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最生气的不是儿媳对自己冷嘲热讽。
毕竟夫妻吵架之后,她每次上门,都会被夹枪带棒,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她最气的是儿媳口中吐露的实情!
林窈佳从头到尾就是吊着儿子,给他笑脸都是为了他的银子,偏偏蠢儿子像是看不透似的,就愿意在她身上花银子。
之前那些年里,儿子儿媳赚来的工钱赵母并没有一定要收着,也是知道他二人不会乱花。
但是现在,前两天赵母试探着问儿子拿银子,结果……他说没有!
儿媳离开的已经两个多月,赵长春的工钱都不老少,平时也没见他置办东西,连出去喝酒都没,这银子的去处赵母只一想便知。
所以,赵母才急切地想把孙子接回家。
一来是赵宝书长期住在外头,且不说外人的闲言碎语,长年分别,感情肯定会越来越淡。二来,也是想孙子回家之后,让儿子多少有些紧迫感。毕竟,赵宝书过完年十五,已经快要议亲,处处都要花银子。
赵母面色铁青,秦秋婉可不想看她的臭脸:“天色不早,我们明天还有事,想早点睡。”
说着,飞快关上了门。
赵母再敲,却怎么也敲不开了。
摸黑回家时,赵母还被路上的石头拌了一跤,虽然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但心头的怒火却越积越盛,回到家里后,面对着漆黑的院子,她大吼道:“长春,你给我滚出来。”
赵长春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母亲唤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怒气,立刻就惊醒了。打开门,小心翼翼问:“娘,怎么了?”
“我摔了,赶紧拿药酒来帮我擦。”赵母没好气道:“把烛火点起来啊!”
赵长春:“……”
之前他点着烛火,又被母亲训斥说不会过日子。
点也是错,不点还是错。当真是难伺候。
不过,赵长春心里知道,母亲的脾气是暴躁,但也没这么不讲理。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他。
他是知道母亲这两天想把孩子接回来,看这样子,应该又被拒绝了。
赵父听到外头的动静,急忙起身,拿了药酒帮她擦伤处。
林宇兄妹俩的屋子毫无动静。林窈佳却不敢一直睡着,起身后,也不敢凑上前,只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药酒落在伤口上,激得赵母皱眉:“就不能轻点吗?”
赵父一脸无奈:“你看我使劲了么?”
看着小心翼翼的儿子,赵父认为,不能再放任老妻发疯,万一把人得罪狠了,儿子不愿意给他们养老,那最后苦的还是他们俩。
“你别迁怒……”
赵母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这大晚上不回来,为的是谁?长春不理解,连你也怪我,你以为我想操心吗?”
看着妻子哭成这样,赵父心里不是滋味,踹了一脚边上的儿子:“你瞎了吗?”
赵长春也无奈得很:“娘,我早说过。苗娘不会回心转意,两个孩子有了富贵娘,压根就看不起我。无论你上门多少次,都是白搭,他们不可能回来。”
赵母怒斥:“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
她声音很大,吼得人耳边嗡嗡直响。赵长春只得住口。
父子俩没有再争执,赵母满腔怒火无处发,哭着道:“母子三人都要搬去内城,回头我就是想去劝,也见不着人了。”
赵父讶然:“他们去内城住哪?”
赵母哭着道:“苗娘一身绸衫,许是真的赚着银子了。”
一直没出声的林窈佳半信半疑:“是不是真的?银子哪儿那么好赚?”
赵母这会儿又气又伤心,压根就不搭理她。
赵长春见佳人失落,试探着问:“娘,他们去内城肯定也得找事情维持生计,他们去做什么啊?”
“我哪知道?”赵母没好气,擦了一把泪,又迟疑着道:“她哥哥好像跟人说过,苗娘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生意还不错来着。”
赵母闹了一场,加上得知张苗娘离开之后越过越好,一家人兴致都不高。
另一边,秦秋婉自己去点心铺子开铺,姐弟俩先是把宅子退了,又找了马车将行礼拉到内城。
秦秋婉找到中人,就在离点心铺子一条街的地方,重新租了个小院。
这一回,耳边真的清静了。
且不说赵家人不知道他们的落脚地,就算知道,这么远一趟,他们天天忙着干活,压根没空过来。
钱海生三天两头上门,且和秦秋婉相处熟稔,姐弟俩都看在眼中。自然知道二人不只是东家和客人那么简单。
在钱海生给二人送了贵重的见面礼,又每次上门都会多少带点礼物后,两人心底里已经有了猜测。
“娘,那个钱叔,家中可有妻室?”
问话的人是赵宝书。
他自诩为家中男儿,应该照顾剩下的两个女子,所以特别操心。
“无妻无妾。”秦秋婉心下欣慰,笑着道:“他想求娶于我,如果你们俩不反对的话,应该很快就会下定礼。”
姐弟二人面面相觑。
距离母亲和离,也才三个月而已。
不过,母亲还年轻,身边还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只是……钱海生太富贵,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这二人现在看感情挺好,但以后呢?
万一母亲降不住他,日后怕是不得脱身。
赵宝书踌躇了下,道:“娘,您嫁给他,是为了我和姐姐吗?”
秦秋婉扬眉:“其实,我图你钱叔的色更多点。”
姐弟俩:“……”忒实诚了。
好多女人都没有钱海生长得好,这样一个有财有貌的年轻男子上门求娶,确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等到钱海生再上门,就发现姐弟俩经常暗中观察自己,顿时哭笑不得。
至于钱富,在那天被其夫人带回家之后,就再没有上门过。应该是已经打消了念头。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
点心铺子里生意越来越好。无论是用食盒带走,还是留在铺子里吃,装盘的人压根没有空闲。哪怕姐弟俩都在此帮忙,也还是忙不过来。
点心这东西,用的料得好,但因为客人都是富贵人,光打赏都不是一笔小数目。秦秋婉不想把一家人弄得那么累,又请了三个伙计。
至于母子三人,秦秋婉负责做
调味,赵宝意负责收银子,偶尔帮着装盘,赵宝书则去采买。这样一来,母子三人就都轻松了,基本上只干半天,就能歇下。
点心铺子只有一楼,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街上,除了特别喜欢看热闹的夫人,大部分人都不爱坐窗边。这一日午后,院子里好几桌客人,隔间全部坐满,钱海生来了后,只剩下窗边一桌。
“依我看,你这地方还是太小,”钱海生笑着提议:“最好是找个三层小楼,配点名贵的茶水,再找个说书先生……定然财源滚滚来。”
秦秋婉摊手:“我这刚起步,银子不凑手。”
钱海生摇头失笑:“你没有银子,我有啊!”
两人有说有笑的相处落入了许多人眼中,凡是街上路过的有心人,都能看得到。
钱海生是无所谓,反正两人即将定亲,未婚夫妻如此,本也不算过分。外人看就看了。
赵长春跟着马车到内城送货。来的一路上,他趴在货物上补眠,心里还想着去内城会不会看到母子三人,一路上昏昏沉沉,下马车后扛了一袋子货物,转身之际,就看到了对面窗前的二人。
男子一身月白衣衫,容貌艳丽,却不显女气。而女子一身紫衣,眉眼清丽,头发利落的挽起,只用一根素簪别着,眉眼俱是笑意。
容貌不算多美艳,却格外养眼。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容貌太过熟悉,赵长春都不敢相信,那是和自己同床共枕十多年的妻子。
“傻站着做甚?”
身侧传来管事不耐烦的催促声,赵长春猛然回神,脚下往铺子里走,眼神却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两马车货物,只带了赵长春一个力工过来,他跑得飞快,两刻钟后,就将货物全部扛进了仓房。管事特别满意,除了应该给的工钱外,还多给了十几枚铜板。
如果是以前,赵长春会很欢喜。
此时他心里有事,走到车夫面前:“大哥,麻烦你等一等我。”
车夫好奇:“你要做甚?”
赵长春伸手指了指对面:“我想去看看内城的点心。”
车夫:“……”那玩意儿忒贵,又不饱肚子,买来做甚?
赵长春不待车夫回答,已经走到了窗前:“苗娘。”
早在赵长春还在搬货时,秦秋婉就发现了他。
看到他过来,倒也不意外。点头道:“你来送货?”
赵长春没有回答,眼神落在了钱海生身上:“这位是你客人?”
“是友人。”秦秋婉面色并无和离后的夫妻之间该有的怨怼,面色淡淡:“我这边即将定亲,你那边如何?”
听到这话,赵长春愣住了。
哪怕看到张苗娘和一个公子言笑晏晏,他也并不认为二人就能成亲。
只以为是张苗娘刻意勾着富家公子……就像是林窈佳吊着他那般,只图人家的银子。或者是富家公子吃腻了山珍海味,想要换换清粥小菜,逗逗她而已。
反应过来后,赵长春指着钱海生,失声问:“和他?”
秦秋婉笑着点头:“对啊。”
赵长春:“……”这人是瞎了么?
张苗娘有那么好吗?
话说到这份上,那公子却从头到尾未出声阻止,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更深了。也就是说,他不介意自己这个孩子爹,有意真心求娶,且只等着张苗娘点头。
一瞬间,赵长春心里有点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