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儿一进门看到二人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就认为面前这两人认出了自己。
不过,江秋阳没有直说,她心里便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如今被点破身份,那丝侥幸消失殆尽,心底里泛起一层层害怕来。
去年在齐城,江秋阳把她折腾得够呛。没想到她都避到平城来了,江秋阳还能追过来。
媛儿苦笑了下,拉下面纱:“还是瞒不过江姑娘。”她柔顺地跪了下去:“当初我年少不知事,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还请你大人大量,饶过我一回。”
秦秋婉似笑非笑:“你在这茶楼弹琵琶,应该也有靠山吧!”
否则,早就被那些好色之人“纳”走了。
媛儿苦笑,靠山又如何?
在这城中,谁敢不给李家庄面子?
媛儿曾经和林开栋好了那么久,自然也知道江秋阳和李家庄之间的亲密关系。只要她开口,有李庄主帮忙,什么样的靠山都得放手。
“江姑娘,求您高抬贵手。”说着话,她深深磕下头去,卑微地趴在地上,露出曼妙的身段来。
不是刻意,还真扭不出这样勾人的腰。
她虽然一个字没对余重川说,但神情动作无一不是在勾引。媛儿最早之前,就是被花楼训练出来讨好男人的。
余重川目不斜视,当她不存在。
媛儿见状,心里愈发惊惧。
秦秋婉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为难你。只是,你别再惹怒我。”
听到这话,媛儿猛然抬头,再趴下去时,那种若有似无的勾引已然不在。
“我只是看到了故人,突然来了兴致叫你上来一叙。”
媛儿对此一个字都不信。
当她完好无缺地出了门站在廊上时,还觉犹在梦中。
接下来两天,她一直战战兢兢提着一口气,生怕茶楼让自己挪动。
然而三日过去,什么事都没有。
她既没有被送给乱七八糟的男人,也没有人来纠缠自己,甚至连她每日弹琵琶的时辰和地点都没变。
渐渐地,她也放下了心。
或许,江秋阳在成亲之后放下了曾经,不再为难于她。随着日子渐渐过去,媛儿愈发笃定了心里的想法。
春日里,天气越来越温暖。
脱下了厚重的披风,换上了亮丽的春衫,也是这个时候,城里多了好些衣着清凉的貌美女子。
当真清凉,好些露着白皙的胳膊和背,走动间还能看到修长的腿。比之花楼女子,还要大胆一些。
穿成这般,有些男人便起了意,上前想把人带回家中。可还没开口,便被一掌打飞。
这些女人,个个都是武者。
秦秋婉最近常出门,想着要是碰上魔宫之人横行霸道,便管上一管。
可她们只是自保,并不主动伤人。
就在秦秋婉以为他们改了上辈子的行事作风时,媛儿找上了门来。
比起在茶楼中的清凉,此时的她裹得严严实实,恨不能连眼睛也蒙起来。
伙计说有人找,秦秋婉还以为是有人上门拜访。她一进门,秦秋婉就认出了人。
媛儿进门后也不废话,直接掀了脸上面纱。
秦秋婉随意一抬眼,就看到她脸上密密麻麻的青紫,全都是如拇指大小一般的疙瘩,格外可怖。
她急忙转开眼去看余重川洗眼睛,口中道:“你别上来就吓人啊!”
媛儿眼泪顺着那些疙瘩流下:“江姑娘,求你救救我。”
秦秋婉一脸莫名:“就凭你曾经做的那些事,我不追究你不为难你,已经是我大度。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你?”
“我实在没有法子了。”媛儿泣不成声:“没有人帮我。”
秦秋婉恍然。
原来是死马当活马医啊。
要是让江秋阳知道她出手救治媛儿,只怕不会满意。
“我帮不了你。”想到什么,秦秋婉好奇问:“是谁给你下的毒?”
江湖上使毒故意伤人,都会被人鄙视。久而久之,毒只有少部分人会用来自保,譬如江秋阳,只在银针上抹一些,且她的镯子中有针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若是没意外,媛儿这脸很可能是天魔宫的人动的手,更甚至,可能是李欢喜回来了。
“李欢喜!”媛儿恨得咬牙切齿。
秦秋婉并不意外:“她人在哪?”
媛儿哭着摇头,泣声道:“昨天她在茶楼发现我后,奚落了我几句。我以为事情就此为止,没想到昨晚脸上开始发痒,然后就起了疙瘩,肯定是她!”她跪了下去:“江姑娘,当初得罪她的不止我一人,她很可能会对你动手……求你看在我给你报信的份上,如果拿到了解药,千万分我一份。”
说着话,她哭得越发厉害,几欲晕厥。
秦秋婉看着她的脸,问:“当初林开栋想借我之手甩开她的事,你知情吗?”
媛儿哭声一顿:“不知!”
她答得又快又笃定,反而让人怀疑。
如果真的不知,应该满脸悲愤才对。
既然知情,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媛儿,秦秋婉一扭头就对上了余重川的目光。
他手指轻敲桌面,沉吟半晌,问:“一般被魔宫带走的女子,大半都会成为禁脔。李欢喜这短短时日就能出来,还能冲人下手,有些奇怪。”
江秋阳也怀疑过。
可那时候她身上中毒颇深,不得出门,林开栋把着江家的一应事物和人手,她想要找人帮忙查探都不能。
“是挺奇怪。”秦秋婉摸着下巴:“不知道她来不来。”
余重川看她满脸跃跃欲试,先是失笑,又提醒:“魔宫之人手段诡诈,让人防不胜防,你得小心一些。”
秦秋婉不担忧自己,嘱咐道:“你也要小心。”
当日傍晚,秦秋婉收到了一张纸条。
是媛儿告知了她如今的住处,只看那地名,便知是偏僻地方。
很明显,她这是被靠山给嫌弃了。
又是两日过去,这天早上,伙计送早膳进来,秦秋婉本来没多在意,随口吩咐:“放那边桌上。”
伙计放下东西,没有立即退下,行礼道:“夫人有所不知,今日的这粥添上这蛋黄,用特殊的手法搅拌会格外美味。夫人若有兴致,小人可亲自为您调配一碗。”
听他说了这么大一段话,秦秋婉探究地上下打量他。
要是没听错,这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再一看他身形,虽然壮实魁梧,可仔细一瞧就会发现有好几处肌肉不太合适。
这人身上的肉,会坑坑洼洼么?
秦秋婉来了兴致:“好啊。”
她洗漱好坐在桌前,含笑等着他调配。
伙计伸手去拿那个蛋黄,没往粥里放,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秦秋婉面门扔了过来。
几乎在他抬手的一瞬间,秦秋婉也一抬手,宽大的袍袖甩出一股劲风,将那玩意儿挥了回去。
下一瞬,屋子里泛起一股黄色烟雾,秦秋婉屏息闭眼,整个人飞身后退,退时又抬袖挥了一下。
伙计站在烟雾弥漫的中央,好像还呛咳了两声。
秦秋婉听得真切,那声音分明是女子所有。
烟雾弥漫里,门打开又关上,伙计已经不在。
余重川还在内室里,听到外头动静探出头来,就被秦秋婉给摁了回去:“有毒!”
她打开床边的窗户一跃而出,跳上房顶到了前院,伙计看她追出来,提气飞奔。
秦秋婉追得更快,身后余重川也亦步亦趋跟着。
出了客栈,她一路往花楼那条街而去。
然后,飞快钻进了其中一间,花楼中夜晚热闹,这个时辰客人和姑娘都还没醒,只剩下几个婆子在洒扫。
秦秋婉奔进去,立刻有个老鸨子迎上前:“夫人,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她挡住了前路,秦秋婉伸手把人推开:“我找人。”
老鸨子大叫:“快来人。”
瞬间有十来个打手一拥而出,将秦秋婉围在了中间。
秦秋婉皱起眉来:“我找到人就走,你们别为难我,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老鸨子不以为意,大笑道:“到了我们这儿的客人要是被夫人找了回去,这生意还怎么做?夫人,您夫君姓甚名谁,报上名来,我去帮你叫。你们夫妻要打要闹,都回家去说……”
话音未落,秦秋婉已经看到那个伙计机灵地入了后面的院子。
她躲开打手,再次掠了进去。
老鸨子看到她利索的身形,忍不住张大了嘴。
再一回头,发现一抹墨色身影靠近。只看来势,便知其武功不弱。
老鸨子急忙闪到一旁。
余重川路过她时,还顺便解释一句:“我也是来找人的。”
入了后院,伙计消失无踪。秦秋婉站在院子中央,仔细聆听周围动静。
忽然听到东侧房有男女惊呼声,她抬步奔了进去,床上一对鸳鸯吓得瑟瑟发抖,秦秋婉掠到窗前,一把揪住了准备跳窗而出的伙计。
伙计人未回头,手中一抬,又是一片烟雾飞出。
这玩意儿味道特别难闻,大早上的一连来了两次,秦秋婉又追了半天,已经起了火气,抬手就是一手刀。
来人避开,身形一扭,掠出了窗户。
秦秋婉扯下腰间的鞭子,狠狠一鞭甩了出去。
那人被打了个结结实实,踉跄两步,刚好被赶上来的余重川抓住摁在了地上,一只脚踩住了他的两只手。
那手细嫩,一看便不是男子所有。
秦秋婉对她的身份更加确定,冷笑着上前:“大早上的,你还挺会给我找事。”
她上前,粗暴地去搓来人的脸,很快露出了一张芙蓉面来。
正是李欢喜。
“哟,好久不见。”秦秋婉上下打量她:“你连番对我下手,我可不记得有得罪过你!”
李欢喜恨恨别开脸:“城内不许动武!有本事,我们去刑堂分辨个明白!”
刑堂归李家管,李欢喜去了就跟回家似的。
秦秋婉摆摆手:“我没本事!”
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