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康媛媛那样精明的一个人,也还是躲不过皇上的毒打。
汪茹只觉得腿软,好半晌都爬不起身。到了此刻,曾经因为嫁给丰王而被众人追捧,还有做了茹妃后被众人夸赞的那些话她都想不起来了。
脑中想的都是要是自己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怎么也不至于被人毒打,她当初为何要想不通进王府?为何期待伺候这样一个暴戾的人?
疯了吗?
丫鬟将她扶起送回床上。
一整个晚上,汪茹被噩梦惊醒好几次。
翌日早上,汪茹站在殿门口,想要去探望康媛媛又不敢。
万一她去探望这事惹恼了皇上,自己也挨一顿打怎么办?
可如果就留在这大殿中,她怕自己会疯。思来想去,汪茹决定去给皇后请安。
身为嫔妃,给皇后请安总是没错的。
秦秋婉刚起身不久,正在用早膳,就得知汪茹到了殿外。
现在后宫众妃嫔不多,秦秋婉也不想经常见她们,便免了她们的请安,想有人陪着逛园子时才派人去寻。
汪茹的脸上是脂粉都盖不住的苍白,秦秋婉一瞧就知出了事:“茹妃身子不适么?”
闻言,汪茹腿一软,险些跌着在地。
好在身边的丫鬟扶住了她。
这副模样,要说没事,有眼睛的人都不会信。秦秋婉伸手一指:“坐。”
在汪茹坐下后,她也不急着问,让人送上来一碗甜汤。
汪茹端着甜汤眼神发直,虽然一口口喝着,但动作僵直,根本就没法心思放在汤上。
许久,汪茹喝完了那碗汤,回神后把碗放好,一脸的不好意思:“皇后娘娘……”
秦秋婉一脸耐心。
汪茹深呼吸几口气,才道:“淑妃姐姐昨晚上请了太医,您知道吗?”
秦秋婉讶然,她怀有身孕,该早睡早起,压根没有听说这事。大概是嬷嬷没来得及告诉她,汪茹就到了。
看到皇后不知,汪茹更害怕了,很快起身告辞离开:“我什么都没说,娘娘就当我没来过。”
语罢,落荒而逃。
秦秋婉若有所思,皇上对康媛媛动手,应该是恨她暴露了杨鄢雨在后宫的事。
稍晚一些的时候,太后也得到消息。
她现在去了淑妃宫中探望,又嘱咐了一通。于是,紧接着传出消息,淑妃是贪玩爬上假山摔了下来才受的伤。
午后,太后也过来了。
她到这里来,是找秦秋婉吐苦水的。
有些事,太后跟谁都说不着,也只有跟皇后,才能吐露一二。
“那杨鄢雨就是个狐狸精,害人精……”太后提及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康御史在朝中多年,要是铁了心为女儿讨公道,大概又是一桩麻烦。”秦秋婉接话:“这事情真论起来,也是皇上处事……”
皇上做得不对,还不许别人说,甚至还因此虐打后妃,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太后何尝不明白?
所以才烦心不已,道:“皇上的性子有些左了,成王虎视眈眈,他再这么下去,大概真的会失了人心。皇后,你身为国母,要多劝一劝。”
秦秋婉:“……”
杨鄢雨就是皇上的逆鳞,压根就不能碰,谁碰谁死!
康媛媛就是最好的例子,前车之鉴如此惨烈,秦秋婉才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我这……都要临盆了,精神短,没心思想这些事。母后,解铃还须系铃人,依臣妾看,杨鄢雨是最合适的人选。”
让她劝?
事实上,方才太后的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万一皇后惹恼了皇上,也挨一顿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到皇后这样说,太后也觉得有些道理。
于是,起身去了长春宫。
杨鄢雨正在禁足中,太后虽然厌恶她,但皇上在乎,所以,除了不能胡乱走动,并没有人敢怠慢。
得知太后前来,杨鄢雨很是紧张,规矩上前请安。
“因为你,皇上毒打了淑妃。”太后板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听到这话,再观太后神情,杨鄢雨急忙跪下。
“我不知道……”
太后冷笑:“淑妃之事若是传出,皇上清誉定然毁损,我说你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还真没说错!”她越说越怒,真的很想揍一顿面前的女子泄愤。
但太后心里也清楚,这女人是皇上的心尖尖,她要是敢动,会影响了母子情分。当即压下怒气,沉声道:“此时因你而起,皇上为了护着你听不进哀家劝说,他应该愿意听你的话。杨氏,你若想留在宫中,就要多劝着皇上。”
太后起身,语带威胁:“这后宫中,不留无用之人!”
杨鄢雨如今已再无退路,闻言忙不迭应下:“我一定劝。”
看她诚惶诚恐,太后终于满意了。
或许,留下这女人也可。
皇上不愿意听她的劝,但却愿意听这个女人的话。若是她能拿捏住杨鄢雨,还怕皇上不听话?
太后也并不是要控制皇上,她只是希望,儿子不要那么疯,好歹,先坐稳了帝位再说。
皇上威胁了康媛媛,哪怕康御史得知女儿的惨状后,不敢把事情闹大。此事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出去。
当然了,皇上对外否认了杨鄢雨在后宫的说法。只说那女子和前护国公夫人容貌相似。又说自己只喜欢那样长相身形的女子……皇后就是最好的佐证。
信的人少。
但他是皇上,又没人敢闯进后宫,所以,这事情虽然在小范围内到处疯传,到底还是没闹大。
一转眼到了冬日。
秦秋婉肚子越来越大,终于在立冬那天诞下了嫡皇子。
太后和皇上都挺期待这第一个孩子,加上皇上比她自己更担心她的小命,一切都挺顺利。
皇上刚出了孝,皇后就诞下了皇子,朝堂上和京城里一片欢欣鼓舞。
孩子放在后宫由秦秋婉亲自看着,也没有人敢伸手。
嫡皇子的满月宴办得盛大。
这算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件喜事,也是登基之后第一回宴请满朝文武。
先帝出了七七,皇上也算出了孝。
所以,在满月宴上,不少官员的家眷还特意带着家中的适龄女儿前来,目的不言而喻。
秦秋婉身为皇后自然也要出席,到了时辰,皇上亲自来接。
夫妻俩抱着孩子到时,朝臣家眷跪倒一片,两人一步步越过众人,缓缓走上高处,转身之际,看到匍匐在地上的人,秦秋婉低笑道:“高处的风景独好,难怪所有的人都想坐这九五至尊之位。”
众人眼中,帝后携手进门,恩爱无比。
皇上闻言,冷哼一声:“甘绵绵,你能拥有如今都是因为我。”
秦秋婉抱着孩子缓缓坐下,笑着道:“皇上这话是何意?臣妾有不尊重您吗?”
皇上:“……”她尊重过吗?
他举杯,底下朝臣纷纷举杯,他喝下酒,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是皇上,你应该要客气一点。否则,真撕破脸,大概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秦秋婉笑意盈盈,对着底下的女眷含笑示意:“我要是客气,也不会活到如今。早已经给你的心上人腾位子了。”
皇上闻言,也不否认。
殿中觥筹交错,称赞帝后和嫡皇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秦秋婉不爱喝酒,在来之前也已经填饱了肚子,有些无所事事。忽然,她听到身边的皇上道:“甘绵绵,你看殷大人。”
殷世安边上凑近了一对母女。
只看到母亲的打扮,就知道其是二品诰命夫人,边上带着的姑娘衣衫华贵,应该是嫡女。
这样的情形,怎么看都像是有意结亲。
皇上凑近她耳边,问:“你说,殷大人什么时候会成亲?”
“我看得出来,你对他有意,他对你……也有些想法。甘绵绵,朕喜欢成人之美,如果你们俩两情相悦,我很乐意放你出宫,你换一个身份,我还能给你们赐婚。”
秦秋婉垂眸看着怀中的孩子,道:“皇上是觉着我生下了孩子之后,就没用处了吗?”
“不是。”皇上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有些话不能直说,他低声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你想离开,自然也要给我一些好处。而我最想要的东西,你应该最清楚。”
秦秋婉似笑非笑:“我让您受了那么多的痛苦,您当真不计较?”
皇上:“……”
“本来是要计较的,但我如今改了主意了。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那是骗人的。”他垂眸看向熟睡的孩子:“这是我儿子,看在他的份上,我愿意放过你。”
“甘绵绵,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嫁给我,现在我愿意放你离开,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秦秋婉不置可否:“你容我想一想。”
皇上有些焦急,想让她立刻答应下来,但到底按捺住了。
接下来,有些朝臣大着胆子上前给皇上敬酒,秦秋婉把孩子交给了奶娘带回去,打算再坐一会儿。
在这样的大日子里,后宫的嫔妃自然也要出席。
康媛媛本就是皮外伤,养了这么久,早已经能下定。只是,她的身上难免留下了一些丑陋的疤。秦秋婉有打听到,最近她正四处寻摸好用的祛疤膏。
再出现在人前的她整个人沉默了许多。边上的茹妃也差不多,没有了年轻人的朝气,一副暮气沉沉的模样。
秦秋婉眼神在大殿中一一扫过,忽然,她眼神顿在某处。
那里站着一个宫女,看似寻常,但容貌较别的宫女精致许多。和甘绵绵还有些相似,正是应该困在长春宫的杨鄢雨。
杨鄢雨此时也看着上面的帝后二人,尤其看到尊贵无比的皇后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