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的是周月茹一走,二人头上没有主母。
悲的是柳青文早晚会再娶妻。以他的身份,娶进门的女子,身份也不会低。并且那女子的脾气,很可能比周月茹还要差。
对待她们这两个有孕的女人,肯定没这么温和。被主母针对的妾室,日子能好过才怪!
侯夫人被人当面指出侯府骗婚,不够坦诚,甚至还隐隐嫌弃要因此离开,她当然不承认自家有错,看着周月茹的脸色难看无比。
兰娆心里有去意,不太着急。
可胡心慧不同,哥哥是举人,她不可能给人做外室,眼看婆媳俩越说气氛越僵,她捂着脸出声:“侯夫人,您误会了,方才我们打架,夫人也帮忙了的。并没有干看着,若没有她,你们没这么快过来。”
侯夫人面色微缓。
兰娆心里只想骂娘,这信胡的忒会装。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以后她们俩都归周月茹管,很明显,谁和周月茹亲近,再遇上今天这种事,倒霉的就是另一个人。当下她也哭着开口:“对,还请侯夫人明察。夫人她对我们满心疼爱,之前还亲自去花楼接我。今日我们打架不关夫人的事。您就别责备她了……”
两人争先恐后帮着求情,柳青文一脸欣慰。看向秦秋婉:“夫人,她们这般懂事,你就别走了吧?”
“我会走,不是因为她们不懂事。”秦秋婉一脸严肃:“而是你未婚有子,并且我还不知道你外面还有多少这样的女人。我嫁到你们柳家来,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来给你教导庶子的。”
她挥手:“我去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说。”
气氛僵硬,秦秋婉却没想再纠缠,扶着头道:“我有些头疼,招待不了各位。”她看向兰娆:“听说你会帮人缓解疲累,跟我来。”
兰娆怕周月茹被姓胡的笼络了去,不止不抵触,还一脸的受宠若惊,连自己脸上的伤都顾不得,清脆地应一声,飞快跟了上去。
柯怀:“……”看她模样,应该伤得不重。
胡心慧也想到了需要讨好周月茹,眼瞅着自己慢了一步,暗自咬牙,干脆捂着肚子:“我肚子好疼啊!”
相比起兰娆的孩子,侯夫人自然更喜欢胡心慧这个。
她哥哥那么会读书,以后孩子生下来应该会很聪慧。再有,孩子也有舅舅教导……看着胡心慧肚子,侯夫人仿佛看到了侯府多一个新科进士,急忙吩咐:“大夫到了吗?”
一场闹剧收场,柯怀心情郁郁往外走。
无意中回头,看到贺纤纤也出了院子,他顿住脚步:“贺姑娘。”
贺纤纤心情也不好受,板着一张小脸:“有话就说。”态度堪称冷淡,不见丝毫看见未婚夫该有的羞涩。
柯怀自傲,定了亲的未婚妻这副冷淡模样,他顿时冷笑连连:“贺姑娘,既然你不愿意嫁,我也不勉强。回去后我会跟双亲提及你的态度,然后让他们上门退亲。”
“柯公子才气斐然,没想到竟毫无担当。”贺纤纤冷笑道:“我有说过不想嫁吗?你自己想退亲,却要借着我的由头,你不提便罢,若真以此为由退亲,我也会禀明双亲!”
到时候,事情只会闹得更僵。
柯怀面色难看:“你心里另有其人,否则,为何对我这般冷淡?”
贺纤纤气笑了:“你当贺家是什么?咱们只是未婚夫妻,你要我如何热情?”
这倒也是。
贺家也算望族,教出来的女儿矜持,不可能在未成亲时就对男人有多亲近。
柯怀死死瞪着她。
贺纤纤面色坦然,任由他看。她心里清楚,自己再对那人有多少心思,他眼中都只有别人,不会明媒正娶于她,她不可能为妾,早晚都要嫁人。与其嫁一个期待和妻子举案齐眉的害了人家,还不如嫁柯怀这个心里有人的,省得应付。
两人不欢而散。
柯怀心里憋屈得不行,贺纤纤这个女人根本就不爱他,偏偏又不肯退亲。他真心不想娶!
另一边,秦秋婉惬意地靠在榻上,享受兰娆的伺候,柔若无骨的小手在她额头间不轻不重地按揉,她眉眼舒展,赞道:“兰娆姑娘好手艺。”
兰娆一心讨好她,甚至还隐隐想让她改变主意留下。
“夫人,您真要离开吗?”
秦秋婉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柳青文骗了我,骗了周家,我不会留下。所以,你也不用敌视我。”
“妾身不敢。”兰娆急忙道:“能够遇上您这样宽容的主母,是我的荣幸。”
秦秋婉嘴角嘲讽地勾起:“遇上你们,是我倒了血霉。”
兰娆:“……”
她发现周家女言语也挺刻薄不饶人,与其说是温顺,不如说她是大度,容得下夫君除她以外的女子。
也可能……周月茹从一开始接她们回来,压根不是宽容,而是那时候就起了去意。
有她们在,妥妥就是侯府不坦诚的证据。
“柳青文外面还有女人吗?”
兰娆正发呆,就听到这句,心里顿时一惊,脸上笑容勉强:“公子外头的事,我哪儿会知道?”
“你进了侯府可能不知,可你原来在花楼时,多的是下人还有男人愿意帮你打听消息。”秦秋婉一针见血,戳破她的谎言。
兰娆面色一僵:“夫人,我身份低微,某些事情不能从我口中说出。”
就像是方才她供出胡心慧,等到周家上门,她肯定会被清算。
到时候周月茹倒是不染尘埃脱身而去。而她定会惹侯夫人厌弃,她一个身如浮萍全靠男子怜惜而活的女子,何德何能,敢与侯府作对?
兰娆想了想,忍不住道:“其实,公子他并不是那花心的人,会与她们纠缠,都是阴差阳错。”
秦秋婉嗤笑一声。
柳青文待人温和,从来学不会冷言拒绝。面对心悦于他的女子还温柔以对,分明就是惹人误会。
就像是胡心慧,他明明不喜容貌寻常的女子,却在发现人家有孕之后又要扛起责任,当时把人接进门也好,可他偏不,非要让人即将临盆才把人接进门,一看便是为了孩子妥协……说句难听的,胡心慧这一进门,给了不少身份低微却又心悦于他的女子指了一条明路。
从今往后,如胡心慧一般对他前赴后继的女子只会越来越多。
兰娆按到手发酸,却也不敢吭声,恰在此时,有丫鬟进来禀告:“世子夫人到了。”
秦秋婉睁开眼睛:“请进来。”
兰娆暗暗松了一口气,借机退出。
高氏进门时,吩咐丫鬟守在门口。
“刚才我听说了这边发生的闹剧,又听说你被气得头疼。”她自顾自坐下:“现在如何了?可要请大夫?”
秦秋婉看她:“多谢嫂嫂,已经好了许多。”
高氏欲言又止:“我还听说,你想离开侯府?”
“是。”秦秋婉毫不掩饰自己想要离开的决心:“侯府骗人,我忍不了。周家女是柔顺,但不是让人如此欺辱的。”
上辈子周月茹不知内情,在成亲后第二日圆了房,那时候想走会变成再嫁。加上周家人来了后,侯夫人与柳青文再三保证会善待于她,对周家提出的条件全都满口答应。周家思来想去,加上柳青文和这些女子确实是阴差阳错,非他所愿,此事才捏着鼻子认下。
可如今不同,他们还未圆房。周家会带走她的可能就有九成。
高氏见她语气决绝,叹息一声,又劝了几句才离开。
她没有回自己院子,一路直奔正院,对着等在那里的母子摇头:“她去意已决,不像是拿乔。”
侯夫人瞪着鼻青脸肿的柳青文:“看你干的好事。”越想越生气,一巴掌拍在桌上:“此事若是闹大,侯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柳青文一脸歉然:“娘,我也不想弄成这样。”
侯夫人怒不可遏:“你不想,为何你在被人算计后立刻没有告诉我?男子风流可以,可你弄出孩子,便该禀明长辈,我看你是昏了头,蠢到家了。”
见状,高氏求情:“母亲,您别责备三弟了,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也无意义。如今还是想法子挽回要紧。”
“如何挽回?”侯夫人怒极:“周家门生遍地,月茹的哥哥年纪轻轻已然是状元,人家却不为权势所累,愿意回到书院帮圣上教导弟子,为此,圣上对周家颇多赞誉。若是我们退了周家的亲事……那些读书人岂会放过你三弟?”
她瞪着儿子:“你到底清不清楚你犯的事有多严重?”她恨铁不成钢地“砰砰砰”拍着桌子:“这会毁了你的前程!”
柳青文面色慎重,转身就走:“我去求她!”
侯夫人闭了闭眼,嘱咐道:“求没有用!你要表明你心悦她,保证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爱重于她,总之,只要她愿意留下,无论什么样的条件,你都要答应下来。”
柳青文颔首:“娘放心。”
秦秋婉此时已经搬出正房,住到了边上的厢房,得知柳青文前来,她起身走到外面的院子里,也没挥退下人:“有话,就在这里说。”
柳青文:“……”
他还没有就当着人表明心迹那么厚的脸皮,再说,他心里对于周月茹的印象只是一个乖顺的妻子,并无爱慕之意,说那些话之前还得酝酿一下,这么多人看着,他还怎么说?
“月茹,抱歉。”柳青文上来先道歉,背在背后的手微微摆了摆,示意众人退开。
属于侯府的下人瞬间退走,而周月茹的陪嫁反而全都挤到了附近。
各处加起来,足有十来个人。
柳青文将这情形看在眼中,知道她是防备自己。咬了咬牙,压下心里的憋屈,面色缓和:“月茹,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那晚我揭盖头第一回见你,只觉你像是天上的仙女……”
秦秋婉打断他:“你见过仙女?”
柳青文:“……没有!”就急忙解释:“我看过书里对仙女的描述,觉得你就和仙女一模一样。我等凡夫俗子,只可远观。”
“知道就好。”秦秋婉干脆认下这话:“你若真的对我有所亏欠,就别阻拦我离开。感激不尽。”
柳青文心下焦急起来:“月茹,我是真心把你当妻子爱重,也想要一辈子对你好。你别因为一时意气而离开,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不好?”
“不好!”秦秋婉一脸认真:“我看着一堆牛屎,闻着已经很臭想要离开。不可能因为你几句话就凑上去尝一口,那是自找恶心。”
柳青文:“……”这算什么话?
被人比作牛屎,他胸中一股怒气,此时却不敢发作,深呼吸几口气压下:“月茹,你要怎样才肯留下?”
他一脸殷切:“只要你说,我就一定做得到。”
秦秋婉不吭声。
柳青文咬了咬牙:“如果你是因为她们俩,我把她们送走,送得远远的,保证让她们一辈子都不来烦你。”
屋子里的兰娆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期待地将耳朵贴得更近。
另一边的胡心慧这满心不是滋味,合着在周月茹面前,她什么都不是!
“不用!”秦秋婉挥挥手:“女子未婚先孕等于名声尽毁,她们豁出名声不要也要为你生下孩子,如此情深意重,你岂可辜负?”她转身往自己新搬的厢房走:“你放心,离开你,我会过得更好。你若对我真歉意,便别拦我。我谢谢你。”
柳青文:“……”当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谁说周家女乖顺好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