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秦秋婉亲自送几人出门,在门口寒暄几句,才目送一行人打马而去。
她并没有立刻进门,眼神看向了街上某处。
“你再不出来,我可就回去了。”
话音刚落,巷子处走出来一抹修长的身影。林开栋瘦了许多,看着马儿离去的方向,问:“陈家人找你做甚?”
秦秋婉不接这茬:“你有事吗?”
林开栋心情复杂:“陈府没安好心,他们娶了你,这城中半数以上的铺子就属于陈家了,还有,斗战台那边的盈利他们也能分得更多……”
“这不关你的事。”秦秋婉打断他:“你找我要是只为了说这些废话,那就不用再说了,我不爱听。”
林开栋看出来了她脸上的不耐烦,抿了抿唇,道:“我是来拿解药的。”
秦秋婉伸出手:“东西呢?”
林开栋不动:“你得保证你的解药一定有效。”
“我从来不骗人。”秦秋婉收回手:“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不愿意要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缺宅子住。”
说着,转身就走。
林开栋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约她出来,急忙喊住:“秋阳,我换。”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秦秋婉伸手接过,笑着道:“说起来,这宅子才买三年多,还是你倾尽家财置办下的,你对媛儿的这份感情着实深厚。”她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瓶丢过去:“祝你们白头偕老。”
林开栋急忙接过。
秦秋婉转身之际,又道:“一会你娘不会来找我麻烦吧?”
林开栋默了默。
秦秋婉抬了抬手中的剑:“你知道的,我已忍她许久,要是纠缠得烦了,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见状,林开栋立刻保证:“我会看好她。如果她真的来找你,你千万要让人来请我。”
合着还是会来找嘛。
秦秋婉拿着地契,进门时递给成叔:“两日内给我把它卖掉。”
成叔欲言又止:“卖得快会被人压价。”
“反正是白捡的,压就压吧。”秦秋婉不以为然。
这地方的宅子本就走俏,他们愿意压价,当日晚上,秦秋婉就拿到了银子。
等到第二日林母找上门来时,秦秋婉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宅子已经卖了,你再找我也是徒劳。”
林母:“……”
又急又气之下,林母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这还省事了呢,秦秋婉找了个丫鬟去请林开栋,一刻钟后,他就赶了过来,当看到昏迷在地上的母亲时,他脸色难看:“秋阳,就算我们再无关系,只看她这么大的年纪,你也不该对她动手吧?”
秦秋婉也不生气,坦然道:“我一个手指头都没碰她,她自己晕的。”
林开栋一脸不信:“我娘的身子还不至于如此不济……”
“我说宅子已卖,她当场就晕了。”秦秋婉似笑非笑:“论起来,你才是罪魁祸首。”
林开栋:“……”
他拦腰抱起母亲,飞快往医馆跑去。
林母悠悠醒转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屋子和窗外炙热的阳光,眼神一转,就看到了床边上的儿子,她微微偏头闭上了眼。
见母亲不想说话,林开栋低声问:“娘,你怎么会晕?是不是江秋阳的打的?”
林母霍然睁眼,怒瞪着他:“然后呢?如果我是个江秋阳打晕的,你待如何?问她要银子赔偿?”
林开栋抿了抿唇:“她伤了你,赔偿本就应该。”
林母哼了一声:“老娘是被你这个不孝子给气晕的,你怎么赔我?”
林开栋无言,好半晌才道:“娘,媛儿救了我一命,她身上的毒也是因我而起,男儿在世该有担当。若是她的毒无解,我除了内疚外,再没有别的法子。可既然能解,又是在我能力之内,我是怎么也做不到眼睁睁看她承受痛苦的……娘,您能理解我吗?”
床上的林母闭上眼,冷哼了一声。
明显对于这番话不甚赞同,但又懒得与他争辩。
“娘,您好好歇着。”
说完,林开栋起身出了门。
门外,媛儿裹着披风,面色苍白,眉眼间满身担忧:“伯母如何了?”
“她无事,只是生我的气。”林开栋苦笑。
媛儿满眼自责:“都怪我。”
“你别歉疚,这事不怪你,慢慢让她会想通。”林开栋拉着她的手:“外面风大,先回去歇着。”
媛儿低下头:“我还想请大夫来看看。”
闻言,林开栋一惊:“难道你的毒没解?”
“好像解了。”媛儿面露狐疑:“我的内力一点都无,浑身也没有力气。”
林开栋面色一松:“你昨天才吃解药,应该没那么快。这样吧,为求稳妥,我还是帮你找个大夫。”
媛儿看了一眼房门:“我想自己去看。”
林开栋秒懂,她应该是顾忌着母亲。
若是母亲看到她又为媛儿请大夫,定会不悦,母亲又不是愿意掩饰自己心事的人。到时候……他拉着媛儿往外走:“趁着天色早,我们现在就去。”
齐城有斗战台,是中原有名的武城之一,这边擅长治伤的大夫很多。
只是,两人一连去了三家,看了五六个大夫,得到的结果都一样。
媛儿体内的内力已经消失殆尽,基本没有找回的可能,几位大夫都劝她重新练。她也从一开始的震惊,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她练了十多年,哪儿能甘心?
回去的路上,媛儿很是沉默。
林开栋倒也能理解她,习武之人,内力就如自己的半身,辛辛苦苦小半辈子,一夕化为乌有,任何人都接受不了。他低声安慰:“媛儿,明日一早,我再带你去拜访另外的大夫。”
媛儿嗯了一声。
见她还是不说话,林开栋继续劝:“如果真的不成,那咱们就重新开始。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
媛儿侧头看他:“你是真心想帮我吗?”
“那是自然。”林开栋一脸正色:“就和我卖了宅子也要帮你找到解药一样,只要你的内力有法子找回,我都会拼尽全力。”
媛儿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半晌,点头道:“我信你。”紧接着又道:“我的毒是从江秋阳那里来的,她或许有解决的法子。也或者,她给我解药的时候就留了后手。”
林开栋皱起眉来。
媛儿继续劝说:“我想去问问她。”
“走吧!”林开栋握着她的手,转而往江府的方向去。
天色渐晚,秦秋婉练了半日的剑,周身都是汗水,刚刚才洗漱好,就听到门房禀告。
想了想,她将带着微微湿气的头发挽起,裹了一件披风才往外走。
大门外,林开栋看着戒备的门房,滋味难言。
以前这里是他的家,这府中的任何人看到他都会恭敬的唤一声姑爷,可是现在……他好像成了他们眼中的坏人。
“有事?”
熟悉的女子声传来,林开栋抬眼就看到了曾经的妻子。
只是她眉眼间再无曾经看到自己的欢喜,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耐烦。
“秋阳,我有事与你商议。”
秦秋婉颔首,在门内站定:“说吧,我听着呢。”
“是关于媛儿的毒。”她眉眼实在冷淡,林开栋怕她不耐烦后掉头就走,话说得飞快:“媛儿身上的毒解了,内力却消失无踪。这正常吗?”
秦秋婉反问:“我哪知道?”
林开栋一脸不信:“你给的毒和解药,你怎么不知道?”
“我告诉过你,毒是我随便配的啊!”秦秋婉坦然道:“那个解药是解百毒的药丸,我爹当初拢共给了我三颗,昨天给你的是最后一颗。”
林开栋:“……”
媛儿面色苍白,上前福身一礼:“江姑娘,以前多有得罪,还请你别放在心上。我已经知道错了,请你大人大量放过我这一次。只要你愿意给我解药,什么条件都可。”
“没有解药。”秦秋婉一脸坦荡荡:“你该不会怀疑我留了后手吧?”
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她。
秦秋婉摇摇手指:“我真没有。”她看向林开栋:“你不是爱她至深,愿意拼命相护么?她有没有武功又有什么要紧?”
林开栋:“……”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希望媛儿有些自保之力。
媛儿咬了咬唇:“江姑娘,我辛苦多年,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弃,求你……”
秦秋婉一脸无奈:“你再求我,我也没法子。”
林开栋将她的神情看着眼中,心里明白。就算是有法子,她也不愿意给。
“媛儿,我们回吧!”
说着,伸手去拉人。
媛儿不甘心,甩开他的手,执着地看着秦秋婉,不知不觉间眼眶已泛红:“江姑娘,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是!”秦秋婉直接承认,话锋一转,又道:“但我也确实没有解药。”
媛儿:“……”
她不相信,但又找不出证据来。想到要重新修炼,她只觉一片绝望,一咬牙,掀开裙摆跪了下去。
裙摆在地上摊开,仿若一朵清雅的花。媛儿哭着道:“我给你跪下还不成吗?”
林开栋急忙伸手去拉。
秦秋婉摆摆手:“我根本就没有解药,你再怎么逼我都是徒劳。”
“你有!”媛儿不肯起身。
林开栋急忙去拉,又道:“秋阳,你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好听的话我说不出来。”秦秋婉不疾不徐:“说起来,当初我第一回看到你二人相会之时,要是你表明她的身份,我也不会冲她下毒针,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媛儿看向林开栋都眼神里就带上了点责备。
林开栋:“……”下毒的人不是他,跟他有何关系?
秦秋婉好奇:“那晚你二人相会,是谁提出的邀约?”
林开栋:“……”是他主动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