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江母就出了院子,去了隔壁的巷子里,早已等着的马车在她上去后,立刻就往街上去,在另一条巷子里接到了甩开母子三人的丫鬟。
赵荷月一个晃神,丫鬟就不见了。附近转了两圈,没看到人,再一问卖家具的伙计,得知丫鬟悄悄出门去了。
她飞快追出去,哪里还有人?
赵荷月想要奔出去找,又怕弄丢孩子。急忙忙奔回铺子里,一手牵一个到了街上,只见人海茫茫,哪里还有丫鬟的背影?
这就奇怪了。
她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丫鬟怎么敢偷跑呢?她不怕老太太怪罪吗?
想到老太太,赵荷月不敢耽搁,只想把此事尽快告知江母,万一这丫鬟是逃奴,得知消息越早,追回来的可能越大。
等她回到租住的小院,看见院子里无人。她心里有点怪异,若是没记错,江母带了两三个人过来,多出来的那个明明可以帮着打扫院子和厨房嘛。再一听屋内静悄悄的,她心里愈发不安,刚走到屋檐下,就看到了醉倒在桌上的江少观。
屋中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赵荷月还试探着喊了两声,又把几间屋子里都搜寻一圈,还是没发现有人,又去喊已经醉睡过去的江少观。
江少观醉眼朦胧,眼中一片迷茫,根本就没醒。被她叫得不耐烦,干脆伸手一推。
赵荷月手臂被打,痛得她眼泪汪汪。
而江少观想要翻个身,可椅子太小,他翻身就滚落到了冰冷的地上。
这一下把他的醉意摔醒了五成,他扶着桌子腿缓缓起身:“我娘呢?”
赵荷月满脸委屈:“我还想问你呢。跟着我们的丫鬟偷跑了,我想回来告诉你娘,可进门之后,只看到你一个人。”
江少观揉了揉额头:“兴许是有事先走了。”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过去。可赵荷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屋子内外还得买许多东西安置,她伸出手:“那丫鬟跑了,你拿银子给我。”
江少观皱眉:“是被娘叫走了吗?”
“人自己跑的。”这也是赵荷月觉得怪异的地方,按理说,江母吩咐她跟着,她不该不打招呼自己离开。
江少观心下狐疑,又伸手去怀中掏银子。
然后,他摸了个空。
流落在外这么久,他已经知道了银子的重要,手上一空,他的酒意瞬间醒了十成。本以为是没摸对地方,又仔细摸了一遍,确定自己身上没有银子,连那个装银子的荷包,也一并消失不见。
看他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眼神慌乱。赵荷月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银子不在了吗?”
闻言,江少观抬眼看着她,眼神怀疑:“是不是你拿了?”
赵荷月:“……”
天地良心,如果真的是她拿的还好了。
可问题是她没有!
那个装银子的荷包从院墙中丢出来后,她就一直没摸着。
“我没有啊,我刚进门没看见你娘,就急忙叫醒你。”赵荷月飞快解释,对上他愈发怀疑的眼神,她强调道:“我真没拿,我可以对天发誓。”
江少观上下打量她:“发誓没用。赵荷月,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亏待你。现在我们俩有我娘贴补,日子肯定不会难过,你不用使这些小心思!”
赵荷月只觉百口莫辩,但不是她做的事,她得解释清楚:“我没有拿。”余光撇见门口的一双儿女,她眼睛一亮:“你可以问芸儿。”
江少观满脸不以为然:“芸儿自小跟着你,你们母女感情深厚。”
言下之意,孩子会帮着她撒谎。
赵荷月哑口无言,委屈得眼泪汪汪:“江少观,你这没良心的,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
江少观坐回了椅子上:“你又不是第一回。”
赵荷月:“……”
还说不清楚了。
她气得跺脚:“我要是拿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眼见江少观一个字都不信,她哭着问:“你是江二公子,只凭你这个身份,以后就会有源源不尽的银子,我得多傻才会偷你的东西,再说了,我拿那点银子,够做什么?”
江少观随口道:“回你的宅子啊!十八两多,足够你回去了。”
赵荷月气得胸口起伏:“跟你重逢之后,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她强调道:“我们俩人多年感情,以前我是做了一些错事。可这一回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现在银子丢了,我们应该想法子找回,而不是互相猜忌!”
她抬起手指天发誓:“我赵荷月要是偷拿了你怀中的银子,以后生生世世都做畜牲。”
虽然江少观口中说着发誓没用,但当下的人对于誓言还是挺在意的。看她委屈不已,他狐疑问:“真不是你?”
赵荷月急忙点头:“家里是不是有贼?”她又试探着问:“你娘来一趟不容易,为何这么快就走了?还有那个丫头,走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听铺子里的伙计说,她是悄悄溜的。”
江少观眉心皱起:“你的意思是娘拿走了?”
赵荷月也觉得这想法荒谬,江母会缺这点银子?可如果不是她,那又是谁?
心里怀疑,她也不敢直接应下这话。道:“我只是觉得你娘走这么快有些蹊跷。”
江少观揉了揉眉心,又捏了几把头皮,感觉自己清醒了些,站起身道:“我直接去问问。”顺便再拿点银子回来,否则这院子哪怕租了一个月,他们也根本没法住。
赵荷月看他踉踉跄跄出门,急忙上前扶住:“我跟你去吧!”
江少观喝得太醉,哪怕脑子已然清明,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踩在地上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他也怕自己摔倒。当下并不反驳,道:“把两个孩子也叫上。”
刚拿到手的银子就丢了,江家再富裕,也不允许他花得这么快。带上两个孩子哭惨,江母比较容易再掏银子。
四人身无分文,只能一路走去江家。
临出门前,江芸儿抓了桌上剩下的两个馒头,和弟弟分着吃了。
江少观刚才酒足饭饱,此时根本不饿。赵荷月就不同了,饿得她胃里直泛酸,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还没走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
一行四人,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江家后门外。
然后,又犯了难。
这该怎么进去告知江母呢?
距离江少观喝酒已经好半天,他酒已醒了大半,干脆搬了旁边的东西,和前天一样准备翻墙。
大不了再被狗咬一回。
翻上墙头,他累得手脚发软,额头上满是汗,对着下面的母子三人道:“赵荷月,这一回你要是再敢偷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赵荷月:“……”她身无分文,肚子还饿着,能跑去哪儿?
说到底,他还是认为那银子是被她拿走了。
江少观在墙头上挪动,想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跳下,还没选好呢,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
摔得他脑子发懵,守后门的下人听到动静跑过来,急忙上前来扶。
“您怎么样?”
这院墙还不到两人高,江少观脚上虽痛,却也能忍受。只是猝不及防之下有些懵而已,听到下人问,他干脆仰倒在地:“我头痛。”
话说完,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门房麻了爪,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家里的主子都说不认二公子,可他只是个下人,这要是摔出个好歹,而他又没有及时报信请来大夫,稍后这人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
最后,还是跑到前院报了信。
江母得知儿子跑来找自己摔下院墙,拔腿就往外跑。刚到院子里,想到自己如今不能管他。
如果她亲眼看到儿子的惨状,可能会忍不住出手帮忙。当下也不去了,道:“如果没有大碍的话,把人抬出去。再把大夫人的那几条狗拴在各个院墙底下。”
下人讶然:“可是,二公子喊了头疼后就晕过去了。”
江母心里难受,摆摆手道:“生死由命,随他去吧!”
其实,她并不认为从院墙上摔下来能要人性命。
知子莫若母,小儿子之前装过病,这一次大概也差不离。
江少观闭眼躺在地上,本以为母亲很快会过来。没想到一刻钟后,没等来大夫,没等来母亲,反而等来了府中仅剩的几个壮汉。
他们到了之后一句话不多说,直接打开后门就把他抬起扔了出去。
躺在后门外的街上,江少观睡不住了,趁他们还没关门之际,扑到门前:“我娘呢?”
下人一脸为难:“这就是夫人的吩咐。”
江少观傻了眼。
他还以为亲娘回来的路上耽搁了没回府,下人抬他出来应该是听了兄长和嫂嫂的命令,没想到竟然是母亲要送他离开……他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今早上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啊!
娘怎么突然就变了性子了?
他满脸不信:“我哥在家吗?”
门房摇头:“不在,今日铺子里好像出了事,大公子去外头找人帮忙了。”
铺子里能出何事?
不知怎的,江少观脑中突然浮起丁海瑶那冷漠的面容来。
难道是她出了手?
想起自己第一回得以进门之后,丁家立刻就断了江家的货源……难道这一回她又出手了?
就因为前晚上母亲给了他银子?
江少观并不蠢,事实上他是个挺精明的人,不然也算计不了丁家父女,这前后的因果,他稍微一想立刻就明白了。
所以,母亲今日上门之后,不是为了探望他,而是为了灌醉他后取回银子!
在家里生意和他之间,母亲选择了前者。
猜到了缘由,江少观满心后悔。早知如此,他就拿那银子当盘缠赶去外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