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父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有边上其余的庄家人,都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苏家夫妻对视一眼。
苏华风身子有疾这种事,实在不好往外说。他自己更是不会主动提及,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不说,苏母却忍不住,也冷着脸道:“我儿子有疾,不可能让女子有孕,要是她庄莹莹没偷人,孩子哪儿来的?”
“他有疾是谁说的?”秦秋婉一步上前:“那个骗吃骗喝的道士吗?”
苏华风一脸不赞同:“元和道长是得道高人,不要胡说。”
“什么高人?”秦秋婉满脸讥讽:“依我看,他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卑鄙小人。一张口就将我说成了水性杨花的女子,你叫他出来!”
苏华风讶然:“你要做甚?”
“与他当面对质啊。”秦秋婉振振有词:“他那么会算,倒是算一下我腹中孩子生父是谁啊!”
庄母也赞同:“劳烦苏夫人道长出来一见。他说华风此生无子,说我女儿和人暗结珠胎,这般污蔑我们庄家可不认!我倒要问一问他,他凭的什么这样说。”
苏母面色不太好:“道长不见外人。”
“那你儿子要绝后的事,就是你胡说八道。”秦秋婉出声:“苏夫人,婆媳一场,我自认做到了一个儿媳的本分,对你足够尊重。你就算不喜我,也该直说。何必做这些龌龊事污蔑我名声?”
“莹莹,你别胡说。”苏华风冷着脸:“这事不关我娘的事,确实是元和道长所言!”
“那你叫他出来。”秦秋婉逼近一步。
苏母再次道:“元和道长正在清修,不见外人。”
“要是不让我见,就是你心里有鬼。”秦秋婉语气笃定。
苏母:“……”
“莹莹,你就算不信,也不能质疑道长。”
“质疑?”秦秋婉声音加大,怒斥道:“我自己没做过的事,他都能无中生有。算什么得道高人?”她满脸嘲讽的看着苏家人:“真正得道的高人都在清修,哪会跑到别人府上一住几年?”
庄父敲了敲桌子:“苏老爷,你别扯了。赶紧把那个道长叫出来!”
“道长不见客。”苏父一本正经:“关于我们两家的亲事,如果莹莹执意离开,那我们也不挽留,也不说休书,就写和离书,也算好聚好散。”
这话说得,好像庄家人拿到一封和离书还是占了便宜一般。
庄家人脸上都带了怒气。
秦秋婉伸手摁住即将出口的张大哥:“那就和离书!”
先拿到再说。
庄家人今日上门之后,也看到了苏家的态度。
苏家压根没想挽回这门姻亲,当然了,这般无赖不讲道理,庄家人别彻底打消了继续做亲家的想法。
下人送了笔墨纸砚。
秦秋婉看向苏华风:“你既然认为我不守妇道,那你去写。”
苏华风深深看着她:“莹莹,只要你愿意落了这个孩子,以后一心一意与我过日子,之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
秦秋婉满脸嘲讽。
现在可轮不到苏家不计较,拿到和离书后,她是一定要计较个明白的。
秦秋婉伸手摸着肚子:“我不可能落胎,你写吧!”
闻言,苏华风满脸失望,在苏母的催促下,提笔写了两张和离书。
秦秋婉上前,利索地按了指印。
看她这样爽快,苏华风也不再劝,自己也摁了。
秦秋婉收起,又道:“孩子的切结书,你也写了吧。”
苏母听到这话,立刻道:“对!那个野种我们家可不认。要是不写清楚,等以后孩子落地,外头的人都会以为是我们苏家的血脉。这可不成。”说着,她催促儿子:“华风,给他写一张。”
苏华风一点都没纠结,很快就写了一封无论以后是何种情形,孩子都与苏家无关的字据。
拿到了三张纸,秦秋婉递给边上的巧儿:“派人去衙门一趟,把这些交给杨师爷记录在册。”
等到记在册上,两人就当真不再是夫妻。苏华风看在眼中,心里沉痛不已:“莹莹,我们俩这么久的感情,你当真一点都不留恋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他揪着衣领:“哪怕你有了别人的孩子,我也想原谅你。你为何要这样狠心?”
看着巧儿出了门,秦秋婉又追出去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站回了堂中,嗤笑道:“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有多情深,那都是你自己以为的。”
苏华风怒瞪着她:“庄莹莹,你太欺负人了。”
秦秋婉拿到和离书,再不肯多言,自己坐回了椅子上听着两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庄家人觉得委屈又愤怒。
苏家也一样。
庄家人执意要见道长,苏家也不肯,两边一直僵持不下。
昨天庄母上门愤怒之下,想要接走女儿,苏家人说今日要祭祖……如果只是苏家母子道歉,她可能不会那么快消气。祭祖是大事,女儿身为长房长媳,必须要出面。
所以,她才把人给留了下来。可今日都快中午了,苏府内外没有一丝要祭祖的迹象!也就是说,苏家母子昨日放低身段,又说祭祖,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让女儿留下。
而把女儿留下之后……就是为了灌她落胎药!
庄母是越想越生气,如今和离书已写,两家再没有关系,苏家这般欺负人的事,怎么也该好好算算账才行。她听着自家男人和苏父争执,心里正思量着要如何为女儿讨公道,怎么也得让苏家知道,庄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正想得认真,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敲门声传来。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会有人教导规矩。跑这么快,本身就不同寻常。再有,这个时候两家人正在争执,除非十万火急,否则下人不会这么没规矩。
苏母很是不耐,扬声问:“谁?”又沉声道:“有事一会再说。”
下一瞬,外面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年轻女声:“夫人,非是奴婢要来打扰。而是外头……外头来了许多衙差,说是来抓人的。”
被衙差堵上门,实在好说不好听。
苏母面露惊诧:“我们府上有人犯事?”
下意识地,她就想到了自家男人那几个不成器的侄子。肯定是他们犯了事儿,才引来了衙门的人。
官家的人上门,苏家不好避而不见。苏父亲自带着儿子出门去迎接。
于是,庄家人就被晾着了。
秦秋婉也跟着起身:“爹,娘,我们也瞧瞧去。”
苏母毫不客气地道:“庄莹莹,这是我们的家事,非礼勿看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巧了不是?”秦秋婉摊手:“外头的衙差也和我的家事有关,咱们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苏家人心里隐隐了然。
走在最前面的苏父回头:“这些衙差是你引来的?”
“苏老爷不愧是精明的生意人,一猜就中。”秦秋婉夸赞道。
苏父却并不觉得这是夸赞,更像是嘲讽。他面色难看:“咱们两家在这城里都算有头有脸,你被和离,就不怕丢人吗?”
“错不在我,我丢什么人?”秦秋婉扶着庄母起身,越过苏家人往门口的方向走:“咱们已经和离,以后再无关系。但是,你们家都说我腹中孩子不是苏家血脉,污蔑我水性杨花,这样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唾沫星子都得淹死我!”
“你们家胡言乱语,我自然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对了,尤其是那个说苏华风命中无子的道长,那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可得让大人好好查一查。”
苏母面色微变:“你怎么能报官?”
如果只是两家人之间,吵了闹了都好商量。可若是闹上了公堂,那就不是赔礼或是赔小心就能解决的事了。
再说,批命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苏家信道,自然觉得道长的话是真的,可不信的人……难免觉得荒唐。
秦秋婉振振有词:“你们家不肯让道长出来相见,我不能与他对质,但又实在想为自己讨公道,也只能求助大人了。”
苏家夫妻俩此时心里一阵憋屈,但人都到了门口,他们也只能先把人迎进来再说。
秦秋婉嘱咐巧儿报官时,隐晦地暗示她自己这个被污蔑了的女子已经有了死志……事实上,这样的名声无论落在哪个女人身上,大概都会想寻死。
眼看要出人命,知府大人亲自带着人上门。
秦秋婉上前福身,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苏家口口声声说她腹中孩子不是苏家血脉,还说了苏华风买的香和苏母拿的落胎药。
“当时民妇若不是身形敏捷,只是已经被他们灌了药。求大人帮我讨个公道。问一问那个道长,为何要如此污蔑陷害于我。”
大人沉着脸,不赞同的看向苏家人:“命理之说可以信,但不能全信。你们因此想害人性命,实在太过了。”他语气加重:“如果事情属实,你们家虐待儿媳的事会入罪的。”
苏母面色大变:“大人,民妇深信不疑。也不关道长一个人的事,我请的大夫都说我儿他……我儿身子有疾,庄莹莹却偏偏有了身孕,她要是没偷人,孩子哪儿来的?”
大人颔首:“那就把道长和大夫都请过来,本官要亲自询问。”
说着,有吩咐边上的师爷:“你派人去这城里请十位大夫,让他们来帮忙诊脉。”
语罢,看向苏家人:“到时候,若真查出苏华风身子有疾,我们再查问庄氏莹莹还有她身边的人。”
苏华风面露屈辱。
苏母低下了头去,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指甲都深深嵌入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