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江少观不吭声,楼明远侧头看向带路的伙计:“你们这的规矩当真如此吗?”
带路的伙计简直服气,这江少观都做了这么久了,竟然还搞不懂这里面的规矩,狠狠瞪了过去。
江少观会意,咬着牙行礼:“是我失言,还请客人勿怪。”
楼明远颔首,看向秦秋婉:“我们走吧,喝茶要紧,别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说着,还伸手拉了她袖子。
江少观死死瞪着他的手。
都伸手拉袖子了,二人绝不是友人,就算不是两情相悦,应该也互有好感。
想到此,他哪里还忍得住,抬眼看向秦秋婉:“海瑶,你是来探望我的吗?”
秦秋婉坦荡荡:“不是,只是来喝茶。”
楼明远不满:“你们这的伙计这么多话吗?”
江少观:“……”
带路的伙计眼见江少观要彻底得罪客人,上前挤开他,伸手一引:“二位请。这边的屋子景致较好,包您二位满意。”
两人都进门了,还能察觉到身后的目光。
进屋后,打发了伙计,楼明远好奇问:“刚才那位……”
“是远鹏的父亲。”秦秋婉笑意盈盈:“你何时离开?”
楼明远抿了抿薄唇:“你就这么想让我离开么?”
秦秋婉眨了眨眼:“我并没有撵你啊,只看你愿意留多久。”
“留多久你都不撵吗?”楼明远直直盯着她:“如果是一辈子呢?”
秦秋婉笑容愈发灿烂:“丁家应该养得起你。”
楼明远话中颇有深意:“我不想做客人了。”
秦秋婉笑言:“住得久了,也和主子一样。”
楼明远:“……”他要的不是住得久变成主子!
恰在此时,伙计敲门而入,送上了满桌的茶水和点心。然后,退了出去。
关门之际,秦秋婉有注意到外面廊上有人,正是江少观。
屋中二人不受外人影响,这也不是第一次喝茶闲聊,相处随意,气氛温馨。
半个时辰后,楼明远的随从进来禀告:“老爷那边有客,让您去见见。”
楼明远皱眉:“在哪儿?”
“在画衣街。”
楼明远起身:“我先送你回去。”
秦秋婉没动,笑吟吟道:“你可以先去忙,我带着护卫,稍后我自己回。”
“不!”楼明远执意:“我带你出来的,就一定要把你平安送回。”顿了顿,又补充道:“再重要的事,都不如你重要。”
这话几乎是直白地表明了心迹。
秦秋婉笑吟吟起身:“依你。”
没拒绝,反而还有纵容之意。楼明远心下一喜,起身打开门:“以后我都依你。”
江少观格外注意这间屋,得空就站在这里。看到门开了,刚好将这句话收入耳中,心里愈发恼怒。
再大的怒气,他也只能忍着。
看到二人携手下楼,江少观心里焦急不已,想到就此分开之后,他再见不到丁海瑶,兴许她很快就会嫁作他人妇,忍不住追了上去。
秦秋婉正上马车,听到身后有人唤,回头看到江少观,面色疑惑。边上护卫已经戒备起来。
若是以前,江少观已经开始拔腿跑路,此时他却没管护卫,只直直看着秦秋婉:“海瑶,你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吗?”
秦秋婉扬眉:“这跟你有何关系?无论我嫁给谁,都不会再嫁给你。”
江少观上下打量楼明远,道:“看他年纪,应该已经娶妻,难道你要给人做妾,或是给人做继室?”
楼明远板起脸:“我还没娶妻!”
江少观:“……”
他满脸不可置信:“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没娶妻,骗谁呢?”随即恍然:“听说你是外地人,你在外地家中到底有没有妻室,还不是只凭你一张嘴。依我看,你就是故意骗她!”
“我这把年纪还没娶妻有什么稀奇?”楼明远面色淡淡:“没遇上合适的,不想害了人家姑娘,便不娶!”
听到这话,秦秋婉嘴角微微勾起,自顾自上了马车:“明远,别与不相干的人说那么多废话。”
楼明远立刻住了口,翻身上马。
二人飞快远去,留下江少观面色难看地站在原地。他心里正思量对策,就听到边上有人喊:“江二,客人在唤。”
江少观无奈,只得进了茶楼。
刚跑了厨房两趟,又听到外面有人找,江少观出门就看到了母子三人。
他满脸不解:“你们怎会找到这里来?”
赵荷月双眼通红:“江夫人想留下我们,可你哥哥嫂嫂实在是……愣说你已经死了,这两个孩子不是你的血脉,只是人有相似。根本不讲道理,直接把我们母子三人赶了出来。”
江少观:“……”
他皱眉看着赵荷月,不满道:“你那么会说话,为何没有哄好我娘?”
赵荷月强调道:“你大嫂根本不让我进门,我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惊动你娘得以见到她,她倒是想留,可你大哥不答应,我真的是用尽法子也没能留下。”她看了看天色:“都这个时辰了,我得先找落脚地。你有合适的地方吗?”
“没有,我睡大通铺。”江少观满心烦躁,又不能真的不管她,毕竟还有两个孩子在呢。没地方落脚,他下意识就想到了去住客栈。
住客栈得要银子,他又想到她身上还有一两多,顿时心里一动,朝她伸出了手:“把你的银子给我。”
赵荷月从小颠沛流离,知道这个世上银子最靠得住。哪怕后来手头宽裕,她也大方不起来。看着面前的手,她下意识摇头:“我得拿这银子找地方落脚。”
江少观上前拉住她,伸手就去掏她的袖袋:“你先给我!”
赵荷月挣扎不过,很快就被他拿走了荷包。
江少观打开粉色荷包,看到里面有二两银角子,还有一把铜板。心里一松的同时,又有些恼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瞒着我!”
赵荷月急忙解释:“我也没注意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只记得是一两多。”她看着银子:“我没想到有二两,挺好的。我们可以先租一个小院,哪怕就住一个月,也能缓一缓……”
话音没落,江少观已经捏着荷包转身。
见状,她顿时急了,忙喊:“你要把银子拿去哪儿?”
“赎身!”江少观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个字。
赵荷月:“……”这怎么行?
她疾步追了上去:“你拿银子赎身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江少观已经进了后门,对着守门的婆子道:“她喝不起茶,又想要进茶楼找人闹事,劳烦大娘把她拦住。”
听到这话,大娘一句话不多问,干脆利落伸脚把人拦住。
无论赵荷月如何挣扎哭喊,都没能进去。
一刻钟后,江少观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后门。
看到他出来,赵荷月也不挣扎了,上下打量他:“你真赎身了?银子还剩多少?”
江少观伸出手,只剩下几枚铜板。
赵荷月:“……”
她眼泪唰地落下,整个人微微颤抖。
江少观伸手把人揽住:“走吧,我们去江家。那里是我的家,我今天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住进我自己的院子。”
听到他的打算,赵荷月心里稍安,脸上的眼泪却停不住。
就算有了落脚地,可她已经拿捏不住面前这个男人,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这一回,江少观学乖了。直接去了江家后门,也不敲门,而是找了东西垫着,□□进去。
坐在墙头上,他对着下面的母子三人道:“你们在这等我,我觉得大哥应该不会让我回来。我先不惊动他们,拿到了银子再说。”
赵荷月深以为然。
不能进江家大门,只要有银子,也能过得滋润无比。
江少观躲躲藏藏回到自己院子,一路上有惊无险,他已经打算好了,偷自己的家又不算偷,江少扬不能把他如何。
他想得美,可刚一走进熟悉的拱门,忽然就听到有几声狗吠传来。闻声望去,只见几条大黑狗像是见了骨头一般朝他扑过来。
江少观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下意识转身就跑。
他越是跑,四五条大狗愈发来劲,飞快扑了过来。
江少观逃命一般狂奔,顾不上遮掩自己的身影,很快就在园子里碰上了下人。
下人看到恶狗撵人,哪儿敢上前?
一时间纷纷往后退。又有人跑到前院去禀告。
等到江少扬赶过来,江少观已经在后门处被狗咬了好几口,正拿着一根棒子乱挥,试图挡住恶狗。
余光瞥见江少扬,他立刻大叫:“大哥,快让人拉住狗。”
江少扬看向训狗的下人,下人这才上前拉住狗。
而江少观已经狼狈不堪,衣衫破了好几处,隐隐还有血迹,头发凌乱,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额头上满是汗,粘得头发一缕一缕。整个人像脱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喘气。
他累得心跳如擂鼓,满腔怒火质问:“大哥,你是想让狗咬死我吗?”
胡氏急匆匆赶了过来,听到这话,立刻解释:“你误会了。二弟不在,我娘家送来了几条看门狗,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用得上?可盛情难却,又不好拒绝。刚好那院子空着,我就把狗放了进去。”
说实话,胡氏放狗的时候,确实是为了防着人。
家里老太太疼他,江少观又是丁家女婿,院子里有不少好东西。她不好明着搬进库房,弄几条狗守着,也和放在库房一样,反正只有她自己能取。
说白了,就是防着老太太偷偷去拿来贴补了外头的赵荷月母子。
她哪里想得到,江少观竟然会偷摸回来拿东西?还那么巧,喂狗的人也不在……可不就被该狗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