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冻得面青唇白,听到这话,气得就要发作。
还杨兴嗣反应快,见母亲面色不对,死死摁住母亲:“娘!”
声音又急又厉。
杨老爷也过来,不由分说拉起她:“回去!”
田氏被父子俩这一喝,冷静下来,顺着杨老爷拉她的力道上马车,忍不住问:“我们真不进去?”
杨兴嗣冷着脸:“明日再来。”顿了顿,又补充:“若是她不肯原谅,我就跪在门口,直到她愿意回去为止。”
听到这话,田氏脸冷了下来,杨老爷见状,急忙打断:“你别多嘴,夫妻之间的事,越掺和越乱。”
田氏哪会发现不了自家男人再三打断自己的话,本就冷了半天心情烦躁,听到这话瞬间就炸了:“嫌弃我掺和?那我做个哑巴行了吧?”
语罢,自己爬上马车,狠狠将帘子甩下。
杨兴嗣面色难看:“爹,娘这脾气越来越大,若不是她平时苛待婵儿,婵儿也不会说走就走。昨天那事,娘再喜欢孙子,也不该这么急切……”
杨老爷嫌弃妻子性子冲动,却也容不得儿子责备长辈,斥道:“若是你会哄,早生几个孩子,你娘和你媳妇的关系也不至于如此。”
杨兴嗣:“……”怎么还成了他的错了?
秦秋婉在钱家的日子好过,打发走了杨家人,那边去给她收拾院子的丫鬟已经回来复命。
钱夫人眉眼弯弯,愉悦道:“你的屋子我一直让人打扫,赶紧回去歇着。”
被撵出门,秦秋婉哭笑不得。
钱婵儿成亲五年,回来住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屋子里的摆设一如她出嫁前,秦秋婉一一抚摸过去,心里感慨不已。
夜里,她睡得很熟。
翌日早上,她起来梳妆过后就去了正院,钱家夫妻都在,让人意外的,在场还有一双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夫妻,正含笑围在夫妻俩边上殷勤伺候。
秦秋婉捏着帘子的动作一顿,随即松开,笑着踏进门:“爹,娘。你们起得好早,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那年轻妇人笑意盈盈:“婶娘她最近觉少,一般都很早就起。”
秦秋婉睨她一眼,半真半假笑道:“嫂嫂,我好久不回来,想和我娘说说话,可不兴你这种。”
妇人碰了个软钉子,笑容僵硬了一瞬,也不生气,很快接话:“是我不对。”她笑吟吟递上一盏茶给钱夫人,玩笑道:“婵儿一回来,我就失宠喽。”
边上的年轻人,也就是钱婵儿的本家堂哥钱开宏正和钱父谈铺子里的货物,闻言回头,好奇问:“听说婵儿昨天回来的动静挺大,吵架了吗?”不待人回答,他已经继续道:“若是杨家欺负人,妹妹尽管跟我说,哪怕拼了命,我也会问杨兴嗣讨一个公道。”
他越说越激动,钱老爷面露欣慰。
他妻子连氏,也就是开始被秦秋婉顶回去的年轻妇人出声斥道:“别乱来。妹夫挺好的人,婵儿就是闹别扭,也不是因为他。”
她笑吟吟看向钱母:“夫君他平时挺沉稳的一个人,可只要遇上妹妹的事,他就忍不了。若你们需要他帮忙,只需言语一声。”说到这里,看向秦秋婉,也一脸好奇:“婵儿,你这一次回来,是因为什么?”
“就是突然发觉我太不孝顺,想回来陪爹娘。”秦秋婉一本正经:“杨家夫妻多年来对我并不好,我不想把光阴虚度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这话听着,好像不回去了似的。
钱开宏夫妻俩眼神一触即分,连氏愈发好奇:“这是……真吵架了?”
“没有。”秦秋婉挥挥手:“吵架忒费劲,我懒得吵,反正受了委屈我就回家。”
她看向钱母:“娘,对吗?”
钱母对着女儿有无尽耐心,闻言宠溺道:“对。”
连氏:“……”
她动了动唇,想说对着出嫁的女儿不能这样宠,可想到这话会得罪钱婵儿,便住了口。
钱开宏看了妻子一眼,疑惑问:“我好像听说婵儿昨天带了许多东西回来?”
钱父默了默。
钱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夫妻是希望女儿承欢膝下,巴不得她归家。可这女子和离……到底好说不好听。
秦秋婉面色要多坦然有多坦然,主动接话,“是,要和离嘛,所有的嫁妆都带回来了。”
钱开宏夫妻俩讶然,反应过来后,急忙敛住脸上神情,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看她神情。
不见伤心,更没哭过,这是和离?
确定不是回娘家小住?
连氏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脱口问:“为何要和离?”
秦秋婉笑看着她,看得她不自在地别开眼去,才道:“杨兴嗣背着我生了孩子,我接受不了那个孩子,杨家又非要接孩子回来,我便回来了。”
钱开宏惊诧:“他们就没挽留你?”
如果真疼钱婵儿,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控诉杨兴嗣么?
秦秋婉似笑非笑:“他们当然要挽留,昨天还追到了府门外。兴许一会儿又来了。”
像是应和她的话,此时门口帘子一掀,走进来了一个管事,禀告道:“杨老爷一家又来了。”
钱老爷想也不想,挥手道:“家里有客,不便相见,请他们改日再来。”
管事没有多问,一礼后飞快退下。
连氏张了张口,到底忍不住道:“这样把他们拒之门外,会不会不太好?万一杨家恼了,婵儿还怎么回?”
秦秋婉扬眉:“我当街拉了嫁妆回来,已然回不去了!”所以,那些小心思趁早收回。
钱开宏讶然,开口劝:“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们俩当初互相爱慕,宁可绝食也要相守,这才几年……婵儿,你生来富贵,没必要委屈自己。也不用那么懂事,叔叔和婶娘还有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心愿。”
言下之意,就差直接喊秦秋婉继续杨兴嗣纠缠了。
秦秋婉假装听不懂,一本正经道:“我的心愿就是陪着我爹娘,给他们养老送终。”
连氏和自家男人对视一眼,心里愈发不安。昨夜他们听说了钱家发生的事,以为钱婵儿又和杨家闹了别扭,虽然拉回了嫁妆,也只以为这一回闹得比较大,和好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现在,钱婵儿话里话外都说不回去,且杨家人上门钱父一副不欲多谈的架势,连下人都改了对杨家人的称呼……怎么看,这门亲事都像是要黄了。
她笑吟吟告辞:“婶娘,咱们自家人,什么时候都可以说话。既然你们有客,那自然是客人比较重要,我们先走一步,明日再来探望你们。”
夫妻俩携手往外走时,连氏忍不住回头劝:“婵儿,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做决定之前要多想一想,毕竟你们曾经那么好的感情,你可别冲动,省得后悔。”
这话里都是劝两家和好的意思,钱开宏怕钱家人多想,接过话头:“作为哥哥,无论何时,我都是你这头的。以后若需要哥哥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尽管开口。”
杨家人听到门房的话,田氏气得七窍生烟,恼怒中又生出失望来。
他们再次上门,钱家人却不肯见。要么是钱婵儿假意拿乔,要么就是她真的不肯回头。
无论哪一种,对于杨家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前者证明钱婵儿愈发不好哄,后者则是直接哄不回来!
田氏心里忐忑,问:“老爷,现在我们怎么办?”
“气还没消,”杨老爷也觉棘手,又斥责:“我也不知道你那么着急做甚,孙子在那儿又不会跑,你倒是先把这头哄好啊!”
田氏解释:“我还不是怕郝家和郝家的亲戚看菜下碟,万一他们苛待孩子怎么办?我去一场,人家知道了我们杨家对孩子的重视,自然会好好养……婵儿看似暴躁,其实性子软。若换了以前,她指定气一场后哪怕不答应接人,也不会这般生气。谁知道她这一回会生这样大的气?”
“她对兴嗣感情深,自然容不得其他女人。尤其这件事情上兴嗣算是骗了她。”杨老爷帮着分析,又斥:“都说女人最了解女人,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心吗?若是我在外头弄个孩子出来……”
田氏柳眉倒竖,一脸凶神恶煞:“你敢!”
杨老爷摊手:“你看。如今你总应该明白她的心思了吧?”他看向儿子:“你耐心些,总能把人哄回来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钱开宏夫妻出来。
几人一照面,都挺客气。
钱开宏自然是想让钱婵儿回杨家的,立刻上前卖好:“方才说的客人就是我们,我和夫人听说杨老爷上门,便立刻告辞了。你们快进去吧。”
这马屁算是拍到了杨老爷心坎上,田氏也觉慰贴,看向门房:“麻烦小哥再去通报一二。”
门房暗暗翻了个白眼,口中道:“老爷今日不会见你们。几位请回吧。”
被一个下人搪塞,杨老爷满脸不悦:“你都没去禀告,怎么知道主子见不见我们?”
门房:“……”
杨兴嗣上前一步:“我们也不是想为难你,你若不去,婵儿若是与我和好了,你能得什么好?你再跑一趟问问,若还是同样的回答,我们掉头就走,绝不再纠缠。”
话音刚落,就看到里面钱老爷的管事带着钱婵儿身边的丫鬟前来,将三张满是字迹的纸递到杨兴嗣面前:“我家老爷说,你们兴许是要这个,我们钱家不好耽搁你们迎娶新妇,所以,让小的特意把这个送来,姑娘已经摁了手印,杨少东家摁一下,小的立刻送去衙门由师爷记录在册……”
杨兴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