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父与子

听到儿子忽然提起「首辅」两个字,严嵩很敏感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严世蕃答道:「儿子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我们原本今年的计划是什么,我们的初心是什么?

我们父子本来不是做好了准备,要拉首辅翟銮下马,让父亲取而代之么?为什么我们现在总是在琢磨秦德威?」

严嵩:「……」

本来想在今年上半年,利用科举舞弊的事情,把皇帝不待见的翟銮弄下去,自己名正言顺的当上首辅。

却没想到不知从何时起,又开始和秦德威不停较劲了,那秦德威仿佛有种拉仇恨的魔力,总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吸引过去。

最后严嵩只能解释说:「那秦德威一刻不停的在蚕食权力,我们也无法完全坐视不理,不得已与之周旋。」

严世蕃便又道:「别管秦德威了,还是先易后难,看看如何对付翟銮,将翟銮从首辅位置上扯下来!」

严嵩无语,严世蕃这想法,就是堤内损失堤外补。打不过秦德威,就去打翟銮?

严世蕃滔滔不绝的说:「这样有两大好处,其一就是振奋士气凝聚人心,我们这边的党羽需要有一次胜利,征明我们是可以继续前进的!

第二,父亲可以正式取得首辅头衔,名正言顺的成为朝中第一人!不要小看这个虚名,如果没有虚名,很多人都不会认可你!」

严嵩叹口气说:「纵然如此,又怎么能撼动秦德威?」

严世蕃气呼呼的答道:「我们说的是翟銮,不是秦德威!父亲总是提秦德威干什么!」

严嵩人间清醒的反问道:「朝廷里的大事,哪件绕的开秦德威?不提秦德威就是掩耳盗铃啊。」

严世蕃说:「那也要等父亲先专心废掉翟銮,成为首辅,然后再考虑以后!」

严阁老的文艺气质发作起来,忧郁的叹道:「还能有以后么?」

严世蕃立刻就答话说:「父亲!你想想汉高祖,再想想楚霸王!然后与当下朝局比较,是不是有很多相通之处?」

严嵩愣了下才说:「你这个比喻倒是新鲜,你是说秦德威像是楚霸王?」

严世蕃回答说:「当年楚霸王也曾经天下无敌、不可一世,凭借武力四处征战,最后又是什么结局?

秦德威确实就像是楚霸王,不停的四处攻伐,看似建立庞大势力,实则仇家越打越多!

比如司礼监掌印张佐,因为前兵部尚书张瓒和前大同巡抚史道的事情,与秦德威生有嫌隙!

又比如宫里的王贵妃,那是太子的生母,但绝对与秦德威无法同心,锦衣卫的陆炳就更不用说了。」

「现如今父亲就像是彭城之败后的汉高祖!等父亲坐上了首辅位置后,就可以拉拢所有反秦德威的人。

便如当年汉高祖,不也联络了彭越、英布等人,共同讨伐楚霸王?

到了那时,以父亲为中心,将张太监、王贵妃、浙党、陆炳等人串联起来同仇敌忾,未尝没有机会!

说不定还有新人加入,只要秦德威继续这样进攻扩张,就总是会有人源源不断的投奔我们!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父亲要把首辅的大旗竖立起来!」

严嵩从儿子的话里,仿佛看到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人活着一旦没有了希望,也就失去了精气神。

严家父子互相打气才能继续面对的秦中堂,此时正穿过东华门,前往东城的夷务衙门视事。

当秦德威走到东安门金水河上的皇恩桥时,却见在桥的另一端,秦太监正负手而立。

东厂衙门就在东安门外,所以秦太监出现在这条道上并不会让外人感到奇怪,更不要说见怪不怪的秦中堂了。

秦德威很敏感的意识到什么,问道「你这是派了人监视东华门?」

八成是秦太监知道了自己从东华门出来,然后就在这里等待了。

秦太监回应说:「刚才在仁寿宫时人太多,我也不好当众问你什么,故而只能在此偶遇了。」

秦德威不满的说:「你也不怕嫌疑!」

权臣和高级太监再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话,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秦太监淡淡的说:「若皇上仍然清醒,我自然要避嫌。

但如今皇上已经是这個状况,群龙无首人心惶惶,臣子互相接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又何须故意避嫌?

就算别人看到你和我说话,也不会有任何稀奇,还有人看到过张佐和严嵩、翟銮说话呢,又能怎样?」

秦德威答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秦太监摆了摆手:「先不提这些没用的,我只想问你,你昨晚回家后,肯定去问过你母亲周氏了吧?」

秦德威也没否认,「当然会去问过。」

秦太监又很急切地问道:「周氏可曾给了你什么证据?」

秦德威便说:「母亲说,当初与我亲生父亲在屋里,有很独特的相互爱称。不知道母亲当初是怎么称呼我那亲生父亲的?」

秦太监:「……」

可以用来论证身份的证据千千万万,为什么一定要使用最难堪的一个!

哪个当父亲的,肯在多年不相认的儿子面前,自认闺中爱称是「狗蛋儿」?

秦德威却很认真的盘问道:「怎么?如此容易的问题,秦公你答不上来?」

秦太监有点恼羞成怒的说:「你今晚回去后,找你母亲换一个问题!」

秦德威便道:「秦公不愿意回答或者答不上来就算了,反正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我也不祈求有人真答上来啊。

秦太监冷笑着说:「你心里明白的很,但你瞧不上我是不是?你不想多一个爹是不是?但你想认也的认,不想认也得认!」

秦德威装傻说:「认什么?」

秦太监直接明了的说:「陛下遭难,宫里也一样不安宁,如果我因为缺乏外朝盟友,被张佐斗倒,张佐会同时掌控司礼监和东厂。

然后张佐与严嵩联手,也就是司礼监掌印和执政阁老联手,你抵挡得住?」

秦中堂立刻就说:「秦公想当我爹的心意,也不是不可以啊,大家都是自己人,认爹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但有事共同面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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