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看得出来,儿子这是生她的气了。
本来她对于媛儿回来这一趟还心存感激,眼见儿子因此恨上自己,那点感激瞬间消失无踪,她怒斥:“开栋,我说错什么了?她本来就是怕吃苦另找了别的男人,你以为她是为了你吗?”
林开栋就是这么认为的。
媛儿一定是看他走投无路,这才委身于他人。
每每想起,就像是有人深深剜出了他的心一般疼痛。相比之下,身上的那点疼痛倒不算什么了。
眼看儿子难受成这样,林母心里也不好受,她将手中的镯子和戒指递给三叶:“你去打听一下媛儿如今的住处,然后把这玩意儿还给她,真拿了这东西,以后开栋怕是要不认我这个亲娘了。”
林开栋恍若未闻。
林母长叹一声:“你是觉得我拖累你了吗?”
那还真没有!
林母不练武,粗茶淡饭也可饱腹,小半年来没有添一件新衣,反而典当了不少体己。
“娘,我没怪你。”
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好像还带着点哭腔。
林母面色复杂:“开栋,那个女人根本就没你想的那么好!”
被子里又没有动静了。
林母垂眸:“开栋,你如今身上有伤,除了吃药外,还得吃点好的东西补一补。我身上没有银子,这些东西……就当我跟媛儿借的,以后再还给她,成么?”
无论嘴上说得多硬气,母子俩走投无路是事实。
如果真把这些东西还给媛儿,他们过几天就会被扫地出门,只能睡大街了。
好半晌,林开栋才嗯了一声。
林母欲言又止,儿子深陷其中,有些事情看不明白。她要是说得太多,他还要生气。沉吟半晌,还是把那些不中听的话咽了回去。
等到秦秋婉从外地回来,就得知了林开栋黑夜里被人揍得骨折的事。
“他有银子治?”
成叔面色一言难尽:“有。媛儿姑娘又找了一个男人,那边很宠爱她。”
秦秋婉面露诧异:“另找人了?”
上辈子可没有这事,这对苦命鸳鸯历经千辛终于得以相守。江秋阳快死时,媛儿可得意了。
“我刚听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成叔摇摇头:“我已经打听过了,媛儿住在南城的一个小院,并没听说有男人进出。”
秦秋婉好奇:“难道根本就没有?”
“或许。”成叔也不确定。
秦秋婉许久未回,积攒了一大堆事,她连夜把事处理完,翌日又炼了一天的药。
收炉时,已经月上中天。
秦秋婉仔细将药丸收好,伸了个懒腰,抬步出门,翻身跃上墙头,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城南的某处小院,正房中烛火通明,门口有两个小丫鬟守着。
秦秋婉避开二人,推开窗户翻了进去,站到了床侧的阴影处。
妆台前,媛儿正在解头上的发髻,精致的首饰一样样被取下,放进了边上的首饰匣子里。长发如瀑披下,她又拿出边上的香油细致地往身上擦,足足一刻钟后,才走回了床边躺下,然后,吹灭了烛火。
秦秋婉藏得隐蔽,从头到尾,媛儿都没发现暗处有人。
“姑娘,您燕窝还没喝。”
外面传来小丫头的声音。
紧接着,床上媛儿的声音懒洋洋响起:“你们喝了吧。”
隔着门,听得到外面两个小丫头雀跃的声音。
秦秋婉想了想,翻窗出门,揪了一个落单的丫头到暗处,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给她灌下一颗药,又捂住了她的嘴。
然后,压着嗓子对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小丫头道:“你老实回答我的话,稍后就把解药给你!”
“你家姑娘这院子里还住着别人吗?”
丫鬟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秦秋婉又问:“有男人和你家姑娘住一屋吗?”
丫鬟一愣,迟疑着摇了摇头。
秦秋婉怒斥:“为何迟疑?”
她微微松了手,丫鬟也不敢大喊,低声道:“我家姑娘特意找了个男人上门,让我们对外说那个是她的男人……”
丫鬟刚被买下来没两天,实在不能理解此事。
秦秋婉扬眉,抬手又给丫鬟灌下一丸药:“看你乖巧,解药赏你!”临走之前,又嘱咐:“你要是敢把我找你的事漏出去,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丫鬟急忙摆手:“奴婢不敢。”
刚跳下墙头,秦秋婉忽然察觉身后有人,还没转身,手中的剑已经刺了出去。
手腕忽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捉住,秦秋婉心下一惊,正待反击,就听到熟悉的男子声:“是我!”
秦秋婉一顿,抽回了手。这才抬头看着面前修长的男子,夜色下看不清他的容貌,只隐约看得到一双黑亮的眼。
“许久不见,余公子近来可好?”
余重川收回手,手指不舍的捻了捻,道:“好巧。”
秦秋婉扬眉:“你到这来做甚?”
余重川轻咳一声:“我想来看看,这院子里到底住了什么人。”又补充道:“我觉得你对这事很感兴趣,特意前来打听。”
并不是他对媛儿有什么想法。
秦秋婉唇角翘起:“喝酒吗?”
余重川拱手:“姑娘有吩咐,余某一定遵从。”
“是不是真的?”秦秋婉之前还想等他主动提,现在已经打消了想法,人生苦短,早日成亲早日相守,没必要计较细节。
余重川颔首。
秦秋婉看他点头,道:“我想娶你。”
余重川:“……”
“我嫁给你?”
“对啊!”秦秋婉脚下一点,已经飘了出去:“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嫁给你。”
余重川失笑,提气追上,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我嫁。”
低沉的男子身带着笑意响在耳边,秦秋婉只觉脸颊发烫,伸手揽住他的腰:“之前你为何不提要娶我?”
两人来往几个月,早已明白对方的心意。
余重川无奈:“之前你说过,想要娶你得先打得过你,我怕你受伤。”
秦秋婉和他动起手来,确实有些肆意。
或者说,有点太拼命。有时候她为了攻击,会让自己险险擦着剑尖避开。
“我娶你,你不用打得过我。”
月色下,秦秋婉的语气里满是愉悦。
余四公子和江秋阳定亲了。
此消息一出,众人并不意外。
两人之前来往密切,成亲是早晚的事。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余重川要嫁入江府。
众人觉得此时稀奇,很是议论了几日。
当事人却便不管外面人怎么想,很快将婚期定在了十月。
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讲究。
很快,齐城的人都接受了此事。
陈酉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他自己也已有了未婚妻,很快就把此事放下了。
当林开栋得到这个消息,只觉难以接受。
要不是行动不便,他真的想见见江秋阳。
正想见呢,就得知江秋阳上了门。
想见的人就在眼前,林开栋心里却开始不安。两人闹翻之后,江秋阳每一次找他都没好事。
林母却乐见其成。
江秋阳重新定了亲,她不奢望二人重归于好,只希望江家不要再针对他们母子两人。
当然了,江秋阳上门来很可能是找茬的,可万一她是来求和的呢?
林母不想错过这个万一,听到三叶禀告,她亲自迎出了门。
秦秋婉没太搭理她,直接进了林开栋的屋子。
刚踏进门,一股药味直冲鼻尖,她微微皱眉:“林开栋,我有话跟你说。”
林开栋抬眼看到意气风发的女子,看她脸色红润,明显过得不错,道:“秋阳,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秦秋婉心情不错,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你先说。”
看着她半晌,林开栋才开口:“当初你说要和我白首偕老……”
秦秋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还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如果你要说这些废话,那就不必再提。”她摆摆手:“我今日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林开栋半信半疑。
林母满脸期待。
难道江秋阳真的要放过他们母子了?
秦秋婉眼神在母子二人脸上扫过,道:“我悄悄去媛儿的院子里打听过,她没有另找别的男人。院子和丫鬟都是她自己置办的,这两天进出她院子的人,都是她花银子雇的。”
林母早已忘了自己的初衷,气得险些撅过去:“此事当真?”
秦秋婉颔首:“千真万确!我打听过了,宅子是她自己买的,写的她的名。她身边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这对你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林开栋如在梦中,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媛儿瞒着他私底下藏了这么多的银子,这算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