里无法夺取到某些因果，再加上苏叶背后的神秘师尊异常强大，甚至能跨越时间轴来盯梢，他们也能不敢太放肆。
抱着能赚一笔是一笔的心态，最终，债务转移到了幽冥海之后，阙德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而这一次的付出，苏叶也答应了帮忙守护浅蓝星……
这些因果，牵扯巨大，但却都埋藏在了苏叶的记忆禁区第三层到第五层之中。
是以，当这些因果呈现出来的时候，苏忘尘也颇为唏嘘。
是以，在这三层到五层的区域里，苏忘尘以‘苏叶’的身份，对记忆禁区进行重新记忆篡改，修改。
因为他是造物主，如神灵一般的存在，是以这样的记忆修改，反而并不难。
有‘冥想’，有《皇极经世书》的能力存在，再加上有天书兜底，苏忘尘终究还是动用了炼真还虚的手段，将这些真实的因果化作了壁画世界里的因果。
同时，壁画世界里之前发生的因果……
远不如是假的，此时反而被苏忘尘调取了出来，通过炼虚还真，进行真实化。
真实化之后，这些记忆也就很自然的覆盖掉了原本的记忆禁区里的因果。
而无论炼真还虚还是炼虚还真，有一点，始终都是真的。
那便是，苏叶的确是害死了妻子和妻子腹中的儿女。
尽管，这的确是‘攻心之法’，但不得不说，这种方法，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了。
苏叶的记忆禁区封锁了这些，显然就和苏忘尘之前一样，承受不住这样的悲恸因果。
如今，一切已经水落石出，而之前南宫情衣似乎已经发现那并不是假的，也因为‘苏叶’的真心付出，而愿意同样去付出。
也是如此，南宫情衣才化道了。
因为，死而瞑目。
因为，真的可以含笑九泉，再无遗憾。
可惜，如今南宫情衣死了，苏忘尘乃至于苏叶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存有心结的。
苏忘尘完成了记忆禁区里的‘记忆覆盖’之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随后，他很快来到了记忆禁区第五层的壁垒之地。
壁垒也已经打通了。
他若是此时进去，那就踏入了记忆禁区第六层了。
就如同他走入了地府之路的第六层了！
苏忘尘沉默了半晌，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长呼出一口浊气，随后毫不犹豫的进入了那进去壁垒之地。
因为这一层也已经被南宫情衣化道破开，苏忘尘很自然的来到了第六层的记忆禁区。
来到这里，苏忘尘发现整个世界一片黑暗之后，又变得光明了起来。
随后，他呆滞了一下——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了苏离！
只是，他看到的这个苏离，看起来极其的诡异、也极其的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