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自然是听说过的。
江少观为了外头的女人,给自己岳父下毒不说,连亲儿子都不放过。
“我让她帮你干三个月的活。”
看守不太相信:“你舍得吗?”
本来是不舍得,可是到如今,再不想法子自救,兴许就得在这大牢中呆一辈子,就没什么东西不能舍。
江少观见他不信,道:“咱们立字为据。”
这就好办了,看守再没有异议,两人很快签字画押。然后,看守跑了一趟江家。
于是,江家闹得鸡飞狗跳。
江母又哭又闹,头发凌乱,弄得自己跟泼妇似的,满脸狰狞怒斥:“江少扬,那是你亲弟弟!之前那些年里他帮了你那么多,你都忘了吗?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早知道你这么混账,当年我生下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溺死。”
她声音很大,母子俩离得近,江少扬被她喷了满脸口水。
他抹了一把脸,无奈道:“娘,事已成定局。您怎么骂都好,反正我问心无愧!”
江母:“……”
她气急了,眼看大儿子不肯出手相救。她只得使杀手锏:“老大,我看你是想气死我。”她冷笑一声:“我不活了就是,省得你费心。”
说着,就要往墙上撞。
江少扬急忙上前去拉:“娘,你怎么这么任性呢?弟弟他下毒害人,丁家人证物证都有,他要是跑了,更是罪加一等。今日他还问我要银子做盘缠往外跑,你知不知道这银子要是给了,我就是帮凶!我也脱不了身,咱们江家还有什么盼头?”
道理都懂,可江母就是接受不了儿子入大狱的事。
“你要想法子救你弟弟啊,否则,我就不活了。”
胡氏站在旁边,面色一言难尽:“娘,二弟他是杀人害命,这是死罪。错了就是错了,别说夫君只是一个东家,就算他是知府大人,也救不了二弟!你这么撒泼,都是为难夫君。难道你想逼死他吗?”
她也发了狠:“夫君要是出了事,我就带着两个孩子改嫁。把他们的姓也改了,我让你江家绝后!”
江母:“……你敢!”
以前胡氏还挺孝顺,可看到最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和婆婆的应对,她对这个长辈越来越不耐烦。当下也不避让:“你要是再闹,你看我敢不敢!”
江母怒瞪着她,看到儿媳眉眼间的凌厉后,滑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老大,你管不管你媳妇?你是要让她气死我吗?”
下人都躲在门外,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江少扬被吵得头疼,道:“娘,二弟犯下滔天大罪,我救不了他。”
“肯定有办法的。”江母语气笃定。
江少扬看母亲闹成这样,心里思索了一下。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法子,他试探着道:“想要二弟无罪,唯一的法子就是苦主不告他。”
江母一愣,随即道:“那我们去求丁家啊!”
江少扬只觉心累:“我去过了,伯父不愿意原谅我们。娘,我为二弟做的事已经够多,要去你去。”
去就去!
江母和儿子赌气,起身坐着马车就去了丁家。
留下来的江少扬闭目养神,很快睁开眼睛:“来人,去请中人来。我要卖铺子和宅子。”
江母不知道家里的事,到了丁家门外,心里有些害怕。可想到大牢中的小儿子还等着她,有些软的脚又坚定起来,走上前敲门。
当然了,丁家主子早就吩咐下来,看到江家的人,一律赶走。
所以,江母又一次无功而返。
看着天色还早,她带了一些饭菜去了大牢中。
而此时的江少观正被看守纠缠。
“我去找过那位赵姑娘,她不愿意帮我们家洗衣。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江少观皱起眉来:“你没跟她说,那是我的吩咐吗?”
“我说了。”看守有些不耐烦:“一开始她还不信,后来看到了我们俩的字据,最后终于信了,但又说她要照顾孩子,没空帮我做活。让你多想一想用别的法子酬谢我。”
“江家那么富裕,你干脆给我银子吧。”
江少观为难不已,如果有银子,他也不会拿赵荷月帮人干活来做报酬。
正想着怎么安抚好看守……都说县官不如现管,看守在这大牢中天天转悠,连饭菜都是他们发,如果被他们针对,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吗?
正为难间,江母走了进来。
看到母亲,江少观眼睛一亮:“差大哥,我娘来了。您让我们说会儿话么?”
那肯定是能的。
江母顺利看到儿子,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你哥那个没良心的,我已经说他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求得丁家原谅,让你早日出来。”
听到母亲的话,江少观心里高兴不已。
本来他还想让母亲想法子救自己呢,没想到母亲已经在努力了。如此甚好。
心头的大石落下,江少观余光看到边上的看守:“娘,你身上带了银子和值钱的东西吗?”
江母是吵架后负气出门的,还真什么都没带,头上只别了一只木簪,身上的荷包也是身边丫鬟绣的。
她浑身摸索了一圈:“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母子二人相见之后,都挺欣慰。
江母盘算着回去再让人送点被褥和点心来,尽量不让小儿子受罪。
母子俩有许多话跟对方说,一刻钟后,看守过来催促,连催了三次,江母才肯离开。
礼多人不怪。给儿子多送点碎银子进去,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她想得好,可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院子里摆了几十只大箱子,大儿子夫妻俩正在指挥下人装箱。
而远处,不少人搬着贵重东西过来,江母傻眼过后,很快上前询问:“老大,你这是做甚?”
江少扬看到母亲回来,脸上一脸严肃:“娘,我想搬回咱们老家汾城。”
百年前的江家是汾城搬来的。
江母讶然:“我们那边的亲戚早已没来往,现在回去一个人都不认识,为何要去?京城才是我们的根!”想到什么,又道:“你二弟现如今身陷大牢,你要是走了,他怎么办?”
江少扬叹息:“娘,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呢?将心比心,如果有人下毒害你,还要害你的儿子,儿媳和孙子,险些就得逞了。你九死一生回来,会原谅罪魁祸首吗?”
听了这话,江母心下一凉。嘴上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远鹏还是江家血脉,丁家看在孩子的份上,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绝。只要我们拿出诚意,丁家一定会原谅的。”
都这时候了,还嘴硬。
江少扬懒得说,道:“来人,把老太太带回房中,没我的吩咐,不许让她出来。”
江母讶然:“你要给我禁足?”
话是这么问,其实她心里并不慌,之前也被禁过足,除了不能出门,其他都一样。
江少扬不看她,又开始盯着那边装箱的下人。
江母被下人带走,一进门,她立刻发现了不对。屋中精致的摆设和值钱的物件全都消失一空。只剩下简单的桌椅,看起来很是简陋,和早上她离开时完全不同,仿佛是两间屋子。
她惊讶问:“我这里面的东西呢?”
江少扬追了过来,听到母亲这话,立刻道:“娘,二弟犯的是杀人大罪,你别做傻事。”
江母疑惑:“什么傻事?”
“比如拿银子救人!贿赂官员!这些都是蠢事。”江少扬一脸严肃:“娘,您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子孙的事少操心,天色不早,你早点歇着吧!”
说着,扬长而去。
这一回,江少扬动了真格的,把母亲身边的人全部换走。江母当真是寸步难行,也没人帮她递消息。
看守找上了门来,刚试探两句。江少扬干脆利落的递出了一张纸:“有了这玩意,赵荷月不敢不听话。我二弟说让她帮你干三个月的活,你拿着这东西去找她就是。”
看守惊讶,接过来一瞧,发现是一张泛黄的身契,正是赵荷月的卖身契。
江少观拿回了租金后,多订了几天客栈,所以,赵荷月母子这几天才有落脚地。
眼看着日子到了,赵荷月也在寻摸下一处落脚地时,看守就找上了门。
赵荷月看到他,很是不耐:“观郎一直舍不得我做活,以前还请了厨娘。他不可能做这种事,你赶紧走!”
看守拿出卖身契:“这玩意儿,你认识吧?”
赵荷月瞪大了眼:“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东西怎么会还在?
当年她生下孩子,江少观就说回去就撕毁卖身契,从那天起,她就是普通百姓,再不是任人买卖的丫头。
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这东西为何又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