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道:“有请朋友进来答话可好?”
这时酒楼外进来两个人来。左边一人年龄八十来岁年纪,白须过胸,精神矍铄。
右边一个魁梧至极的大汉,雄赳赳气昂昂的跨步进来,那气势真的与众不同。
只听双蛇恶乞严三星道:“银髯老蛟,你是地头蛇,怎么看到我们也不招呼?眼里只有令狐公子吗?”
这白须老者道:“若不是托了令狐公子的福,又怎请得动这许多位英雄好汉的大驾?
众位来到豫东鲁西,都是天河帮的嘉宾,那自然是要接待的。五霸冈上敝帮已备了酒席,令狐公子和众位朋友这就动身如何?”
说着话,这位老者走到令狐冲面前道:“敝人天河帮帮主黄伯流,特请令狐公子去五霸岗一聚,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令狐冲看了看师父师娘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师父,咱们去不去五霸岗,请您示下。”
岳不群见到这么多江湖豪客,个个对令狐冲恭谨有礼,而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本来就已心中微怒,现在更见到连天河帮帮主都这样对待令狐冲,又怎么能不惊奇?
华山派其他人不知道,他岳不群能不知道吗?黄河下游有个天河帮,帮主黄伯流是中原武林中的一位前辈耆宿,只是他帮规松懈,帮中良莠不齐。
作奸犯科之事所在难免,这天河帮的声名就不见得怎么高明。但天河帮人多势众,帮中好手也着实不少,是齐鲁豫鄂之间的一大帮会,帮众上万人。
这样的一个大帮帮主,此时对令狐冲如此客气,他们究竟是要干什么?不会如对付衡山派那样,投其所好用音乐勾引刘正风,最后害的刘家被灭门!
而令狐冲是孤儿,从小在华山派长大,这一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自己和夫人宁中则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
岳不群越想越认为这是个大阴谋,只是自己此时身在局中看不清楚而已。所以现在还是少说少做,静观其变的好,因此令狐冲的问话他一样的没有回答。
而这时旁边那个魁梧汉子道:“各位兄弟都只认识这位名满天下的天河帮黄帮主,我司马大就这么不受待见吗?小人司马大,拜见令狐公子。”
这魁梧汉子走到令狐冲面前,躬身便拜!
令狐冲正要回话,那游迅已经抢先说道:“长鲸岛岛主司马大,江湖上赫赫有名,谁人不知那个不晓?”
令狐冲听到此话,便道:“司马岛主,在下令狐冲,这厢有礼了。”说着话,令狐冲一样躬身行礼,司马大顿时感觉到自己也是有面子的,连令狐公子都向自己行礼。
游迅道:“岳先生,此刻五霸冈上可热闹得紧哩!好多位洞主、岛主,都是十几年、二三十年没在江湖上露脸了。大伙儿都是为令狐公子而来。
你调教了这样一位武全才、英雄了得的少侠出来,岳先生当真脸上大有光彩。
那五霸冈吗,当然是要去的啰。岳先生大驾不去,岂不叫众人大为扫兴?”
岳不群尚未答话,司马大和黄伯流二人已将令狐冲半扶半抱的拥了出去,扶入一辆大车之中。仇松年、严三星、桐柏双奇、桃谷六仙等纷纷一拥而出。
岳不群夫妇相对苦笑,两人均想:“这一干人等只是要冲儿前去。咱们去不去,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岳不群随即想到:“这样看来,对付华山派的可能性就不太大了,反而可以考虑前去看看。不管什么情况,还是眼见为实。以后有什么变故自己也好早做打算。”
岳灵珊甚是好奇,说道:“爹,咱们也瞧瞧去,看那些怪人跟大师哥到底在耍些甚么花样。”
她想到那吃人肉的黑白双熊,兀自心惊,但想他们既冲着大师哥的面子放了自己,总不会再来咬自己的手指头,不过到得五霸冈上,可别离开爹爹太远了。
林平之看着这么多人来接令狐冲,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看现在这种情况,至少不会立刻对自己不利。而心中并没有特别的感觉,那就自己再撑一会儿吧,经验、能力还是要自己磨炼才更好。
岳不群夫妇率领华山派众人一起出得酒楼,黄伯流和司马大等众人乘来许多马匹,当下让给岳不群、岳夫人、张夫人、仇松年、桃谷六仙等一干人乘坐。
华山派的几名男弟子无马可骑,便与天河帮的帮众、长鲸岛司马大岛主的部属一同步行,向五霸冈进发。
一行车马向东疾驰,行不数里,便有数骑马迎来,驰到车前,翻身下马,高声向令狐冲致意,言语礼数,甚是恭敬。
将近五霸冈时,来迎的人愈多。这些人自报姓名,令狐冲也记不得这许多。大车停在一座高冈之前,只见冈上黑压压一片大松林,一条山路曲曲折折上去。
黄伯流将令狐冲从大车中扶了出来。早有两名大汉抬了一乘软轿,在道旁相候。令狐冲心想自己坐轿,而师父、师娘、师妹却都步行,心中不安。
赶忙说道:“师娘,你坐轿罢,弟子自己能走。”
岳夫人笑道:“他们迎接的只是令狐公子,可不是你师娘我宁女侠。”
说罢宁中则展开轻功,抢步上冈。岳不群、岳灵珊父女也快步走上冈去。令狐冲无奈,只得坐入轿中。
轿子抬入冈上松林间的一片空地,但见东一簇,西一堆,人头涌涌,这些人形貌神情,都是三山五岳的草莽汉子。
众人一窝蜂般涌过来。有的道:“这位便是令狐公子吗?”
有的道:“这是小人祖传的治伤灵药,颇有起死回生之功。”
有的道:“这是在下二十年前在长白山中挖到的老年人参,已然成形,请令狐公子收用。”
有一人道:“这七个是鲁东六府中最有本事的名医,在下都请了来,让他们给公子把把脉。”
这七个名医都给粗绳缚住了手,连成一串,愁眉苦脸,神情憔悴,哪里有半分名医的模样?显是给这人硬捉来的,“请”之一字,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又有一人挑着两只大竹箩,说道:“济南府城里的名贵药材,小人每样都拿了一些来。公子要用甚么药材,小人这里备得都有,以免临时措手不及。”
令狐冲见这些人大都装束奇特,神情悍恶,对自己却显是一片挚诚,绝无可疑,不由得大是感激。他近来迭遭挫折,死活难言,更是易受感触,胸口一热,竟尔流下泪来。
令狐冲抱拳说道:“众位朋友,令狐冲一介无名小卒,竟承各位各位如此眷顾,当真当真无无法报答”言语哽咽,难以言辞,便即拜了下去。
群雄纷纷说道:“这可不敢当!”
“令狐少侠快快请起!”
“这可折杀小人了!”众人也都跪倒还礼。
霎时之间,五霸冈上千余人一齐跪倒,便只余下华山派岳不群师徒与桃谷六仙。
岳不群师徒不便在群豪之前挺立,都侧身避开,免有受礼之嫌。桃谷六仙却指着群豪嘻嘻哈哈,胡言乱语。
令狐冲和群豪对拜了数拜,站起来时,脸上热泪纵横,心下暗道:“不论这些朋友此来是何用意,令狐冲今后为他们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林平之看着令狐冲的样子,就知道不好,师哥这样子显然已经入戏太深了。这些人对你好时称兄道弟,突然变脸起来一样是六亲不认。到现在都不明真相,怎可此时就敢称兄道弟?如果有阴谋可要如何是好?
天河帮帮主黄伯流道:“令狐公子,请到前边草棚中休息。”
引着他和岳不群夫妇走进一座草棚。那草棚乃是新搭,棚中桌椅俱全,桌上放了茶壶、茶杯。黄伯流一挥手,便有部属斟上酒来,又有人送上牛肉干、火腿等下酒之物。
令狐冲端起酒杯,走到棚外,朗声说道:“众位朋友,令狐冲和各位初见,须当共饮结交。咱们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杯酒,算咱们好朋友大伙儿一齐喝了。”
说着右手一扬,将一杯酒向天泼了上去,登时化作千万颗酒滴,四下飞溅。
群豪欢声雷动,都道:“令狐公子说得不错,大伙儿此后跟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岳不群皱起了眉头,寻思:“冲儿行事好生鲁莽任性,不顾前,不顾后,眼见这些人对他好,便跟他们说甚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些人中只怕没一个是规规矩矩的人物,尽是田伯光一类的家伙。他们歼淫掳掠,打家劫舍,你也跟他们有福同享?我正派之士要剿灭这些恶徒,你便跟他们有难同当?”
令狐冲又道:“众位朋友何以对令狐冲如此眷顾?在下半点不知。不过知道也好,不知也好,众位有何为难之事,便请明示。大丈夫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只须有用得着令狐冲处,在下刀山剑林,决不敢辞。”
他想这些人素不相识,却对自己这等结交,自必有一件大事求己相助,反正总是要答允他们的,当真办不到,也不过一死而已。
林平之此时已经急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人微言轻,要怎么才能帮助大师兄呢?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令狐冲离死就不远了,他一定是正派人士的公敌!
林平之扭头望向师父师娘,希望他们俩能够有什么办法解决。很明显,师父师娘在这种情况下一样没有好办法。看他二人的表情就知道了,一样是愁眉不展,只能看着事态的发展。
岳灵珊也着急了,她是真的感激大师兄陪伴自己的日子。虽然现在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了,但是她还是希望令狐冲能够和华山派,和大家在一起。
而不是现在这样胡作非为,和这些邪魔外道称兄道弟!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任由事态发展,很可能会害了整个华山派,最后让大家还有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