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华平刚娶妻时,稍微回来晚一点,或是对妻子有所怠慢,母亲就会把他叫过去训一顿。
但母亲在娘家住了这许久回来,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昨日更是请他过去,关切地问了一下他最近的日子。话里话外还可怜他身边没人照顾。
听话听音,苏华平顺势提出自己想纳个妾,其实是他早就养在外头的女人。本来只是顺口一提,反正是自己亲娘,就算不答应,最多也就是被训一顿。
没想到母亲当即就让他把人带回来瞧瞧,如果规矩不错就纳为妾室,规矩不好就先做丫头。
所以,此时听到罗丽娘的话,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娘的意思。”
罗丽娘哑口无言。
苏母肯定是为了报复她!
她眼眶中渐渐蓄满了泪:“夫君,我刚满月……”
“我已经够体贴了,等你满月之后才带人回来,”苏华平这话说得毫不亏心:“在你未生孩子之前,也没有弄出庶子。”
罗丽娘瞪着他:“当初你说过不纳妾的。”
苏华平满脸不以为然:“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这样霸道啊。”
罗丽娘:“……”所以还是怪她喽?
夫妻俩不欢而散,苏华平当日就把那女子带去了主院给苏母请安。等再回到院子里,那貌美女子就变成了燕姨娘。
罗丽娘真的是做梦也想不到,在孩子的满月宴时,自己即将风光得意之际,会被人摆了这么一道。
本来十分的喜气,顿时只剩下一分。
罗母将女儿的处境看在眼中,格外焦急。
夫妻两人在屋子里的争执她都听到了,转头看到苏华平兴致勃勃地吩咐下人给那劳什子燕姨娘准备住处,想要上前说几句吧,又怕被撅回来,自己丢脸。
无奈之下,她私底下找到了女儿,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别这么硬啊,在男人面前,女人就得像水,既温柔又包容,夫妻俩才能长久。”
罗丽娘气不过,想到连亲娘都不帮自己,她忍不住反驳:“你倒是温柔又包容了,为何爹还长期在外头拈花惹草呢?妾室也没少纳……”
听到女儿的嘲讽,罗母呆住了,随即眼眶渐渐通红。
罗丽娘话出口后,看到母亲那般,又有点后悔。
罗母看出来了女儿的不自在,到底是自己身上落下的肉,还能真与她计较不成?她擦了眼泪,叹口气道:“这世上一心一意对待妻子的男人又有几个?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只要他尊重你,这便足够了。你爹花花心思不少,但从来也没让外头的女人骑在我头上。”
“娘是过来人,你听我的。回头你把那女人接过来照顾,再适时表露一下自己的委屈,说一下自己的辛苦。他但凡有点良心,都会多少体谅你一二。”
罗丽娘听着母亲的劝说,道理都懂,可她就是觉得委屈。她刚九死一生为他生下孩子,就不能在满月之后再把人带回来吗?
苏府满月,苏父喜不自禁,大开中门,迎八方来客。
秦秋婉没有上门贺喜。
对外,她一直没有掩饰自己对苏府的厌恶。倒是在满月宴的头两日,有几位富商的女眷上门劝说,都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想要让她与苏府尽释前嫌。
秦秋婉自然是不愿意的,并且当即就将几位客气的请了出来,对外扬言日后谁要是敢和稀泥,就再不与之来往。
为了无关紧要的苏家同时得罪罗庄两家,没有人会干这种蠢事。
经此一事,本来众人已经遗忘了的苏庄两家的恩怨,又被重新翻了出来。满月宴上,也难免有人提及。
苏母是铁了心要收拾儿媳,愣是不让母女俩出席。还对着众夫人表露了一些对这个小儿媳的不满。
客人们也明白了,苏母这是不太满意小儿媳。
于是,当场就有几位有些人约苏母喝茶……嫡女舍不得,庶女送进来拉近两家关系还是能的。
再有,苏华风和离之后,可一直都独来独往,没听说过他和谁家姑娘走得近。要是能把闺女嫁给他,那可就是以后苏府的当家主母。
苏家母子如今且顾不上谈婚事,两人心底里都想着赶紧把那些书信拿回来。
可惜,庄莹莹不肯上门。
苏母掌家多年,宴客于她来说就如吃饭喝水,整场喜宴下来,一切都挺顺利。送走了客人,她才觉得有些疲惫。
疲惫之余,又有些欢喜。之前回到康府,她整日足不出户,今日被众人簇拥,她又找回了曾经苏家主母的自信。
但她知道这都是表象,如果拿不到那些书信,她早晚会被所有人唾弃。想到此,顾不得疲惫,她立刻让人备了礼物去罗府拜访。
彼时,夫妻俩正在给孩子布置院子,得知苏母前来,秦秋婉顿时就笑了:“请进来。”
想来,庄莹莹是很愿意看到苏母求饶的。
苏母本以为自己进不了门,以为要白跑一趟。没想到门房刚禀告,半刻钟不到,就出来请她进去。
门房的态度恭恭敬敬,她没发觉自己被怠慢。进了罗府,苏母渐渐放松下来。
或许,这个前儿媳并没有那么怨恨她。
也是,她肚子里还有苏家的血脉,对于孩子来说,自然是疼他的人越多越好。
前儿媳着应该是为了孩子妥协,想要冰释前嫌。这么想着,苏母心里愈发有了底。所以,她并不认为自己会被冷落,看到人时,她脸上就带上了笑容:“莹莹,近来可好?”
院子里正装秋千,秦秋婉听到声音回头:“苏夫人,上门可是有事?”
苏母看到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丝毫不像是待客,心下一沉,不过又一想,之前两家闹得那样僵,庄莹莹还险些被自己灌了落胎药,就算是要和好,也不至于上来就热情无比。
当下,她也不在意前儿媳的冷脸,笑着道:“没事,就是想着你应该坐稳了胎,想来探望你。”
她上下打量,眼神里俱是笑意:“看你这样子,似乎过得不错。”
“那是自然。”秦秋婉转回头,帮罗淮西扶着绳子,让他好将秋千椅子绑上去。
苏母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中,那挂上去的秋千椅子很小,大人是坐不进去的。乍一瞧,就知道是为孩子准备的。她眼神里漾开了笑意:“劳烦罗家主了。”
罗淮西一听这话,顿时满脸不悦,淡淡道:“我为我自己的孩子绑秋千,本就是应该的,苏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苏母噎住。
明明庄莹莹腹中的孩子是苏家血脉,她这么说,本身也没错啊!
不过,罗淮西愿意把苏家血脉当做自己亲生,也算是一件好事。她没有纠结于此,笑着看向秦秋婉:“莹莹,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秦秋婉头也不回:“如果你是想拿回那些书信,那趁早,别白费心思,我不可能给你。”
苏母愣了一下。
她真的没想到,庄莹莹那些书信的事竟然没有瞒着罗淮西,岂不是说,他们母子俩的秘密又多了一个人知道?
苏母的心慌乱起来,她看着那边依偎着着绑椅子的夫妻俩,好半晌才镇定下来。
“莹莹,我们能单独说说话吗?”
秦秋婉抬手挥退了下人:“这没外人,你直说吧!”
于苏母来说,庄莹莹腹中怀有自己的孙子,算是内人。而罗淮西与她无关,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她有些踌躇,一时间没有开口。
半天没有听到苏母说话,秦秋婉疑惑回头:“苏夫人,你是来发呆的?”
苏母:“……”
她两次提出要单独说话,都被前儿媳挡了回来。
“莹莹,我只是想来探望你。”
“我好得很,”秦秋婉扬声吩咐:“来人,送客!”
苏母跑这一趟是为了拿回书信,又不是真的来探望。眼看前儿媳撵人,她有些着急:“莹莹,我还没有好好跟你说说话呢。”
“我们俩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秦秋婉一脸莫名其妙:“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与你们苏家无关。我自己和你们家也没有关系,我们如今只能算隔了几辈的亲戚,红白喜事都可以不来往的那种,你不必这么亲近。”
苏母哑然,眼看夫妻俩低声商量着拴秋千的高度,没有搭理自己。她咬了咬牙,上前两步:“莹莹,我听说,你找到了一些关于我们母子的东西?”
秦秋婉颔首:“有这回事。”
苏母急忙道:“你能把它还给我们吗?”
“当然不能。”秦秋婉振振有词:“这是我挖出来的,凭什么给你?”
“我可以给你好处。”苏母很有些急切:“银子?货物?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想法子……”
“我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想要。”秦秋婉转身看着她:“我就想留着那些东西……做纪念。”
苏母:“……”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方才压根就会错了意,前儿媳根本就没有想原谅自己,什么冰释前嫌都是她以为的。庄莹莹这就是想捏着她们母子的把柄,让他们寝食难安,焦灼恐惧。
“莹莹,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我都是被逼的,我是迫不得已。你腹中是我孙子,但凡我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对你动手……”
秦秋婉打断她:“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伤害我,伤害已经造成,且不可弥补。对了,你既然来了,便帮我顺便催一催苏华风,他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呢。”
苏母:“……什么事?”
秦秋婉似笑非笑:“苏华风自己知道。”
苏母脑中一瞬间想起来的是大儿子上一次一反常态,喝醉了酒冲着罗丽娘动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