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看着面前的女儿,心里思量开了。
如果告诉了她真相,那么,姐妹俩之间恩怨会更深,大女儿肯定会愈发记恨周氏。兴许还会迁怒自己。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她会帮着还债。
陈父想得认真,边上来了客人连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给那个客人切了肉,期间还算错了帐,把人打发走了,他重新看向大女儿:“你会帮着还多少。”
秦秋婉扬眉:“这要看是什么秘密了。”
陈父咬了咬牙:“除非你全部还了,再给我十两银,否则我就不说。”
秦秋婉掉头就走:“那你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吧!”
眼看三人离去,陈父急了。
要是不说,就拿不到银子,家里那几个人就不会走。他们越是住,外人越会议论,他是真的想把人打发走。
“我说。”陈父追了几步:“等我把这里收拾完了,我到你家里去细说。”
回去的路上,秦秋婉还顺便去铺子里看了一下。
大概是看到她的胭脂铺子赚银子,镇上又新开了一家。不过,胭脂种类不多,卖价还挺贵,比她的差远了。
午膳刚过,门就被人敲响。
陈父搓着手站在门口,有些不自在。
门一打开,他正想进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不用回头,他也听出来是小女儿的声音,顿时就有些心虚。
陈雪娘最近挺累,今日是婆婆让她歇着,她一躺下,便睡到了现在。
眼看午时已到,她人还在家里,酒楼那边肯定已经忙成了一锅粥。她慌慌张张出门,谁知道刚一开门就看到了父亲去敲斜对面的门。
且那门一敲就开,父亲直接就能往里进。
这很不寻常,陈雨娘如今很讨厌陈家人,包括父亲在内,昨天是大喜之日才没有把人往外赶,今日为何也不撵?
她不知怎地,心里很是不安,下意识就喊住了人。
父女俩相处多年,陈雪娘立刻发现父亲有些不自在,脸上笑容勉强得很,她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爹,你来找姐姐吗?”
陈父胡乱点点头:“酒楼那边挺忙,你怎么会在家里?”
来之前他就想过碰上小女儿的可能性,刚一想到就否了。若是没记错,今日有人在杨家酒楼办满月宴,中午正是忙的时候,以杨家那女人的精明,就算小女儿如今怀有身孕,也会被她拎去帮忙,不可能碰得上。
谁知还真就碰上了!
陈雪娘看了一眼院子里,发现陈雨娘已倒了三杯茶……院子里没有别人,孩子不喝茶,那个照顾起居的婆子正在厨房忙活,这茶也不可能是给她倒的。那么,这茶只能是给父亲倒的。
之前父女俩闹得那么大,怎么突然就改了态度?
“姐姐原谅你了?”
陈父心下努力镇定,颔首道:“对!”他压低声音催促:“你姐姐好不容易松口愿意见我,你别杵在这里,万一她改了主意就不好了,你赶紧走。”
陈雪娘被推开了好几步,心下愈发狐疑。
陈雨娘要帮家里还债?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爹,你找姐姐到底是什么事?”她看着那敞开的院子门:“你要是不说,我就闯进去。”
陈父:“……”这倒霉玩意儿!
他该早点来,或者晚上一刻钟,都能避开小女儿。
“就是还债的事。”陈父板起脸:“你还不上,我总得想别的法子。你姐姐愿意见我是好事,难道你想把这事搅黄了?我拿不到银子,就只能问你要。”
他伸出手:“把你身上的银子给我。”
陈雪娘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有。”又看了看天色:“酒楼挺忙,我得去干活了,回头再说。”
看着小女儿跑走,陈父心里一松,随即又有些失落。
家里出了事,小女儿只一味推脱,别说拿银子,甚至没有回家去仔细问过事情的原委,简直就是个一个白眼狼。
这么想着,他心里的负罪感也减轻了许多。
进门时,他还不忘合上门,走到石桌上坐下,看了一眼边上的林盛安,到:“这是我们的家事。”
林盛安没动。
秦秋婉坦然:“盛安不是外人,你就直说吧。”
陈父心思早已飘到了别处,抹了一把脸,道:“只要你不怕丢脸,我是无所谓。”
他等着女儿询问,半晌不见女儿吭声。只得道:“十两银子我不要了,你只帮我把债还完就成。你要是答应,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
顿了顿,他补充道:“这事和你也有关。”
秦秋婉端着茶碗,沉吟了下,道:“你说来听听。”
陈父执着:“你先给银子。”
秦秋婉放下茶碗:“那我还是不听了,你走吧!”
陈父:“……”
他面色复杂:“我是你爹,十两银子对你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你就当是孝敬我不成么?”
“十两银子,够我孝敬你下半辈子了。”秦秋婉振振有词:“我要是全部给了你,以后都不上门,别人该说我不孝了。”
陈父:“……”你现在也没孝顺啊!
他板起脸:“你一点都不给,让我怎么相信你?”
秦秋婉浅笑:“没让你信我,你完全可以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
陈父哑口无言。半晌道:“那你先给我五两,听完了要是觉得值,就再给一点。”
秘密还是要听的,秦秋婉掏出五两银锭放在桌上,在陈父伸手要拿时,又一把收起:“你先说!”
陈父无奈,只得道:“我确实有雪娘的把柄。”
见女儿面色如常,根本就不好奇,他继续道:“当初你们姐妹各自定下亲事,在定婚期时,余家想先迎你过门。你是姐姐,本来也该是你先出阁,当时我都想答应了,被你周姨拦了下来。”
“把余家的人送走,她就说想让你们姐妹同一天出阁。那时候我以为她是不想帮你操持婚事,又觉得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加上如果分两次送你们姐妹,还得多花银子。所以,我就答应了下来。只是我没想到,她都目的根本就不是省银子。”
他顿了顿,见女儿还是不好奇,心下无奈,道:“你们姐妹俩上错了花轿,乍一看是意外。但仔细一想,里面颇多蹊跷之处。最简单的,帮忙的人那么多,喜婆也是杨余两家各自请的,怎么会弄错?”他抹了一把脸:“后来你们礼成发现嫁错了人,我们几家坐下来商量的时候,雪娘和你周姨执意选余家,非说已经成了礼,我就有些怀疑。”
“如果是城里的大户人家,每一样的遵循古礼,会有庚贴婚书,哪怕错了,只要没圆房,都能换回来。偏偏你们……”
偏偏陈家对陈雨娘的婚事不上心,无所谓这些虚礼。而杨家那边,杨母扣扣索索,根本舍不得请先生写这些,一起折成银子送去了陈家。所以,几家的婚事算是糊里糊涂,最正式的礼就是迎亲。
秦秋婉不想听废话,问:“你怀疑了之后呢?”
陈父见女儿脸上一点没生气,心下纳罕,嘴上道:“后来雪娘和杨归好了,嫁去杨家后,有一回我和你周姨吵架,话赶话说到这里。当时看她面色不对,我心里就更加怀疑。再后来,我找机会在雪娘面前说起此事,她当即就变了脸色,还受我威胁愿意帮着还债……我才恍然明白,错嫁是她们母女故意的。从一开始,雪娘想嫁的就是余家。”
这些事情,上辈子陈雨娘一开始以为是巧合,在陈雪娘和杨归勾搭上之后,她还有种两人就该如此圆满,错的人是自己的感觉。
后来便有些怀疑,但从来也没人告知她真相。
陈父说完,见女儿面色淡淡,他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道:“你能把银子给我了么?”
秦秋婉捏着银子把玩,道:“这件事情,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她们母女,只有我和你。”陈父试探着伸手去拿,却连银子的边边都没碰到。
秦秋婉看他一眼,道:“银子我可以给你,但有个条件。”
陈父大喜:“你说!”
秦秋婉面色漠然:“我要你把事情原委……告知杨家人。”
陈父大惊:“你……”
秦秋婉将手中的银子摊开:“你把这事告诉了杨家,说得清楚明白些,要是我满意了,我就把十两的债全给你还了。”
这个诱惑太大,哪怕知道杨家人知道此事会影响了小女儿,他也拒绝不了。没有纠结多久,他咬牙应下:“你要说话算话。”
秦秋婉站起身:“那是自然。你什么时候说明白,我就什么时候给你银子。”
她不缺银子,只是想看看,杨归在知道曾经自己被陈雪娘舍弃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