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说着,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太多,加上此时她格外烦心,不耐烦地摆手:“一会儿客人该到了,赶紧跪灵。”
眼看毫无商量的余地,秦秋婉也不再强求,看姜夫人这态度,再纠缠下去,兴许会惹得她动用些非常手段。秦秋婉也不是不能反抗,只是如此,一来大概要暴露自己和李幽兰的不同之处。
她伸手抚着额头:“药效还没退,我头很疼,得歇一会儿,先走一步。”
说着就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被丫鬟拦住,秦秋婉也不生气,回头看向姜夫人:“我这个人呢,很不能忍。一会当着客人的面,若是因为头疼做了失礼的事,那是一定要解释清楚的。关于我这头疼的缘由……”
被亲戚算计冲喜,来了之后想离开,夫家却不放人……如果大公子活着还好,如今人都没了,就要硬扣着一个不愿意冲喜的女子给自己做儿媳。这事情多少都有点说不过去。
姜夫人眯着眼,上下打量她:“倒是我小瞧了你!”
秦秋婉头也不回:“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夫人可千万别逼我。”
她抬步往外走,隔着老远还感觉得到姜夫人的目光。
回到先前住的院子,秦秋婉早早歇下,她说自己感觉头晕不是假话,药效确实还没褪完。方才她执意离开,其实也是试探。
从方才的情形来看,借着姜夫人好面子的事,大概能脱身。
躺在床上,秦秋婉闭着眼睛,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到后来昏昏沉沉睡去,也还是没能想明白。
一觉睡醒,已是夕阳西下。听到她醒过来的动静,丫鬟苦着脸进门,送上了的水和饭菜,在她吃饭时,忍不住道:“夫人,我能跟你商量点事吗?”
秦秋婉瞅她一眼:“说来听听。”
丫鬟试探着道:“您别跟主子呛声,来都来了,日后您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把人得罪了,对您有什么好处?”
秦秋婉似笑非笑:“谁让你劝我的?”
丫鬟愣了下,急忙低下头:“奴婢是自己想说的,您是我主子,您不好过,奴婢也好不到哪去。”
秦秋婉垂眸:“我是要离开的。”
“可您离不开。”丫鬟一脸焦急:“浙江家的儿媳哪里不好?您这么折腾,除了让自己更惨,以后的处境更难之外,没有别的好处。”
“那只是你以为。”秦秋婉放下碗筷:“日后我用膳时,别在一旁说话。”
丫鬟听出来自己被嫌弃,心底里也生出了不满,在她看来,自己哪怕只是丫鬟,也比出身农家的姑娘见识得多。
“您不听奴婢的劝,日后肯定会吃亏。”
这语气笃定,秦秋婉满不以为然:“那是我自己的事!”
丫鬟:“……您过不好,奴婢也好不了。”
秦秋婉随口道:“谁让你倒霉来伺候我?”
丫鬟被气着了,跺跺脚跑了出去。
*
大概是看出来了秦秋婉的不好惹,接下来两日内,都没有人来找她,丫鬟面上再不满,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秦秋婉歇了两天,终于缓了过来。来了兴致,她想要试探一下自己在姜府内的行动受不受限制,于是,院子里闲逛的她,抬步往园子走去。
一边走,一边注意着身边丫鬟的脸色,见她虽然不满,却没有出声阻止。便大大方方往园子里走。
她故意四处闲逛,丫鬟始终未出声,秦秋婉心里有了数,正想打道回府,余光瞥见一抹素白色的修长身影穿花拂柳而来。
年轻公子容貌俊秀,行动间世家公子的风度和气质展露无遗。秦秋婉余光已经瞥见边上丫鬟羞涩地攥紧了衣袖。
丫鬟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仰着下巴,得意道:“那位是府上的二公子。是您的小叔,夫人该上前去打个招呼。”
“我不认识他。”秦秋婉站在原地没动。
丫鬟正打算劝上两句,却见那边的年轻公子似乎看到了这边的主仆二人,脚下一转,往两人所在的小道行来。
边上丫鬟愈发紧张,秦秋婉伸手去摸树上的小花。年轻公子上前:“见过嫂嫂。”
说着,还欠身一礼。
清风朗月一般的翩翩公子有礼地打招呼,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都足够尊重,如果换成了一般女子,大概是要害羞的。上辈子的李幽兰也心动了下。
却也只是微动,她很快就回过神,掐灭了某些准备破土的萌芽。
“这位是府上二公子吧?”秦秋婉面色如常,丝毫害羞都无:“你这称呼不对,我不是你嫂嫂。”
听到这话,姜兴盛微微一愣:“你已经入了姜府的门,昨天若不是大哥突然走了,我已经代大哥和你成礼。爹娘说了,这礼日后会补起来……”
“我想要的不是成礼,而是想离开。”秦秋婉强调:“前来冲喜不是我所愿,我是被下药后送来的!”
她语气加重,姜兴盛哑口无言。
半晌,他飞快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已经上了花轿,我们姜府盛情相迎,诚意足够。哪怕大哥不在,我们也会好好照顾你。”
秦秋婉挥了挥手:“反正我不会留下。”
姜兴盛又劝了几句,见她不改初衷,只能离开。
两人如今的身份,不适合站在一起太久。
秦秋婉在他走远之后,转身回院子,自然也就没发现姜兴盛回头的目光。
她脚下加快,面色不太好,因为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那晚临睡前的疑惑,姜夫人儿子没了,却还有兴致找她的麻烦,也不见多少伤心,这事很不寻常。
想了一晚上,秦秋婉认为自己需要试探一下。
翌日早上,她去了灵堂。
这么多天过去,愿意上门吊唁的人都来了一遍,如今的灵堂中,只剩下了做法事的道长和跪灵的几人。
看到她进门,所有人侧头望来,秦秋婉走到道长边上,问:“道长,这法事还要做几日?”
道长面色如常:“做足九日就可。”
秦秋婉看向灵堂中摆着的棺木,若有所思。
如今是春日,天气不算炎热,但已然死去的人放这么多天,怕是也要有点味儿……正思忖间,姜夫人又来了。
她每日早上都会过来一趟,看到秦秋婉在,微微蹙眉:“你好转了?”
秦秋婉颔首:“我闲来无事,想过来转转。”
说着,她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姜夫人神情。
短短一句话,愣是让姜夫人心底里又生出了怒气来。
身为妻子,自己男人没了,她“闲来无事”过来转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大街呢。
“既然好了,那就跪灵。”姜夫人一锤定音。
秦秋婉垂下眼眸,姜夫人眼底青黑,确实没有睡好,但是,也并不像是失去了长子那般悲痛。
“这门婚事,我从头到尾就没答应!”
听到这话,姜夫人面色铁青:“凭你的身份,能够进我姜府大门,纯粹是你占了便宜。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想要我哄着你,捧着你,那是白日做梦。”
秦秋婉并不害怕:“说起来,我还未见过大公子的容貌,我能见见他么?”
身为大公子的妻子,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姜夫人瞬间沉下了脸:“你年纪小,胆子也小,我怕吓着你。”她伸手一指蒲团:“赶紧去给我跪好。”
秦秋婉执意道:“让我跪也行,我要见见他。”
姜夫人皱眉:“他已经走了三日,这会儿你若是见了,肯定会做噩梦。”
“我不怕。”秦秋婉说话间,朝着棺木走去:“做一场夫妻,总要见见才好。”
还没走两步,就被姜夫人一把拉住:“别去!”
秦秋婉疑惑:“为何?我又不怕,夫人可能不知,我爹娘走时,都是我亲自送的,还是我亲自帮着整理的仪容。”
姜夫人面色铁青,语气霸道:“总之,我不许你看!”
秦秋婉执拗道:“我若非要看呢?”
姜夫人瞪着她,二人都不肯退让,最后,还是姜夫人先妥协:“不用你跪灵,你回去吧!”末了,还补充一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怕你做噩梦。”
本来秦秋婉已经转身,听到最后一句,又往棺木那边走:“我不会做噩梦。”
还没走两步,又被姜夫人抓住:“来人,送夫人回去休息,日后没我吩咐,不许她再来灵堂。免得夫人伤心太过,再生了病就不好了。”
落在外人眼中,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有多贴心呢。
秦秋婉早有预料,这棺木果然是有问题的。
这一回,她没有再强求,跟着丫鬟出了灵堂。
她可不想留下来跪灵。
午后,秦秋婉正在院子里闲逛消食,外头有丫鬟飞快过来禀告:“大少夫人,汪家来人,夫人体贴您,一会儿会让人带着汪家人过来与您相见。”
秦秋婉心里一动。
汪家人前来,应该是想劝她留下。
汪夫人今年三十多岁,保养得宜,看起来如二十多岁妇人一般,和姜夫人一路言笑晏晏过来,乍一看,两人像是相交多年的友人。
“幽兰,你这几日过得如何?”
秦秋婉看着她,似笑非笑:“姑母,你给我下了药,让我给人冲喜,我以为你就算有脸见我,大概也会不自在。你是怎么做到这般自如的?”
汪夫人笑容一僵,偷瞄了一眼边上姜夫人神情:“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这亲事当初我问过你,你自己答应的,还说想让姜公子越来越好……”
“从姜家下聘到出嫁,我都不知情!”秦秋婉再次强调:“你如此,对得起我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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