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婉话问出口,媛儿看向林开栋的眼神就不对了。
“天色不早,我得回去睡会儿。”她打着呵欠,很快消失在门口。
媛儿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神情。
哪怕她没吭声,林开栋还记得她方才眼中的不满,将人拉起:“媛儿,别跪了。”
媛儿顺势起身。
林开栋低声道:“你别听她挑拨离间,她就是不甘心,想要让我们互相怨恨。”
媛儿没否认这话,道:“我想去看大夫。”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带你去,大不了我们就把这城里所有的大夫都看过一遍,如果还是治不好,我们就去隔壁的府城。”林开栋话说得飞快:“媛儿,你别灰心。”
回去的一路上,媛儿都挺沉默。
林开栋感觉得到,她对他的态度变了许多,仿佛两人之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他努力想要修补:“你夜里冷么?要不要我陪你……”
媛儿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昨晚吃了解药,我周身酸痛,夜里睡不踏实。你最近也累,还要分心照顾伯母,早些回去睡吧!”
她自己进了门,冲着林开栋柔柔一笑,然后关上门。
林开栋站门外站了半晌,想要再解释几句,可又想起她满脸的疲惫,敲门的手抬了半天,到底还是收了回来。
算了,来日方长。
他转身去了母亲的屋子。
林母不想与他说话,本就是假装睡着。等人走了后,她叫来人一问,得知儿子又带着那个狐狸精出了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看到儿子进门,她阴阳怪气道:“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娘?”
林开栋满脸无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娘,你又怎么了?”
“我没事啊!”林母坐起身:“你看我这样,哪像有事的模样?倒是你那个狐狸精又怎么了?”
“娘,你好好说话。”林开栋强调了一句,这才解释:“媛儿内力消失,我带她去看大夫。”
林母气得哈了一声:“我们家所有的银钱给她换了解药还不够,她竟然还花银子……刚刚解毒,内力哪有那么快回来?等等不就行了,为何要跑去看大夫?看大夫不要银子吗?你把银子都花她身上,我们母子俩要不要吃饭?你身子弱,还要养伤,还得吃点好的,要是没有银子,你拿什么买药买肉?”
说到后来,她满脸痛心疾首:“儿啊,你娘我一把年纪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安心养好伤,赶紧赚银子买个宅子,别把心思花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行不行啊?”
看着母亲嚎啕痛哭,林开栋心里也不好受:“娘,明天我就去赚银子。”
林母哭声一顿,半信半疑地问:“你要做甚?”
林开栋早在交出房契时,就已经设想过家里花光了银子后的应对:“我的武功在年轻一辈中少有敌手,斗战台那边武功不如我的人多矣,明日我就去守擂。一天下来,至少能赚上几百两,我很快就能重新置办一个宅子。”
林母倒也听说过斗战台打得好能养家糊口的事,但是,她也听说过不少人在斗战台上身受重伤因此而毁了根基的事,甚至还有人因此丢命。她顿时皱起眉来:“太危险了。”
“武道之路,本就是风险和机遇并存。”林开栋捏起拳头:“娘,我好久没动武,刚好能趁此机会松松筋骨。”
林母沉默下来。
他们母子存银本就不多,如今三人都是病人,如今还住在客栈,一应吃穿用度每日都得花费不少银子。儿子以前倒是认识一些人,可这一次回来之后,那些人都不愿意他们来往。借银之事……就算开了口,大概也只会让自己丢脸。
说到底,都怪媛儿那个灾星。
“你要小心。”林母心里乱糟糟的:“早点睡吧!”
林开栋一觉到天亮,起身打开门时,发现媛儿已经等着了。他有些意外:“怎么这样早?早上凉,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我心里不安,睡不着。”媛儿上前帮他整理衣领:“我们何时去斗战台?”
“容我洗漱后,立刻就走。”林开栋握住了她白皙的手:“媛儿,一会儿我想去台上与人对战,试试身手。”
媛儿胡乱点点头,吩咐边上的丫鬟:“三叶,打点热水来。”
林家的下人在他们搬出宅子时已经卖了,只剩下林母身边一个三叶。她一人要伺候三人,平时忙得不可开交。加上她是林母的人,林母不喜媛儿,她自然也不喜,当即道:“我这边还要伺候夫人洗漱,暂时没空。姑娘自己有手有脚,完全可以自己去嘛。”
说完,一扭身进了屋。
媛儿呆住,指着林母的房门,满脸诧异:“栋郎,你听见了吗?”
林开栋拉了她回房:“别搭理她,我用你的水洗。”
媛儿忍不住道:“臭!”
“不,很香。”两人说笑着洗完了脸,正准备下楼时,一出门就看到了门口面色不太好的林母。
正在玩闹的二人立刻拉开距离,林开栋脸上有些尴尬:“娘,你怎么起得这样早?”
林母别开眼:“我想一起去。”
林开栋一脸不解:“娘,去那边的人都是武者,你去做甚?”
也是因为他要带媛儿去看大夫,如果让母亲知道,大概又要念叨。
林母瞪他一眼:“我是担忧你!你嫌我碍眼?”
“当然不是。”听到母亲是因为担忧自己才要跟上,林开栋心里不太好受,道:“娘,斗战台人多,坐着看不见台上,站着又难受。你还是留在这儿……”
“我都已经收拾好了,今日我是一定要去的。”林母不容反驳,率先走下了楼。
媛儿脸上再不见方才的愉悦,扯了下林开栋的袖子,低声道:“伯母看我不顺眼,要是知道我要看大夫,怕是又要生气。”
林开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一大早,斗战台就已经很热闹。
林开栋走在其中,低声和身边的媛儿商量:“我先去打几场,等到我娘熬不住回去,我就带你去看大夫。”
媛儿一心想让大夫看看自己的内力能不能找回,但听林开栋这语气不是与她商量,反驳也无用,当即点点头:“好。”
林开栋伤势刚刚痊愈,也怕遇上厉害的对手,特意选了半天,才拿出自己身上仅剩的十两银去了一个他认为自己能赢的台子请战。
十两银的台子上,已经是颇有些手段的武者。
他许久没动武,手有些生。好在他底子好,一刻钟后,将那人打落台下。
听着台下的起哄声,林开栋微微吐一口气,胸腔里的郁气散了大半,似乎又找回了曾经人人追捧的感觉。他冲着台底下一拱手,道:“承让。”
秦秋婉今日也来了斗战台,正打算找一个五十两的台子守擂,刚一进场,就看到了台上意气风发的林开栋。她眼神一转,凑了过去。
当林开栋看到对面新上台来的对手是曾经的妻子时,心下一颤,脱口道:“秋阳,你就不能放过我么?”
秦秋婉拔出手中的剑,挽出一个华丽的剑花,道:“这城里还有不少人不知道我已经和你一刀两断,刚好台下这么多人,可以为我们做个见证。”
林开栋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你待如何?”
秦秋婉半真半假笑道:“待我把你暴揍一顿,打落台下,他们应该就都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了。这么多人里,总有认识我们俩人的。到时候,该再不会有人认为我对你余情未了。”她做出一个标准的起手式:“来吧。”
林开栋:“……”打不过。
早在一个多月前的平城,他就已经和梦里悟出剑法的妻子交过手,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这一个多月过去,他躺在床上养伤,而江秋阳从未懈怠,跑回了齐城后,还跑来斗战台守了几天的擂……此消彼长,根本不用试,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挨揍。
“秋阳,你说过我们已经是陌生人。”
秦秋婉扬眉:“你欺瞒于我,拿着我的银子养你心上人,竟然还妄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做梦!”她抬手:“别废话,赶紧的。”
林开栋咬了咬牙,这打了一定会输,还不如直接认输呢。
他这么想着,正想开口,就见对面女子如一阵风般刮了过来。眨眼间剑锋已经到了他胸口,林开栋下意识抬手隔挡,兵器相击之声传来,震得他的手腕一阵麻痛。
交起手来,可就由不得他不打了。
秦秋婉剑招锋锐,第二招时,就狠狠踹了林开栋一脚,紧接着拳头和脚轮番一阵招呼,林开栋刚想要开口认输,就被她一拳砸下,痛得他好半晌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眼见他开不了口,秦秋婉抓紧时间一顿暴揍,期间还用剑戳了他好几下。
台下观望的人一阵议论。
江秋阳这几日守擂,因为未逢敌手,名声极响,都说她向来干脆利落,会以最快的速度把对手打下台,且不会故意伤人。今日这……明显和她往日的传闻不符。
“这纯粹是摁着打啊。”
“怎么突然就变了?”
“我那三哥还说今日会会她,如今看来,谁敢上去?”
认识江秋阳的人一脸了然,有那好心的,还跟边上人解释二人之间的关系。
当得知林开栋娶了江家女后又在外和别的女子勾勾搭搭时,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活该。
林母昨夜还梦见儿子重适往日风光,将对手一个个打下台得众人追捧,甚至还梦见又有高门贵女主动表明心迹……当看到江秋阳上台,她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没多久,儿子就像个血淋淋的破布一般被丢了下来,她脸色难看,使劲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提神,才没让自己当场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